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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立敏:吹灭读书灯

  • 作者:苏立敏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4-26 16: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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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记事起,供销社最吸引人的东西就是小画书了,当别的孩子买糖果的时候,我都是去买小画书的。最初看小画书时还认不了几个字,大约六七岁,坐在老家小西屋的门槛上看,书的内容多是看不懂的,却认得好人坏人,在对是与非的认知里,善良的种子在心底萌芽。

      家里的小画书不多,不是所有的小画书都能买上,如果不逢麦假与秋假帮大人干活,我也没有要两毛钱买书的底气。不过心里是盼望过夏天的,过夏天可以捅知了壳、捉地鳖卖钱。没钱的时候也喜欢去供销社门口玩,愿意感受孩子们买书的惊喜,可以获取谁谁买了小画书的信息,那样就知道去谁家借书看了。

      那年月,懂得珍惜书的孩子们不多,一本小画书传到手里,常常是皱巴巴、脏兮兮的,看之前,先把褶皱的边角捻平整,把裂口用浆糊粘好。我爱惜书,伙伴们自然愿意把书借给我看。我从不忍把书平铺在桌子上,唯恐折了页断了线,都是捧在手里看的。先看第一页的内容提要,知道了故事情节再一页页翻下去,每多看一遍就多些新发现新感悟。一本小画书在还主人之前,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用心品读,从不因看过了而怠慢它。

      到县城上初中后,最开心的事是距离新华书店近了。每周至少去两次书店,一次是周日下午返校的时候,路过书店,看看有没有进新书。若进了新书,我就选最便宜的一本做一周的精神食粮。再一次是周六下午回家的时候,把兜里有意节省下来的钱买书。那时最常买的是《少年文艺》和《巨人》,记得《巨人》里有一篇文章叫《在航道上》,写的是一位少年初步人生的困惑,可为学生们在生活的道路上指点迷津,我看了很多遍还不尽兴,就在晚上临睡前主动给同学们讲故事情节,以求得同学们的共情------多温暖的故事啊,多有意义的书啊!

      每周去学校时母亲除了给够我生活费再多给我两元钱,我多是节省下来买书的,几乎每个星期六回家时要绕道到书店买本书,到了家不进屋坐在院里一口气就读完了。记忆里星期六的黄昏是在读书中度过的,全然忘记了外面的世界,街门一关,安静的院子就是自己的天地,投入到书中,忘记了一切,直到夜色笼罩了字,直到树枝上的麻雀声渐渐稀落,直到木门在门臼里吱呀呀响起,那是去地里劳作的母亲回来了,抬头,边回应母亲的问询边收拾起书本,那时别人家灰色的炊烟已在自家的房顶氤氲,我赶紧提水烧火帮母亲做饭。

      周末,母亲通常给我们包饺子,我去学校时带上母亲准备好的饺子与馍,还有两元钱,母亲知道我把钱都用于买书上了,每看见我读书,就不安排我干别的活了。有一次我们宿舍被盗了,我的两元钱被偷去了,钱偷走,钱包扔在了地上,我拿着干瘪的布钱包忍不住放声大哭。之后母亲给的钱再不离身,放在裤兜里。因为怕丢,就养成了摸裤兜的习惯,一星期下来,裤兜那块布带着很明显的脏痕。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改不了,人一多,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掏口袋。这个行为习惯成全过我,那是刚用上手机后去石家庄,坐三路车时人很挤,刚上车时摸口袋手机还在,挤上车时手不得不离开口袋一下,没站稳就本能地摸口袋,发现手机不见了,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一定是身边人拿去了。我迅速观察四周,看见手机在一个青年人的手上,他偷了还没来得及放好就被我抓住了。我大喊一声“还我手机”就把手机抢回手里,那青年跳下车灰溜溜地走了,那是我第一次距离小偷那么近。我买书也有被偷钱的经历,那次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了,眼看着心仪的书就要到手了,口袋里的钱却不见了,想来那心情真是悲哀。不像现在,可以拿出钱来重新买,那年月,就指望着那两毛钱买书,从来没有再向父母张手要钱的想法。有时也想,挤在书店的小偷不读书吗?如果小偷爱上读书,一定就不会偷东西了,书会在潜移默化中教育他做个好孩子。

      初中时伙食很差,一天四个干粮,早上晚上若是发一个白馍,中午就是两个黑馍,实在吃不饱了就在校门口买一个馍充饥,这样一周下来,口袋里剩七八毛钱算多的,满指望能买本好书做精神食粮,可有一次上天好像故意为难自己,买书的路上自行车爆胎了,觉得花两毛钱就补好了车带子,可补带子的人看我是个孩子,竟然开口要八毛钱,我明知收费不合理也没办法,只好翻出兜里的钱全给人家。没买上书,心情难过极了,边走边落泪,走十五里路到家心情还平复不了,抱着院里的杨树哭。母亲和姐姐劝我说这不算啥事,去县城上学本来难事就多,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我爱惜书,一次同宿舍的同学想把看过的一本民间故事书便宜点卖掉,我本来看过好几遍了,可还是心疼地买了下来,看着它完好地躺在我的书包里就感觉舒服,我很怕一个不懂珍惜的同学买去它,怕不懂珍惜的同学传看它。

      我四舅也是一个爱惜书的人,村里办图书馆的时候,我四舅当上了图书管理员,他保管着一箱子书。我想看书的时候就走二里地去姥娘家,一头扎进四舅的西屋里,守着书箱,看了这本看那本,到天黑时才依依不舍回家去,走在田间小路上,看着山影慢慢消失在余晖里,心是温暖与辽阔的,我想,那是书带给我的感受。那时看过一本《强盗的女儿》,看完就不明白,强盗的女儿为什么那么好呢?好多内容看了是当下不能完全理解的,就在心里打个结,慢慢地在岁月的流逝里化解,慢慢去懂得这个世界。

      最初的记忆里,我家有一本谜语书,是三舅送给母亲的。软绵绵的黄宣纸装订在一起,字是繁体竖写的,喜欢得不行。想来那上面也不过二十来个谜语,但画着的滴雨的伞现在还生动在我的脑海里,靠着墙泪汪汪的伞无数次地走进我的诗句里,让我深深怀念的旧时的美好。多少次想起母亲给我们念谜语的午后,清风轻飒飒的,阳光一朵一朵开在墙上,我们的思绪在母亲的讲述里游弋。虽然只是一本信息量不大的谜语书,但真的让我喜欢上了猜谜语。

      任何时候都是读书的好时候,夜晚睡前读一会儿书,烦躁的心便安静下来,怀揣着美好的想象入梦。“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读书的人是浪漫的,热爱书的人自然热爱生活,热爱月光,热爱大自然赋予的一切。“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是吧,那种舒心与闲适,怕是无词形容,那种意境,那份默契,懂的人自然会懂会珍惜了。

      好多书的名字都忘记了,留下的是书里的故事,它们教会我怎么做人。不动声色的书和春雨一样滋润了我的人生,书教我深刻,教我豁达。原本自己性格内向,不擅长和人交流,却在书里有了那么多朋友,庆幸自己拥有了有书相伴的平凡人生,同时也深深感受了书中别人的坎坷经历,明白是很多人的负重前行,才换来当下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苏立敏:吹灭读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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