首页优美散文叙事散文
文章内容页

剪不断的玉龙情——“仲夏乡村行”之四

  • 作者:南山采菊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3-03-25 21:53:56
  • 被阅读0
  •   儿时常与玩伴邀约,到几里路外天赐的自然游乐场——歌乐山去转悠。聆听山风,嬉戏山水,山顶爬岩撒野,山溪捉鱼摸虾,这便萌芽了山的情结。没想到这情结不久延伸到了大足玉龙山。

      还是在上世纪那个特殊年代,无学可上的我,带着小妹,跟着姑姑,来到玉龙山的这一边——铜梁永嘉长岭凹。山村里的生活简单、快乐,但日子久了,也盼望山外的另一片天。终于端午节到了,姑姑带着我和小妹到玉龙山的那一边去——大足大堡我小叔家。时隔几十载,年过花甲,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路翻山越岭带来的欢乐:田间小径,微风乍起,稻田绿波涌起清香四溢;雨后山间,山水时而静静流淌,时而哗哗作响,淌水而过,故意让水花四溅,逗得小妹大叫不已;雨后林间,小鸟扑腾撒欢,叫声格外清脆,树木竹丛则浑身带“珠”,用小竹竿一拨,躲闪不及,雨珠洒落脸上,静静的山间立即回荡着我和小妹欢快的笑声;累了,就地坐下歇歇;饿了,吃一口粽子;渴了,喝一口山泉……这山间趣味哪里是歌乐山能比?!

      没想到,几年后我竟在这玉龙山的那一边——大足龙水新建公社大土村当知青,安营扎寨七八年。玉龙山与我遥遥相望,默默地伴着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又以它朦胧中隐匿的神秘,临近中呼吸到的深沉气息,给我枯燥而艰辛的知青生活注入了激情,刻下了悲悯。还记得,山脚那数不清的窑罐厂。每一次上山背柴,都要从头数到尾,堆积或散落的坛坛罐罐,高的,矮的,圆的,扁的,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在我眼中那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最难忘,散落在整座玉龙山大大小小的无数煤窑。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上山挑煤中,几乎每次我这个知青女娃都要遇到尴尬,又悲从心涌——几乎全裸的拉煤工,身上只挂有那么一片遮羞布,并以几乎最原始的方式——拖着装满煤炭的船型竹筐,贴近地面地匍匐负重爬行,将煤从山腹深处拖出来。据说他们要拖很远,甚至是几里路。每每想到这些,我已无所谓尴尬,心里剩下的只有悲悯。生活的艰辛,融合着艺术的激情,渗透着对劳苦人的悲情,在心里萌芽。

      素不知我自己也是这悲悯中的一员。我要读书,但小学一毕业就无书可读;我想打工挣钱养活自己,等待我的却是再次“非转农”,转眼间又要回到童年时代的“梦魇”。不,我要打破这“紧箍咒”。命运终于给了我转机。那年大专院校、中等专科学校招生,破天荒来了一场全国统考,我这只读了两年不到的冒牌初中生,也挤进了这千军万马的考试大军。可一个交白卷的考生,却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最终我被未填报的本地师范校录取,两年后又回到与玉龙毗邻的那个地方教书。命运给了我转机却又束住我的脚步:从不曾想到当教师,却留在了山村小学;随时都想离开这穷乡僻壤,却注定将在这里扎根;我要读书,可大学的门槛只在梦里跨过;我必须读书,却只有随身携带的那几本翻破了的书。于是除了教书便怏怏然地“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感到慰藉的是,还有那朝夕相伴的玉龙山。每每推窗遥望,它神秘莫测,悲悯沉重,又诱惑无穷。贫穷的生活与心灵的饥渴,仿佛正低声弹奏一曲青年茫然奏鸣曲,我的路在哪里……

      一曲终了,又响起一曲,那韵律转而变成了新时代的青春波尔卡——我终于迎来了那次“洛阳纸贵”的全国高考,玉龙山则成了考前的加油站。得知我崇敬而亲近的那位老师要到玉龙镇学校讲课,于是徒步十几里赶到玉龙。时隔几十载,当时的一些细枝末节已淡忘,但与她讨论《科学的春天》那般激情还记忆犹新,向她讨教语法和作文写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然最记得的是她的鼓励:“你准行!”没有事先的预测和演练,从这一刻起,命运转折的交响曲就在玉龙山弹响了第一个音符。不久我果真考上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后来又去深造,毕业后仍然当老师,从小学教到中学,一直走到大学讲坛……

      不觉,阔别玉龙已近四十载,多少次梦里回玉龙,多少次叙旧谈玉龙,今夏终于如愿回到玉龙。我想重走到玉龙山的纵横阡陌,可杂草丛生,已无路可走;我想再次感受往日玉龙赶集的喧嚣和热闹,可街市冷落人烟寥寥;我想走近玉龙人家,聆听他们的家长里短,可刚进一家老茶馆,就被误认为是来访的记者,于是众人纷纷向我披露玉龙镇为官者的黑幕。怨声载道中似乎窥见,那杂草不止长在田埂,也丛生在那些贪婪者的心灵;而这些留恋故土的玉龙人,买不起山下商品房的玉龙人,就像我当年,他们的路又在那里?

      我想亲临那写满悲沧的小煤窑。然而山已掏空,人已四散,剩下的煤窑寥寥无几,四处寻觅不料却走进了一座烧砖厂。男女砖工劳动的艰辛,恰如当年小煤窑的拉煤工。艺术的触角使我不停地按动快门,清醒的理性却使我不得不承认,几十年后的玉龙几乎还在历史的原点;浓浓的情缘使我不舍玉龙,但生活的现实使我不情愿地看到,几乎已是荒山一座的玉龙,还以空壳似的躯体支撑着这方人的生存。玉龙山慷慨的给予和人们无尽的索取,亦喜亦悲,两者竟这样不可分割!

      我要追寻那些窑罐厂,万般探寻才打听到一个。走进厂内,空空如也,收割季节泥陶工早已各自返回田间劳作。可热情的掌门人却为我这位远道而来的慕名者重抄旧艺。眼见他将一坨泥揉得像面团,放置电动底盘轴心,电闸开动,底盘极速旋转,泥胚由实心变空心,由圆柱变坛状,坛罐瞬间成形;而那双掌控胚胎的“泥手”,在飞速旋转中神奇了得。它动中有静,动于心而止于手,双手灵巧飞扬又静如止水;它又静中有动,止于手而发于心,十指与泥似触而非触,双手护坛似动而非动,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韵,却有轻重缓急拿捏到位的神奇韵味……看这“手技”,简直不输林嗣环演绎的“口技”者!只不过那是凭演艺者之口,与一桌、一扇、一醒木的艺术合成,而这却是身怀绝技的泥陶工以手与泥团、转盘的天作之合。观众只有我一个,为之倾倒的则是无数民间技艺的崇尚者!难怪那繁华都市涌现出那么多“陶吧”。看来,人们不断向前追逐艺术,也不放弃时时回归原初。

      举目环视,阳光透射下,厂棚中那些精美的陶罐,与简陋的工棚、落后陈旧的设备,对比鲜明,似乎在叙说这手工泥陶作坊的末日,又不乏闪现它未来的希望。就像掌门人告诉我的,他子承父业,但日子艰难,却自信手工制作的陶罐,它的品质是机械化流水作业生产的产品远不能比的。我明白了,我何以要长途奔走,来到这山坳里,寻找这土里扒拉的陶罐厂,原来艺术的生命就在于事物的原初,就在于现代与原始的碰撞之中。玉龙镇在消亡,但玉龙山不会消亡,玉龙人在固守,却没停止前行!

      一路行来,我从玉龙人那怨声,那艰辛,那悲郁中看到了一种深藏的不屈和自信!

      2015年9月18日

    【审核人:雨祺】

        标题:剪不断的玉龙情——“仲夏乡村行”之四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sanwen/xushisanwen/59146.html

        赞一下

        深度阅读

        • 您也可以注册成为美文苑的作者,发表您的原创作品、分享您的心情!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