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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龙【散文】母亲节的悲伤

  • 作者:明月峰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5-01 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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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年的母亲节,我关机了,因为我不想看到朋友圈里大家对母亲祝福的图片或其它消息。作为一个没有了妈的男人,面对如此现实,我情何以堪?

      我先后失去了两个妈妈,她们留给我的有爱,有痛,也有悲伤。这悲伤令人坚强,也令人心碎。

      第一个妈妈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教会我系鞋带。她患有一种不知名的精神疾病。很多时候,我发现她在卧室里默默地流泪,或是莫名其妙地摔了碗。这时,如果我犯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错误,她都会说,我的错误让她情绪恶劣,说我没用,不招人喜欢。有时甚至还会打我,简直是往死里打。她还扬言要自杀,至少有过一次自杀未遂,后来她也声称这是我的错,我居然还相信了她的话。

      在我上完六年级的那个夏天,她抛弃了我和爸爸,实现了她的“预言”,对我来说,仿佛是一种解脱。在我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爸爸也抛弃了我——他在城里组建了新的家庭,但把乡下的房子留给了我。我独自完成了高中的学业。

      以这种方式失去了父母,我没有时间陷入传统意义上的悲痛。除了莫名地暴躁发火,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摁进了课本里。

      年轻时,我非常独立,几乎全身心地投入进工作,使劲地攒钱。我告诉自己:靠自己,我能行。当同事或朋友们抱怨父母控制欲强,让人烦恼时,我庆幸自己:没有父母,也是有好处的。

      然而,妈妈的呵斥声一直伴随着我。每当工作中出了错,耷拉着脑袋站在领导面前,耳畔却响起了母亲的声音:“你真没用!什么事都干不好。”

      也许正是这种声音,让我多年以来始终不愿意接近那些和蔼可亲、充满母性的人。对同事或者朋友们的母亲,我一直彬彬有礼,保持着安全的情感距离。妈妈的低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这些人不在乎你,你不讨人喜欢。

      再后来,在我快30岁的时候,开始跟巧约会了。巧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的孩子:办事风风火火,穿着男孩子般的宽大衣服,看起来好像刚从菜园子里浇地回来,她平时最爱吃的是大锅菜、馒头。我第一次和巧去见她的母亲敦妈,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

      她给我们包了“好吃不过的饺子”一一说实话,对于平时吃素的我,肉馅的饺子,真的难以下咽。那次离开时,她送给了我很多东西,都是男人经常用到的:除了衣服,甚至还有刮胡刀。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父亲在去年去世后留下的。敦妈的热情与慷慨,让我感到既难为情又过意不去:我怎么做才能报答她的好呢?但我想多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回报,她的爱毫不保留,不附带条件。

      我开始与巧每个星期天都和敦妈一起吃饭,敦妈始终都非常热情。终于有一天,我不得不向她解释不管是什么节日我都会呆在这里一一因为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她望着我说:“忘了他们吧,你可以叫我妈妈。”

      敦妈总是那么充满爱心。她只生了两个孩子,却是我们许多人的母亲:外乡流浪乞讨的浩、死了父母的婷、爱好摇滚特立独行的迪……到了敦妈家里都会受到她热情的招待。

      最终,我开始叫她“妈妈”。那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好像带着怨恨的味道,而且我猜她能感觉得到。她亲切地对我说:“你随便称呼我就行:妈妈,敦妈,敦姨……随意。”但我从她手里接过任何一件物品时,都会说一句:“谢谢妈妈。”

      新冠疫情来临之后,墩妈开始经常性摔倒,要么头撞到了柜子,要么在家门口跌倒。经过检查,据说是得了类似于帕金森的疾病。不久后,我和巧就搬到了她的楼上居住,以便照顾她。

      疫情严重的时候,不允许楼上楼下串门,我们就偷偷地到她那儿去,一呆就是一天。当我在她最擅长的扑克游戏斗地主中常常击败她时,就知道她的病情正在加重。但她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我是个从来斗不倒的地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哈哈哈……”

      她很高兴,我们一天都不走。这让她感到很踏实,但是她不喜欢的是:以前都是她照顾我们,现在却成了我们照顾她。

      再后来,她连站起来都困难,更不用说削土豆、切白菜,做大锅菜了。我劝她说:“你坐下吧,我来。”她始终不肯接受我的建议,每到做饭时间,总爱呆在厨房里,不肯离开。

      敦妈最终还是在去年的春天去世了,她是我失去的第三位最亲的长辈。我以为自己早就懂得了什么叫悲伤,然而这一次的痛苦却不一样,我更像是被抽空了身体似的。

      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它们的区别所在:以前的悲伤令我坚强,这一次的悲伤令我心碎。生母离我而去时,我没哭,因为我那时候悲伤,大多源于极度的愤怒,只会让我痛恨自己。

      失去敦妈的悲伤,经常让我突然间泪如雨下。但与此同时,这种悲伤还带着甜蜜,因为我想留住她,我会想念她。她虽然没有养过我,但我最终却在种种小事上与她极为相似。

      我还记得她曾经对我说:“你对爱太容易满足了。”好吧,现在我相信了她的话,她的声音已经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今年的母亲节又要到了。悲伤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又默默地关掉了手机。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彦龙【散文】母亲节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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