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母亲打电话过来，说她胸口的肿块又长大了，医生建议尽早手术。这次，肯定是因为母亲受不了了，要不然她是不会主动和我说要动这个手术的。从发现这个肿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也就是说她忍受这番苦痛已经整整八年了。我看着日历寻思了一会，然后向领导提交了调休申请。
一
手术前两天，我下车后直接奔赴到中心医院，母亲的精神状态很好，还嘘寒问暖着我有没有吃饭?冷不冷?当天晚上，有个得了疝气的小孩一直在哭，这就让母亲回忆起在我还不到一岁要动疝气手术的时候。那时候，我本来也是痛得受不了，哭得撕心裂肺，但当时母亲对我说：“满伢几，莫哭了，你这样哭，妈妈心里急啊!”然后不知怎么地，我就真的没有再哭了，强忍着痛疼，但眼睛里全是泪水......
手术前夕，母亲又被检查出了胆囊结石，要将整个胆囊全部切除，经过考虑，两个手术都安排在次日上午。在同一个病房里，有个刚切除了胆囊的女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说这比生孩子时还痛。这不禁让我想到十二年前，母亲做剖腹产手术生妹妹的时候，因为妹妹是个早产儿，放在另一家医院的恒温箱里，那时的我还很小，妈妈怕我被骗，生完妹妹的第二天就忍受着腹部伤口的剧痛到另一家医院缴费以及看望妹妹。
二
时间还是来到了母亲动手术的这一天，护士推了个轮椅过来让她坐上去，起初她不愿意坐，说这好像跟得了很重的病似的，但最后在我的劝说下还是坐了上去。她很少生病，也就很少进医院，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母亲非常紧张，四肢发冷，手心冒汗，我就只好安慰母亲不要害怕，要相信医生，这都是小手术，古人打仗被砍两刀都没事，这只是被小刀割两下，没事的。接着，护士将母亲推进手术室，我看到母亲形单影只的背影，想到她马上将面临着一个陌生的环境，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用“奔泻而出”一点都不为过。
想想这些年，母亲想法设法赚钱：养猪，捉泥鳅，做窗户，卖衣服，卖洗发水，做公交售票员......只为让家里变得好一点。小时候，母亲总是说：“我们是农村里的，没办法，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所以我拼命的读书，也不知道克服了多少次困难才得以拿到了俄罗斯最高学府的毕业证，但这个社会并不是学历越高越好，出了学校后还是一个底层的打工人，再想到母亲的白发，不免让我觉得愧对母亲这些年的付出。
这时，姨姥姥、舅奶奶、外公、外婆、舅舅都地赶过来了。大约一小时后，医生出手术室说母亲的手术已经做完，等麻药醒了就可以出来了。我们一伙人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护士推一个病人出来不是母亲，下一个又不是，时间被我们从时捻成分，从分捻成秒，就这样大约过了5400秒，母亲终于被护士推出了手术室。
三
我们将母亲搬到病床上，母亲在有气无力地念叨着什么，我凑近耳朵一听，原来是在喊“痛”，还说这种痛真的是生不如死，早知道就不动手术了，还对我说道：“满伢几，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是真的好痛”。母亲那么能忍的人都受不了，可想而知，这次是有多痛，当时我真的好想这些痛疼都转移到我的身上来，毕竟“痛在母身，疼在儿心”啊!我就只好让医生多加点止痛药，母亲似乎没有那么痛了。熬了三个小时后，我发现母亲旁边的床单已经湿透了，我才明白到那是因为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强烈的痛疼让她实在是受不了，但是又不想让我太过担心，所以只能用手紧紧地抓住床单。
晚上，母亲的痛疼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就说起在手术室的时候，听到那些医生说道：“别人做一个手术都受不了，这个妹子一次性做两个手术，不晓得麻药醒后，能不能受得了”，他们还说道：“你这么漂亮，动了手术后肯定会更加漂亮”。然后母亲说实在是太饿了，我就去食堂买了一点稀饭来喂母亲，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时间就好像回到了12年前母亲生下妹妹的时候，也是我独自在医院照顾着母亲，喂食着母亲，唯一发生变化就是我们的脸上都多了几条皱纹，母亲的黑发也已变成了白发。
深夜，母亲要起床上厕所，只做了胆囊切除的病友说道：今天不能起来啊，我只做了一个手术都起不来，你还做了两个，今天还是躺着吧!但是母亲执意要自己起床去上厕所、刷牙、洗脸，当然，最后母亲也做到了，虽然过程有些艰辛。旁边的病友都惊呆了，说道：我现在相信你妈妈剖腹生下你妹妹的第二天就去跨医院去缴费了，你妈妈是个狠角色，这就是你母亲的坚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