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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事(散文)

  • 作者:黄林燕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08-26 17: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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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去年长江“禁捕”以来,身居江边小城的我,在非农历年底时,便很少吃到鱼了。

      回想起小时候吃鱼,那才叫“手到擒来”、家常便饭。

      老家的村口,有一座当家塘,调节下游上百亩冲田(地势一路低下去的田)的种植。其上口,连着一条很长很长的沟渠。记忆中,每逢干旱年份,那条自上游而来的沟渠,游龙般地,沿着山岗,越过田野,穿过村庄,源源不断地向下游“喷涌”着清凉的水源;而那水源,自上而下,持续地裹挟、推送着土地、草木和庄稼原始迷人的芳香。春汛时节,尤其是夏季发洪水时,从上面沟渠中淌下来的鱼儿或顺着沟渠上溯的鱼儿,几乎就是不计其数!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些在洪水中成群上溯的鱼儿。夏日的清晨,大雨滂沱,沟渠里的水在急速地冲向开阔的当家塘。塘与沟渠连接处白花花的水面上,几十尾青黑色脊背、一两斤重的鱼儿在奋力地扇动着,雀跃状地上行着。鱼儿也很聪明,大多从阻力较小的连接处两边的草丛间向上溯去,很少从激流的中间向上冲击——但偶尔也有,只是,实在冲击不过激流时,它们便跃出了水面,闪亮着光鲜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到绿树成荫的岸上。

      无论是草丛边逆流而上的鱼,还是腾空而起、跌落在岸边的鱼,都迅速地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要知道,有经验的我们,只比清晨的大雨迟到一步,与“争上游”的鱼儿们几乎是同步!

      下雨天,非独池塘边有鱼,即便在水田边,甚或水田里也有鱼。水田边的沟渠里,一般都是鲫鱼、泥鳅之类的。打赤脚的我们,从沟渠的一端下去,按住网兜,弓腰前行,到沟渠的另一端,猛地提起网兜,白花花、金晃晃、活蹦乱跳的全是鱼儿!当然,我们高兴的“劲头”,一点儿也不比网兜中“铆足劲儿”惊慌失措的鱼们差。

      水田中的鱼,估计是从田野中水塘里“溜达”出来的,多是机灵的鲫鱼和壮硕的鲤鱼。雨下大了,庄稼不一定高兴,可鱼儿们高兴呀!一高兴,就随着塘里面的水漫出来,混进了周边的秧田或稻丛中。这些鱼儿,有点像涉世未深的孩子。它们只顾好奇地在秧苗或稻丛间东游西荡,岂不知,自己的一“游”一“荡”,必然撞击了秧苗或稻丛,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与目标。当然,要逮住它们也不容易。立在茫茫水田或青黄色稻田中的我们,一边关注鱼儿们的动向,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的秧苗或已半黄的稻子——鱼虽好吃,但没有了稻子是不行的。

      母亲常在我们逮到鱼后说:“一餐鱼,一仓稻。”有鱼做菜,家人的胃口大开,饭量自然也就大增了。有时候,鱼多,还喊来了左邻右舍的大人们来喝酒,来凑热闹,来分享我们的劳动果实。鱼香飘飘,酒香扬扬,家人乡邻,其乐融融!

      只是,我小时候逮了不少鱼,母亲虽然高兴,却也并不怎么特别以为意。因为,“我和你爸刚结婚时,在普济圩,鱼当饭吃。”这是母亲常说的话。

      六十多年前的普济圩,虽人烟稀少,却生态良好。刚成家的父母去那儿谋生,只要勤快,吃是不愁的,尤其是水产品。菱角、莲子,茭白无数,白花花、黑黢黢、金晃晃的野生鱼儿无数。“你爸夜里只要出去一趟,第二天一早,就是一大水桶的鱼!”而且,“大多是草鱼、黑鱼”——这,也是我熟稔的话了。

      “有时还有老鳖(甲鱼),二三斤重一只。”母亲不紧不慢地说。“那时,你爸是生产队长,晚上开完会回来,一脚就踩上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

      老鳖现在也有,不过基本上都是养殖的。记得那年儿子高三备考前,为给他加强营养,我特地在县城最大菜市场上买了一只老鳖。只是,吃过以后,儿子一下子“营养过剩”——发福了!原来,那是人工饲养的老鳖,是据说吃了避孕药而“早熟”的老鳖!害得儿子至今“谈鳖色变”,再也不敢去碰它——更别说去吃它了。

      我是三十年前离开村庄,来到江边这座县城的。这三十年,农村建设和城镇化发展极为迅速。村口那座当家塘,被新建的村民住房挤压得瘦弱不堪,苟延残喘;连接当家塘和上游水源的沟渠,被深埋进新型城镇居民的店铺和住宅下面——能不能还在发挥着灌溉作用,大概连老天爷都不知道了吧?而小时候我们常去抓鱼的、村庄外围的那片水田上,也早已矗立起数幢商品房!老家的沟塘少了,小了,难见了;老家沟塘里的鱼儿,自然也就几乎吃不到了。

      好在县城临江,临江的好处之一便是能常吃到“江鲜”,比如说刀鱼,鲥鱼,还有鳗鱼等。即便是普通的江鱼、江虾、江蟹,也比河水、湖水生产的同类味儿要鲜美得多。在小城的菜市场,有专门卖江鲜的摊位;在小城的酒店饭馆,有几家以做“江鲜”而出名的……而生为本地人或外地来的朋友、客人,也似乎以吃到了“江鲜”中的上品为荣。

      关于吃“江鲜”,我印象最深的有几次。其中的一次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某一天,单位在临江的小饭店里聚餐,一盆纯天然的清炖江鳗足足让我回味了好多天,不,好多年!那鱼盆上面飘起的鱼香,那鱼盆中乳白色、浓稠的汤汁,那塞进口中嫩而滑、软而细、鲜而爽的滋味,实在是“绕舌经年”,妙不可言!

      还有一次,大概是本世纪初的一天吧?一位与单位有往来的“好客”人士请吃饭。地点在县城一家由老电影院改建而成的饭店里。吃的自然是江鲜,有刀鱼,江虾,还有——江豚鱼!当一盘清蒸的、颤颤巍巍的江豚鱼被端上桌子时,众食客齐声叫好,纷纷举箸相向,我却迟疑不决。刀鱼、江虾我都吃了,可肥美、鲜嫩的江豚鱼我硬是没有下筷子——不是有人说过“舍命吃河豚”吗?河豚有毒,江豚鱼怕不同样如此?尽管店老板再三声明大厨做的江豚鱼绝对安全,尽管请客方说吃完了跳跳舞也就消化掉了,尽管我也知道江豚鱼与长江中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江豚”不是同一概念……可一想到为饱享口福而不惜“舍命”的勇气和架势,我还是提前离席了;当然,也没有留下来去跳舞。

      那些年,政府尚没有长江“禁捕”之说,江鱼得以通过渔民和鱼贩子源源不断地提供到饭店和住家的餐桌上。每至夕阳西下,朗月渐升时分,县城的上空,似乎氤氲起了一片又一片江鲜的气息!

      近些年来,江鱼是越发的少了——有时,你寻遍县城的所有菜市场,怕也很难找到几条江鱼;即便有,那价格也贵得足以咬人!而且,其种类、品相、个头——甚至滋味,再也难比上以前了。

      自去年长江“禁捕”以来,江鲜在小城基本上就销声匿迹了——就连酒店饭馆菜单上所涉及的“江鲜”信息,也已统统被划掉,被删除了!

      相反的,人工养殖的鱼却越来越多了。只是,它们大都要在腊月、在年底时才捕捞上市。

      喜欢吃鱼的我,现在却很难吃到鱼了。

      喜欢吃鱼的母亲,也很难吃到鱼了。尽管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去搜寻县城好几个菜市场,却也难以寻找到母亲爱吃的那些野生的黑鱼、草鱼了。

      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最识口味。若我好不容易买到了一条野生黑鱼,她就边吃边点头,说:“这鱼野生的,肉结实,还跟过去的一样鲜。”

      若实在买不到野生的,或野生的实在太贵了,我只能买一条“另类”鱼做给她吃。稍一沾筷头,她就念叨开来了——

      “这鱼是吃饲料的。”

      “一股土腥味(或有点农药味)。”

      “下锅就糊了。”

      ……

      每每这时,我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或无奈而皱眉——

      什么时候,“鱼事”才像早些年那样,不是个事儿呢?

    【审核人:雨祺】

        标题:鱼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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