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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应律:与邛海厮守

  • 作者:蔡应律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4-28 00: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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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姨妈家在西昌有亲戚。大姨妈年轻时似乎来过西昌,晓得西昌有个邛海、邛海里长有菱角。

      大姨妈不时向我说起西昌,说起西昌的邛海,还有邛海里的菱角,说时两眼放光,那样神秘。西昌、邛海、菱角,便成了我心中的圣物,而一池圣水,也就在我少年的心里,荡漾着了……

      1961,那个干瘪、枯槁的年头,夏季统考过后,西昌高中的一声召唤,将我从本省最南端的某一个山褶子里,拎了出来。

      乘一天车到会理,住一宿,再乘半个下午连一整夜的车,便到了西昌。

      是那个蛋青色的早晨。黎明时分,当那辆破旧的敞篷卡车,挣破夜的茧壳,哼哼哧哧跃上大营垭口的那一时刻,我见到了邛海。

      那一时刻,我真是非常地惊讶,不是惊讶于邛海的美丽,晨光中的邛海,还十分朦胧,而十多岁的少年郎,也还不懂得什么叫“朦胧美”,我是惊讶于此前的很多东西,皆似是而非,唯眼前的邛海,这样真实,一下子,就端到你面前来了。

      停车西昌车站。饿极,见有人臂挎菱角叫卖,立即就买了一斤,虽不知道怎么下口,却惊喜于一夜之间,西昌、邛海、菱角,三件圣物,皆拥有了。

      并且我不会想到,这一次奔西昌而来,就再也不会离开。

      不离开西昌,而只是跟邛海有过一段七年多的小别——高中毕业,我去了安宁河西岸插队,当农民。七年里,我跟邛海隔着隔着一座山,一条河。

      躬耕垄亩,土里刨食,背太阳过山。

      黄昏降临,荷锄而归,当我弯下身去,将一穗失落的谷子捋进手心捏回来扔给檐下的那只麻母鸡时,我知道,一种被称为“脱胎换骨”的改造过程,在我身上业已完成。就连汹汹的招工返城浪潮,我也已经反应迟钝了。

      1971年底,一个土坷垃般庸常的上午。

      邻队知青到河西卫生院去接受招工体检,见我正在做活路,便邀我一起去玩。想到这些要好的朋友或许就要离去,我爬上田坎来,就陪他们去了。

      到了卫生院,他们又动员我也参加体检,反正不要钱,查查又何妨。结果招工的把我看上了,是地方国营西昌专区第一砖瓦厂的两名干部。他们要我填表。犹豫间,有知青鼓动说,虽是个砖瓦厂,但这个厂在泸山脚下邛海边上——

      一句定终身!仅此一句。我儿戏般接过表来填了,并且,就此离开安宁河谷,来到了邛海边上,在砖瓦厂一干二十八年,直到退休。

      事情就这么蹊跷。我自己没有想到,恐怕连上帝也没有想到。

      有那么几次,似乎要告别砖瓦厂了,一只脚踏出去后,另一只脚却没有跟进,而是将踏出的那只,缩了回来。原因种种。而这种种的原因之中,有一种,便是对邛海的依恋。

      真还多亏了这一点。没出息是它;心怀万般感激,也还是它了。总之吧,因为这一点,使我不至偏离生活本质很远;使我跟万丈红尘,无论在空间向度上,还是在精神世界里,皆拉开了那么一点点距离;而正是这一点点距离,让我的内心,安闲又平静。

      要是放弃了对邛海的依恋而离开砖瓦厂呢?会比现在更幸福吗?不会。原因是,我的兜里,会塞满更多的我所不需要的东西,而我的心里,也不会像眼下这般空阔。谁都知道,多余的东西,是个累赘;而内心里的不空阔,是更大的累赘。

    【审核人:雨祺】

        标题:蔡应律:与邛海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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