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优美散文田园散文
文章内容页

龙云华:乡村的声音(散文组)

  • 作者:龙云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4-24 00:07:31
  • 被阅读0
  •   乡村的声音,一只喜鹊先知,喜鹊不能言语,却能弹奏动听的音符;乡村的声音,一只牛犊理解,牛犊不能语言,却能在寻找牛妈时仰天长啸。潺潺的流水,绿绿的原野,黄黄的土地,长长的小路,暖暖的亲人,岁月的痕迹在时光里一点点破裂,我想用这悲悯的文字,在乡村深处寻觅和追忆,远在湘西故乡拉忍村寨,倾听乡村的声音。

      我出生时,接我来到世间不是医生,而是乡村里的阿婆,阿婆接生的孩子很多,成活的多于夭折的,父母亲对于阿婆接生的技能,很放心。面对这个神圣而高洁的工作,阿婆总面带笑容,乐此不疲。我出来时,没有呼吸和哭声,阿婆抓住我的两只小脚,头朝下,使劲拍打着屁股,大地沉静而庄重,我就哇哇哇……哭出第一声;哭声回荡乡村。同时发声的还有院子前枇杷树上的喜鹊鸟鸣,清脆嘹亮。在有声的山村里,村寨瞬间就苏醒,热闹起来。

      一声声的鸟鸣,一阵阵的哭声,一阵阵的笑声,包裹着我生命里的童年。如今,时常梦见村里小伙伴,一起放牛羊,一起捉蜻蜓,一起跳“田”字格,捉迷藏的游戏;一起狂奔在窄窄的土路上,汗水洒满额头,浸透了破旧的衣裳;乡村的池塘上,我们拾起破碎瓦砾,平行投向水面,泛起一阵阵精彩的涟漪。这是童年时,留存在大脑皮层里的乡村之声。

      上学时,乡村被朗朗的读书声覆盖,这是很甜的声音,父辈们知道,娃娃们读书的声音越大,将来就越有“搞头”。

      随岁月流逝,我开始关心身边的一草一木,放低姿态的去关怀和怜悯。我膜拜的植物很多,一棵古树,一堆乱石,虽沉睡在乡村的大地上,总觉得它们是乡村建设的参与者,见证者,记录者。我敬佩年迈的老人,虽他们胡须斑白,皱纹纵横,总觉得他们是真正的智者,跟土地打一辈子交道,从未离开乡村。他们懂土地,爱土地,恋土地。听懂鸟的语言,了解风的脾气,读懂一头牛的意思,执掌一只猪的命运。牛跟人很亲,猪讨好着人。夜幕降临,漆黑的乡村一片寂静,抬头仰望星空,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符号,父亲说:“最亮的星点就是我最亲的人”。坐在院坝里,大人们摇着蒲扇,盘算农田里的事,种子,农药,化肥。孩子们在月光下疯玩,我不参与。我喜欢跟老人们坐一起,看着他们吸起旱烟,烟斗吊在腰上,我与他们成为永恒的朋友,听他们讲述乡村那遥远神秘的故事,恭听乡村里美妙的声音。

      破旧老屋的屋檐下燕子衔来春泥和树枝搭窝,筑巢,繁育。从风水学角度看,乡村有说法:燕子不进愁家门,燕子进家门则喻义主人吉祥安康。父亲懂这个,在屋檐下钉一块扇形小面积的板子,巩固燕子窝的稳定性,春天,母燕在天空飞高飞低,公燕觅食捉飞虫,一片祥和的家园时不时有雏燕的叫声。

      在乡村,我关心树木的时候,父亲把树砍当柴烧,木匠砍树做家具,建房子。做寿棺的老人砍树做“房子”。上学了,知道树木能挡风,净化空气,完成光合作用。一件事则改变我对树木的看法。

      乡村附近有一片坡,村里亡故的老人基本都埋那里,条件好的家庭在坟墓前栽树,松树,柏树居多。柏树万年常青,郁郁葱葱,象征万年常存,新生,转生的意义。阿叔家那年祸不单行,禾苗干枯,新添的双胞胎婴儿夭折一个,还有一个奄奄一息,不知能不能养活。阿叔无法,最后听了乡村地理先生的话,在门前土地里栽一棵小柏树,清晨日出,傍晚日落,定时拿出酒肉,香烛,香纸,祈拜。婴儿存活了下来,直到会走路,孩子在长,小柏树也在长,小孩的身高刚好和小柏树一样高。阿婶给孩子喂奶,阿叔就给小柏树浇水。阿婶给孩子梳头,阿叔就给小柏树捉虫。小孩如今已成年,小树也长到手腕般粗大。这是我见到人和自然,人与树合一的亲密。柏树是小孩,小孩就是柏树,两者生命在天地间自然混合成一体。这是乡村天地人间自然中最奇特的声音。

      乡村的声音是深沉的,焦虑,恐慌的。声音从大地山谷发出。乡村在湘西之西,靠近州松桃县山上拉忍苗寨,苗语称“lat renx”,就是山峰之巅的意思。高山缺水,因为缺水,有苗歌这样唱:“拉忍通达坪是个穷地方,过去村民苦难当,从来落在忍窝里,渴口苦水痛心肠”。乡村人们过着男耕女织的世外生活,仅仅是世外生活,没有桃源,有的就是贫瘠的土地和农田。村里的每届干部曾发誓,挖地开山寻求水源,不过结局都是无功而返。所以,每到干旱的季节,泉水细如游丝,大人们都在忙田地里的农活,除草,除虫。每家每户一早都会派一个孩童去水井里排队等水,水井旁自然就摆满大小不一,颜色不一的水桶,那些年,这是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吃尽了缺水的苦头,早上起来我们都不洗脸,直接开牛栏去放牛,牛饥渴难耐一晚上,早上的露珠是它润喉的源泉。

      乡村的声音,还来自惊蛰之后雷雨交加的夜晚。听到打雷声,睡的死沉的父亲第一就能听到,这是农人自然的本性,田野深处巴掌大的山田还在干枯时期。都说春雨贵如油,一点都不假,对于大山里缺水的田地,雨水贵如血一般。春雷惊醒的还有牛栏的黄牛,漆黑的夜晚,父亲会一起赶着它去田里犁田,抢水。春雷惊吓的还有被窝里的我,屋外雨水哗啦啦,哗啦啦,我从睡梦中起来,揉揉眼睛。屋里的父亲嗓门比雷声还响,一把就把我从床上拽下来,要我一起下田,陪他壮胆。我一向温顺的父亲怎么突然变一个人一样,就在这雷雨的夜晚,当时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直到自己成年后,自己也当了父亲。才理解到 粗犷,倔强,勤劳,坚韧却疾苦如仇的父亲当年是多么的艰难。干枯的田在一个叫“冬融”的田野深处,田埂上是专门埋死(死坏)的人集中的地方,故那里的田野花香总多一份凄凉,惊悚。

      到了田里,父亲修挖的水渠流水已汇聚成小溪,雨水哗啦啦向田里倒灌,父亲立马牵牛扛耙下田奋力抢水,否则,雨水一停,田没有耙起来,雨水就会像风儿一样,一阵一阵的稍纵即逝。我站在田埂上,脱下雨鞋,戴着斗笠,扛起九齿钉耙在田里挖泥堵住田壁上的坑坑洼洼,我埋头苦干,黄牛也在埋头苦干,牛的后面是紧握着犁心急如焚的父亲。我时不时抬头仰望黑夜的天空,抬头看田埂上躺在坟穴里的刚故去的故人,顿时胆战心惊。这是我童年田里抢水的惊梦。梦还在继续,雨越下越大,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越来越响,父亲更加卖力,黄牛也不抱怨,因为,父亲,黄牛,我都知道,这是山里人缺水摆脱不了的宿命。

      黑夜之后,便是黎明。日出东方,缓缓高出群山,一片春光灿烂。看着田里一汪春水,倒影着蓝天白云,雨后的空气清新,田里蝌蚪在游,蛙鸣阵阵,黄牛在田坎上悠闲嚼大地的青草,我想这是乡村大地上最和美的声音。因为乡村土地的贫瘠,我内心中一直感恩自然的雨夜,这样的乡村声音,养活我们一家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 我和家人像飞鸟一样展开翅膀,背上行囊离开湘西拉忍村寨。拜别的事物有村庄的一棵树木,一块岩石,一丛杂草,一滴清泉,一块土地,一只昆虫,一条黄狗,一幢土墙,一座老屋,一个驼背的阿婆。我离开时,黄狗流泪了,老屋沉默不语,默默目送我离开。树叶在向我拜别挥手,清泉在向我诉苦,乡村在向我呐喊,昆虫撕开嗓子地狂鸣,阿婆眼眶湿润送别。 这么多年,远行,客居他乡。夜晚睡梦里,我总听见乡村的声音。

      乡村的声音在山里,在清明时节的思念里。

      仲春与暮春之交,又是一年清明挂青时。清明时节,桃花绽放,杨柳泛青。

      今年回不去湘西故乡,非常遗憾。

      庆幸,堂弟在老家,成为家族里留守的男人,挂青重要事情便落在他身上。之前就跟他讲好,给我们也带一份,一起挂青,一份悼念。

      每一处童年留下的足迹,堂弟发来,视频,图片,从屏幕中看到清明飘飘,人间烟火,远行的人也就想家了,心系在湘西遥故乡。一张一张的草纸,载满岁月的痕迹。一根一根的香烛,刻满时光的模样。一阵清风吹来,随烟火消散。一串一串的脚印,一道又一道的坎坷,浓缩着故人辛苦的人生。一张草纸如果就是一天,一沓一沓的日子梳理着那些遥远的记忆。香纸,被一把野火烧尽了,故人一生也就被读完了。留下的是薄薄的灰尘,一堆黄土码起的“房子”,还有远去的浓烟,我与父亲,兄弟遥寄过去的纸钱,熊熊燃起相思之火。一堆一堆的黄土,长满青草和刺藤,插满红彤彤的清明,迎风摇摆,清风一吹,我的心已回到故乡“跪拜”。

      我留恋乡村,缱绻乡村的声音。

    【审核人:雨祺】

        标题:龙云华:乡村的声音(散文组)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sanwen/tianyuan/17342.html

        赞一下

        深度阅读

        • 您也可以注册成为美文苑的作者,发表您的原创作品、分享您的心情!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