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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红芳:清明忆父

  • 作者:倪红芳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4-01 16: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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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灯火隔帘明,竹梢风雨声”。今夜,孤身一人我又想起了父亲,想起父亲临走时的种种,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每次跪拜在父亲墓前低头叩拜时,我都会问:“爸,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您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就托梦给我啊”

      我是真的希望父亲能常常进入我的梦中,可这愿望也很难实现。有时候我好像梦见了他,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难道真像一首歌说的那样:“天堂很美,才会一去不回”。还是真像姐姐说的:人死被火化后,没有肉身了,就很难托梦给我们了。因为当年妈妈走时是土葬的,我会时常梦见妈妈。

      爸,您知道我们有多想您吗?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您走后的那个月,二姐专门跑到庙里请和尚念经替您超度,她说这样你在那边就不会受罪,来生投胎就更不会受苦。您从来没有说过受苦的事,也从没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少时不理解您一个城里人为什么要到乡下去成家,年岁渐长终于感悟到了你的苦。

      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打骂过我们,您常常说成者自成。父亲性格好。不管是老人小孩他都是和颜悦色

      一九四一年八月父亲出生在望江大北门一户殷实的商人家庭,如果放在现在那绝对是富豪级别的人家,据说现在城中最繁华的太平洋广场到人民剧院都曾是你家店铺,有布店、粮油店、杂货铺等。您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您有专门的仆人伺候你,您是在别人喊着你“少爷”声中长大、。听说一九四九年渡江战役时,前线的战士们缺衣少食,当时秦基伟大将曾登门拜访您家,向爷爷借布匹以解燃眉之急,并立下字据打了借条,声称解放后人民政府一定会归还。童年您是富庶的、快乐的!可是这快乐也是短暂的。在您八九岁时,爷爷就患肺结核去世了,留下了我的奶奶一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度日。

      转眼到了五十年代,因当时的社会环境,所有的店面房产都充公了。因为之前家境段实,奶奶手头还有些积蓄,亲戚们都劝奶奶不如把手里的钱买些土地,以后好收租金过日子,奶奶听信了他们的话置了一些土地,就因为这个举动您家很快就划为地主成份。从此您的生活由天堂慢慢跌落到了地狱。起初奶奶打着短工还能照顾你们,后来奶奶病了没过二年也撒手人寰了。

      您作为长兄,为了生活带着弟捡个煤球,拉个板车,挖个藕……度过了那些苦难的岁月。您在城里出生、长大,本该将在城里度过一生。可是命运却跟您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您虽然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一份工作,又有哪位姑娘会不在乎你的出身而嫁给你呢?二十五六岁了,大龄青年一个,一个远房亲戚帮相同身份的妈妈介绍给您,条件是你必须做上门女婿。您答应了,互不嫌弃,于是您从一个城里人变成了乡下人。

      那时您还没结婚,正是文化大事命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您常常从县城经城北到乡下妈妈家去。某天你经过城北路口,看到一群红卫兵在拳打脚踢地整人,您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去说:“要文斗不要武斗”说完下一秒您就沦为别人拳打脚踢的对象,结果您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胸部骨折,望江都无法医治,后还是到上海慢慢治好的。这些经历您从没跟我们说过,后来都是听妈妈说的。

      六十年代末大姐出生了,紧接着七十年代,二姐、我和弟弟也相继出生了。家里的主要劳力就是母亲,外公年纪比较大又是读书人出身。大集体经济时代完全是靠工分挣口粮,我家孩子多劳力少常常是超支。那时医药匮乏,乡下人家穷看不起病是常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父亲就把家里的药拿去,谁家需要到城里买点什么,父亲总是有求必应,因此我家虽年年超支还不至于饿肚子,总有人会借粮给我们家。您走时村里许多人冒着被新冠传染的风险主动帮忙的帮忙,悼念的悼念,送您一程,村里的许多老人还在一个劲的念叼:“好人哦,我家伢子小时候生病幸亏他送了土霉素治好了”。有的还在谈论您曾救助男孬子的事:那是八十年代末的一年夏季,一个孬子游荡到我村,大约二十来岁年纪,面容清秀,身上衣褴褛不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您看到后,把孬子带到祠堂里,打来热水给他擦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每天给他送饭。您每天问他家在哪,有一天孬子用树枝在地下写岳西某乡下,您按照地址写过去,孬子家里人喜出望外,马上将他接回家,走时千恩万谢!

      八十年初开始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我家是人口多,田地多,劳力少。母亲常常是天不亮就起床,人家上床睡觉她还在忙活;尤其是每到双抢时节,抢割抢收,真的不亚于打战。最令母亲痛苦的是家里没有男劳力,而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会犁田耙地,父亲在双抢时节是无论如何都要请假回来帮忙的。母亲总会提前央求那些交情好的亲戚或邻居让他们在自家忙完帮我们,这时父亲总会默默地做好后后勤工作,拿出上等的好烟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事毕还要塞一包烟带回去。母亲太辛苦了,,不忙的日子里,父亲在家会烧水煮饭、洗衣服,农忙季节更是母亲的好帮手,他学会了拔草,打稻,打药,他常常戴着草帽,背着一个打药桶穿梭于田间地头俨然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

      八十年代父亲在武昌湖水产工作,武昌湖水产丰富,渔质鲜美,每年冬天捕捞可热闹啦,湖边常常是人山人海,货车小轿车也是川流不息,一车车的鱼从武昌湖驶向合肥,南京、上海;大大小小的领导更是络绎不绝,或视察,或买鱼。父亲既是会计又是称秤的,每天上万斤鱼从他手上过,母亲常常谈笑说,你父亲就是太老实,但凡有一点私心,我家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九十年代许多国有企业改制,父亲自然沦落为下岗的一员。父亲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陪同母亲起早摸黑做早点。即使他后来拿到退休工资了,仍一如既往地帮助姐姐做早点烧饭等。多年的操劳,父亲在62岁那年终于因脑溢血倒下了,菩萨保佑捡回了一条命,此后父亲常常手拄拐棍坐在门口,像一座雕像,一坐就是半天,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此后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成了医院里的常客,尤其是近几年因肺部感染、脑梗等更是频频进入医院。

      2022年12月7日新冠全面放开,我终日惶惶不安,我知道以父亲的身体一旦感染很难安全度过,便千叮咛万嘱咐姐姐一定要照顾好父亲,叫他们尽量居家,尤其是父亲也不要到门口去坐。可是姐姐说父亲根本不听,还说哪有那么严重的事,门口坐一下就传染了,就要死了。他仍然每天雷打不动坐在门口望着过往的行人,12月16日姐姐的孙子出现咳嗽,我在心底一遍遍祈祷上天保佑父亲不要被感染。然而二天后父亲还是出现了发烧,我给他服了退烧药,第二天新冠核酸检查果然是阳性。紧接着我也中招了,每天都是近40度的高热,与此同时我们姐妹几家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中招了。新冠的高传染性对于学医的我来说也是意料之中,每天只能打电话询问姐姐父亲的状况,指导她怎么给父亲服药。听姐姐说父亲不再发烧,也不怎么咳嗽就是胃口很不好,每天只是喝点稀饭和蛋白粉,我真的很担心。12月24日当我稍微好一点时赶紧去看父亲,父亲倦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问他哪里难受,他说不难受,叫他吃东西,他说不想吃。以他的身体不吃东西肯定会越来越差,我去医院开了消炎和补充能量的水给他挂上,希望父亲能熬过去。那天下午弟弟也拖着病体过来了,问我父亲怎么样?我说如果能住上院还是去住院,住院还是保险些。当时正值新冠高峰期,各个医院都是人满为患,为求得一张床位,弟弟赶紧动用一切关系找朋友联系安庆市立医院医生。傍晚时分,我们把父亲扶下床搀着他颤颤巍巍上了车,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我们都是这样把父亲送到安庆医院,然后又平安回到家。然而这一次连父亲也没想到他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当晚二姐就说父亲喝了医生开的药后出现腹泻不止,我感觉情况不妙,第二天早晨我赶紧去了安庆。父亲插着鼻导管在吸氧,傍边的心电监护仪在滴滴响个不停,父亲呼吸急促但神志清楚,他还问我,你怎么来了。紧接着后两天里,开始还能喂两口稀饭,但随后父亲病情急转直下,呼吸困难越来越明显,医生说要想办法让他吃东西才有好的希望。我们不断的劝他逼他,他说没胃口不想吃,等好了再吃,有一次他说想吃橘子,剥一瓣放到他嘴里,他马上吐出来。然后医生说只能插胃管,我们告诉他不吃东西要插胃管的,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并摇摇头。我们请求医生用了最高效的丙球,配合医生绑住他的双手插胃管折磨着父亲,我以为这样就能救下父亲。可是这一次死神并没有饶恕他,傍晚时分,父亲血氧饱和度由80多突然降降至60多,医生紧急抢救并说无回天乏术,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神志清楚却大汗淋漓,痛苦地撞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是那么无助、绝望、痛苦。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能有安乐死,如果救不回来我情愿父亲能平静安乐的离开。这撕心裂肺的场面我怕我至死都不会忘记,每回想一次都是万剑穿心般难受。从此,我彻底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

      记得去年清明节那天,细雨菲菲,正是父亲的百日,又到清明了,父亲呵!我们真的很想你!你可听见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绝对是您儿女的呼唤,也是您儿女的倾诉,更是您儿女绵绵不断的思念。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倪红芳:清明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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