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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喜:沉浮 · 长篇连载 (12)

  • 作者:胡天喜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4-24 0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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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殊菩萨下凡了,神魂扑到刘半仙身上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文殊村传播开来。听到这个消息,有的人相信,有的人怀疑,有的人茫然,但无论相信的还是怀疑的,都无一例外的朝文殊庙奔去,他们要看看,文殊菩萨下凡是个什么的模样。

      肖启坤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听妹妹秀玲说的。秀铃放工回家,路过十字路口,看到村上的人纷纷往北边跑,一边跑一边喊:“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秀玲拦住一个正在往北跑的人问:“咋回事?”那人没有停住脚步,一边跑一边说:“菩萨的灵魂扑到赵刘氏身上了,正在文殊庙发作哩!”

      肖启坤感到好笑,他在学校学过解剖生理学,知道人一旦死亡,就如同蜡烛燃尽,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之说,更不用说在天之灵了。至于人们所说的上帝、神灵、菩萨等,只不过是一种想象和信仰罢了,原本就不存在的文殊菩萨怎么会把不存在的灵魂扑到她赵刘氏身上呢?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使肖启坤匆匆吃过饭,向文殊庙跑去。

      文殊庙前已是人山人海,全村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足有几百口之多,有几个来得晚的小孩子,在人缝里挤来挤去,使劲地往前靠。肖启坤没有往里挤,而是站在离文殊庙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听着。

      文殊庙正殿前,赵刘氏屁股下垫了个破坐垫,正在翻着白眼一边唱一边数道,两只胳膊还不断地挥舞着。

      “菩萨在此,玉皇下凡,我来到人间,是因为你们欺负了神灵,弄坏了我的庄园……菩萨要惩罚你们……今天给你们下雨,明天给你们下雪,让你们全村遭殃……”每唱几句,赵刘氏就会停下来,翻着那没有黑眼珠的白眼,静静地听听身边的动静,接着继续唱,循环往复。

      赵刘氏的话把人们说得毛骨索然,引起了人们的议论,有的不屑一顾,认为赵刘氏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把嘴撇到了一边。有的相信了,大骂罗聚财和罗生财,骂他们不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也有的妇女被吓坏了,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赵刘氏面前,双手作揖,嘴里念叨着“文殊菩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俺把你的庄园修好还不行吗?”

      见有人跪下,又有几个妇女也跟了上去,双膝跪倒,脑袋点地的附和着说:“对,放过俺们吧,俺们一定不忘你的大恩大德,把文殊庙修好,堂前高香不断。”说着就趴在赵刘氏面前磕起头来。

      这时候,罗玉铭拄着拐棍来了,他今天破例没戴礼帽,几根银白稀疏的头发在头顶上飘荡,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两搓山羊胡子撅得老高,满脸的褶子由于哭丧着脸,显得更深了。大家看见他来,赶忙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走到赵刘氏跟前,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嚎啕大哭起来:“文殊娘娘,俺对不起你呀,把你的房子给弄坏了呀……”接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肖启坤感到很好玩,也很好奇,光天化日之下,公开为封建迷信招魂纳幡,应该是不能被允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大队的干部竟没有一个人前来制止,其他的人不来也就罢了,但作为破坏文殊庙的罪魁祸首罗聚财和罗生财怎么也不出来呢?他们不知道这样闹腾对他们不利吗?

      罗玉铭的大儿子罗大生从人群里走出来,来到父亲身边,一边拉起跪在地上的罗玉铭,一边说:“爹,起来吧,聚财不是答应要把文殊庙修好吗?”

      “光说有啥用?有人打绊哩!”罗玉铭的山羊胡子吹得老高老高,气急败坏地说。

      显然,罗大生受到父亲情绪的影响,满脸憋得通红,他把两手插在浑圆的腰上,眼里放出愤怒的光芒,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少爷们,咱村为啥叫文殊村,就因为是文殊娘娘的落脚地,从古至今,文殊娘娘一直保佑咱们平平安安。可如今,文殊庙被破坏,文殊娘娘被砸碎,这下子好了,文殊娘娘怪罪下来了,把咱们的庄稼淹得一塌糊涂,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灾大难。我们要求大队赶快把文殊庙修起来,大家说好不好?”

      “好!”人群中发出一阵附和声,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罗大生余味未尽,收起刚才插在腰上的一只手,用力挥舞着继续说:“有人胆敢阻挠修庙,我们就和他拼命!大家同意不同意?”

      没人附和,没人鼓掌,没人回答,下面一片寂静。大家不知道是谁在阻挠修庙,也不愿意站出来和谁拼命。

      罗大生见自己的主张没得到回应,又气愤地质问道:“中,不同意是不是?那我们也不管了,走,爹,回家去。”说罢,拉起罗玉铭就要走。

      “我不走,我不走!”罗玉铭使劲地挣脱着,痛哭流涕。

      看到这里,肖启坤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些人太愚昧,也太猖狂了。刮风下雨是自然现象,和文殊菩萨有什么关系?纯粹是一场闹剧。他不想再看下去,转身想走,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肖振山站在自己身后。

      “大爷。”肖启坤叫道。

      “嘘——”肖振山用手势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你不管?”肖启坤小声问道,他感到奇怪,赖好你也是个大队干部哩!

      “看他们想翻啥花。”肖振山不屑一顾地说。

      赵冬云正在代销点百无聊赖地闲坐,突然有人跑过来告诉他:“冬云,你还跟没事姑娘一样,您娘在文殊庙撞见文殊菩萨了。”

      “乱啥!”赵冬云知道人们好跟他开玩笑,随口说道。

      “谁跟你乱,满村的人都看热闹去了。”

      “真的?”赵冬云半信半疑。

      “骗你我不是人。”

      见来人赌咒,赵冬云觉得不像假的,于是从柜台上翻过来说:“走,看看去。”

      赵冬云一路小跑,来到文殊庙,看见娘正坐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又说又唱,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上前发作,被肖振山拉住了。

      “冬云,来!来!”

      “丢死人了。”赵冬云气得满脸通红。

      “过来,我跟你说。”

      “不中,我先把她拉回家去再说!”赵冬云不听肖振山的,执意要走。

      “站住!”肖振山小声厉声喊道。

      赵冬云站住了,情不自愿地来到肖振山身边。

      肖振山把嘴放到冬云的耳朵上,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赵冬云使劲点了点头,随即跑了出去。

      肖启坤不知肖振山玩什么把戏,问:“大爷,还保密呀!”

      肖振山笑笑,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赵冬云气喘吁吁地从外边又跑回来,拨开人群直奔赵刘氏跟前,高声喊道:“娘,不好了,不好了,咱家进小偷了!”

      “啥?”听说家里进了小偷,赵刘氏停住了眉色飞舞的说唱,着急地问:“偷走东西没?”

      “咋没偷走东西?你放在枕头下面的银镯子不见了。”赵冬云急得直跺脚。

      “我的娘啊,那可是娘家陪送我的嫁妆呐!”赵刘氏忘记了罗生财的安排,一边收拾屁股下的坐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站起来对赵冬云发火道:“你个兔孙,还不快去撵小偷去!”。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大笑起来。

      “你走了文殊娘娘咋办呀?”有人高喊。

      赵刘氏不听这些,拿起拐杖,一捣一捣的走出人群,急急忙忙地向家里赶去。

      罗玉铭看赵冬云搅乱了他们的好事,气得山羊胡子乱抖,他举起拐棍就往赵冬云身上打,被赵冬云闪身躲过,兔子一样溜了,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候肖启坤才知道刚才肖振山和赵冬云嘀咕的什么,不禁佩服地说:“大爷,还是你有办法。”

      肖振山笑笑,对肖启坤说:“启坤,这你都看到了,大灾面前不是积极去生产自救,而是搞这些神啦鬼啦的东西,你有啥看法?”

      “赵刘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干这个?”肖启坤问。

      “大队早就禁止她算卦了,如果没人指使,她敢出来弄神弄鬼?”肖振山说。

      “你是说……”

      “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谁?”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的。”肖振山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点破谜底。

      第22章

      贰贰

      文殊大队的生产自救会议一拖再拖,总算召开了。参加会议的有革委会主任罗聚财,副主任李耀宗,委员肖振山,委员、民兵营长马嘶鸣,委员、妇女主任杨素兰,委员、一队队长罗生财,委员、四队队长方维新。

      会议首先由罗聚财做开场白。他说:“按说,这个生产自救的会议应该早开,但是,振山叔去广州弄化肥没有回来,我得等他,尊重老干部嘛!如果说这个会开晚了,那也不能怨我,得怨振山叔,谁让他不早点回来呢?你说是吧?振山叔!”说着,他朝肖振山得意地呶了呶嘴。

      除了罗生财“嘿嘿”笑了两下,没人附和。大家早就憋着一肚子气,觉得这个会应该早开,可是罗聚财就是抱着葫芦不开瓢,今推明,明推后,现在又把责任推到肖振山身上,太会狡辩了。

      肖振山微微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看大家都不说话,罗聚财接着说:“再说,我也不能仓促地开这个会,因为我是大队的一把手,要比你们考虑得更多,更全面。到底这个生产自救应该怎么个救法,我们不能只考虑问题的一面,不考虑问题的另一面,不能光就事论事,还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罗聚财说完,拿眼光扫了大家一眼。

      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什么叫不能光就事论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从何说起。

      肖振山心生暗气。明明是自己没把救灾放在心上,还倒拉一耙,他要看看罗聚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这里,本来想发言的他忍住了。

      “聚财,你说明白点,别拽洋文啦。”方维新憋不住了。

      “对呀,聚财,有啥话就直说。”李耀宗也附和道。

      罗聚财把身子向前挪了挪,挺了挺腰说:“大家都看到了,这次的洪水确实太严重了,但是在洪水面前我们没有退缩,能出动的社员都出动了,该努力的都努力了,振山叔,你也看到了,那个场面真叫感人啊!”

      肖振山点点了头,心里在想,救灾的场面是动人,但没你罗聚财一毛钱的功劳。是自己从广州回来以后,连续找了几个生产队长,号召他们积极组织社员排水扶苗的。

      “现在虽然洪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该扶的高粱、玉米也已经扶起来,但我看那些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绝收已成定局,靠地里打粮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说到这里,罗聚财停住了,看了大家一眼。

      肖振山心中一愣,罗聚财刚刚肯定了上阶段的排水扶苗,马上又给予否定,到底什么意思?

      “那咋办,就等着挨饿了?”马嘶鸣问。

      “谁说等着挨饿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毛主席最英明,毛主席说要抓主要矛盾,当今我们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就一个字,钱!社员的房子倒塌了,维修买砖买瓦需要钱,今冬明春吃的,穿的,需要钱,学校修教室也需要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你说呢,振山叔。”罗聚财朝肖振山问。

      肖振山正在思索问题,没理罗聚财。

      李耀宗不知罗聚财到底想说什么,不耐烦地说:“你就别兜圈了,快把你的办法说出来吧!”

      “你急啥?等主任慢慢说嘛!”罗生财接上李耀宗的话说。

      罗聚财并不着急,耐心地说:“钱从哪里弄?咱一不会印,二不能偷,三不能抢,那咋办?就要自己动手,从哪里动手?我看前人留下的遗产可以利用。啥遗产?窑哇!咱庄东南角不是有个破窑吗?咱可以把那个破窑利用起来,自己拉煤烧砖。”

      啊?肖振山猛地一颤,心想,罗聚财的这个办法不失为一个生产自救的好办法。

      “光有砖头还不中,那只是解决了住的问题,但吃的呢?地里不打粮食,社员不能喝西北风呀?这就需要钱去买,只要社员手里有了钱,就是庄稼地里一根毛不长,生活也没问题。”

      “关键是怎么去挣钱。”杨素兰说。

      “起集!”罗聚财说。不等大家插话,就又继续说:“如果文殊村起了集,社员就可以做点生意,做生意就可以赚钱。”

      “好!”罗生财带头鼓起掌来,“主任的这个想法好!”

      “不愧是主任,没想到还有这把刷子。”杨素兰也被说动了,高兴地说。

      “我看这个办法中。”马嘶鸣看看罗聚财,又看看肖振山,表示赞同。

      李耀宗没有表态,他觉得有点意外,从最近几天听到的消息,他预料罗聚财一定会提出重修文殊庙的问题,没想到他对此事只字未提。

      肖振山没说话,罗聚财“起集”的提议,不禁使他想起文殊村历史的传说……

      文殊村地处沙颍河南岸,历史上河水经常泛滥,原来是一片荒芜之地。清朝年间,一个罗姓的外乡渔民顺水来到此处捕鱼,看到这里土地肥沃,雨水充分,便留了下来,在这里开荒种地。据传,有一天,文殊菩萨去南海参加观音菩萨的法会,驾着祥云返回途中,经过三川交汇上空,见这里河水清澈,景色幽静,便降下祥云驻足欣赏。这一看不要紧,竟对这里流连忘返,临走留下草庵一处,以作记印,打算日后再来。罗姓渔民看到文殊菩萨在此处留下草庵,欢喜万分,认为是神灵赏赐,菩萨开恩,便舍掉自建的窝棚,在观音菩萨遗留的草庵里住了下来。为了感谢菩萨的恩德,罗姓渔民在草庵旁塑立了一座菩萨雕像,每天三遍的供奉。

      消息传出,周围近百里的朝拜者蜂拥而至,罗姓渔民高兴万分,索性发动朝拜者捐钱,请来能工巧匠塑了文殊金身,修建了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六间,把文殊金身请进了正房,建成了文殊庙。从此文殊庙香火缭绕,好不热闹。有不少菩萨的信徒索性在文殊庙旁搭了窝棚,做起了香火生意。也有头脑灵活的人,看准了商机,在这里做起了小吃,手工艺品之类的生意。农民们有需要购买的东西都会到文殊庙购买,有什么剩余产品,也会到文殊庙去出卖,渐渐地,文殊庙就成了当地的商品集散地,文殊村应运而生。

      罗姓渔民就是罗聚财的先祖,罗氏家族因文殊庵而立足,因文殊庙的香火生意而发家,对做生意情有独钟。他们认为,经济决定一切,只要有了钱,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虽然家境富裕,但送孩子上学的并不多。

      而肖氏家族所坚持的发展道路与罗家完全不同,肖家重教轻商,信奉儒家文化,认为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在文殊庙香火正旺的时候,不是随势经商,而是省吃俭用,把孩子送进方鹏爷爷所创办的“方家学堂”,有的中了举人,有的升入了国立师范,有的考进了大学,毕业后也都参加了公职。

      看肖家的孩子拿着国家的俸禄,处处受人尊敬,村上的其他庄户也把攀比的目标从罗家转移到肖家,纷纷把孩子送入学堂,上学一时成为文殊村的时尚,集市也随之萧条了,后来被孔营村取而代之。罗家眼红了,也不好意思尝试着把本家的孩子送到学堂。但不知是血脉里压根就没文化的细胞还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罗氏家族学业有成的很少,几代中只上成了一个罗守财,还是中专。气急之下,几年前罗家一些人曾酝酿把文殊村的集市重新恢复起来,被时任党支部书记的肖振山拒绝了。

      想不到罗聚财旧事重提。

      “我说说我的想法。”肖振山咳嗽了几声说:“刚才聚财说要把那个窑厂恢复起来,我举双手赞成,解放前,咱村利用这个窑厂办成了不少大事,如果能把它恢复起来,咱村倒塌的房屋和学校不用出村,就可以用上砖头,咱村用不完,还可以卖,卖了钱可以做其他的。比如买化肥等等。但是,对于起集,我不同意,历史上,咱村不是没起过集,但真正发家致富的有多少?别忘了咱们是农民,农民就要靠地吃饭,以地为本,如果农民都不在土地上下功夫,都去想点子做生意,那还叫农民吗?再说,起集效益来得太慢,一个集要热闹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孔营的集起了多长时间了?差不多快五六年了吧,可你到集上看看,有多少人去?可社员的生活就在眼前,等不及呀!我的意见是赶快抢种,有些绝收的地块,能改种晚茬作物的就改种晚茬作物,不能改种的可以考虑种点经济作物,比如蔬菜什么的。”

      “你想让大家都吃糠咽菜呀?”罗生财不满地插了一句。

      肖振山没有搭理罗生财,继续说:“种的蔬菜一部分分给社员,一部分拿到集上卖钱,这样既解决了社员的吃菜问题,减少了社员买菜的支出,也解决了社员手中缺钱的困难。另外,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可以考虑把适合种菜的个别地块先借给社员,等明年春天,再收回来。”

      “啥?要把土地分给社员?那不是资本主义复辟吗?亏你还是个共产党员,怎么想出这么一个歪点子来?”罗生财不等肖振山说完,就抢过话题大声地反对,满脸的麻子纷纷往一块挤。

      罗聚财开始还对肖振山的发言感到满意,但是听罢后面的发言,他顿感意外,分田到户,这可是和上级的政策相违背的呀,这不是和上面唱反调吗?但是,他没有立即提出反对,他要听听肖振山下面怎么说。

      李耀宗说:“生财,振山叔说的是把个别地块借给社员,不是全部分给社员,是借,不是分,借是暂时的。”。

      “我看这个办法也中,咱村的菜园都是专人管理的,如果在大田里种蔬菜,干活像打狼一样,别说卖钱了,到头来连个菜叶子也吃不上,分到户就细心了。”方维新听了耀宗的补充,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首先表示支持。

      肖振山接着说:“除了烧窑,我看最好搞一些投入少、见效快的副业项目。咱村在外地工作的人好几个,给他们去封信,打个招呼,请他们提供一些花钱少见效快的副业。”

      李耀宗说:“对,给赵海洋打个长途电话,给咱找点活干干!”

      肖振山继续说:“以上咱说这些,只是顾了眼前,往长远看,必须兴修水利,今年这场雨为啥淹那么狠,就是因为排水不畅,寨海子有几年没清淤了,村东的幸福河也有几年没挖了,河底都和平地差不多高了,指望它往外排水,不见鬼才怪哩,我建议救灾过后要抓紧农田水利建设,把寨海子清清。”

      “对,这是个长久之计。”李耀宗带头赞成。

      “老支书,你有这么个好想法,怎么不早说?”马嘶鸣也兴奋了。

      杨素兰抬眼看了看罗聚财,欲言又止。她也被肖振山的一席话说动了,认为老支书的想法站得高,看得远,说到了点子上,想表示支持老支书的意见,但一看到罗聚财阴沉的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马嘶鸣同意了肖振山的意见,罗聚财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微微颤抖,他狠狠地瞪了马嘶鸣一眼。

      罗生财看见了罗聚财愤怒的眼神,冷冷地说:“嘶鸣,看你积极的,别忘了你爹是咋死的。”

      一句话戳到了马嘶鸣的伤心之处,他咂了咂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父亲马根柱就是因为治理沙颖河出现意外,死在工地上,留下他和母亲孤儿寡母,每逢想起父亲,马嘶鸣就止不住伤心欲绝。

      见罗生财拿马根柱的事压服马嘶鸣,肖振山气愤地说:“生财,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中不中!老支书是死在工地上,但他是为咱县的水利建设而死,比泰山还重,现在咱村的人提起他,谁不敬佩?”

      罗生财自知理亏,咂了咂嘴,没有反驳。

      罗聚财强压着性子听完大家的发言,觉得肖振山说的办法实在是不能赞同,特别是借田到户,那可不是闹着玩哩。于是软里带硬地说:“振山叔真敢想啊,连中央也没放在眼里,你不知道中央不让分田到户吗?看来你还没接受文化大革命中的教训啊!”

      “聚财,你咋这样说老支书?”方维新坐不住了,“忽”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咱现在不是在讨论生产自救的办法嘛,各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不对的可以改,啥叫振山叔没把党中央放在眼里呀,这不是扣大帽子吗?”

      “咋啦?咋扣帽子啦?分田到户就是反对党中央!”罗生财也激动的站起来,对着方维新喊。满脸的麻子显得更加清晰。

      “好了好了,别吵了!”罗聚财挥起手招呼大家止住,说:“就这样,集,照样起,窑,照样烧。水利建设嘛,这是个大工程,一时定不了,等等再说吧,关于分田到户的事,坚决不能干。”

      “不中,我不同意。”肖振山坚定地说。

      “你也当过一把手,党的组织原则你忘了?”

      “啥原则?”方维新瞪圆着双眼问。

      “民主集中制!”罗聚财加重声音说。“有民主,也要有集中,啥是集中?一把手说了算就是集中。如今我是一把手,我说了算!”

      方维新一听,火了,愤怒地说:“既然你说了算,还让俺几个来开啥会?走!不开了!”说着,站起身就要走,被肖振山拉住了。

      李耀宗看大家的发言都没提及学校,带有情绪地问:“学校倒塌的房子咋办?天越来越冷了。总不能让孩子们在操场里上课吧。”

      “正事还没解决,哪有心思管学校的闲事?”罗聚财不耐烦地说。

      “你咋能这样说,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可是毛主席的指示,你反对?”李耀宗反驳道。

      “你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毛主席让管理学校,也没说让咱拿钱整修学校呀!”

      看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肖振山说道:“无论谁出钱,整修学校的事不能再拖了,马上天就冷了,上级的钱不知道要等到驴年马月,不能再等了,可就地取材,做些简单的修缮,旧砖可以使用,土不要钱,麦秸桯子各队可以分摊一些。”

      罗聚财两眼盯了盯罗生财,罗生财心领神会,像刚想起来似的说:“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忘了,最近全村社员强烈要求把文殊庙修起来,把菩萨的塑像立起来,我们要倾听群众的呼声,立即行动,重修文殊庙。”

      罗聚财朝生财微微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从罗生财身上转到马嘶鸣身上,意思是说,该你发言了。

      罗聚财的眼神马嘶鸣看到了,昨天,罗生财去他家找他,告诉他今天要开班子会议,要他支持罗聚财修庙的意见。

      “最近我也听了很多的议论。”马嘶鸣很不情愿地说。

      “我同意生财的意见,如果早把文殊庙修好,咱村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水灾。”杨素兰随后发言。说完,拿眼看了一看罗聚财,意思是说,我已经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

      “维新,你也发表一下意见。”见方维新沉默不语,罗聚财对方方维新说。

      “我不同意修庙!”方维新开门见山。“要我说,刚才大家说的几个办法比修庙,乞求菩萨保佑要实际得多。”

      “聚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文殊庙可是你砸的!”李耀宗挖苦地说。

      “犯了错误,改了就好嘛!”罗聚财自圆其说。

      “我同意维新的意见。修庙能起到什么作用?五四年发大水,地里庄稼颗粒不收,很多人都出去要饭,有的就死在要饭的路上,那个时候,文殊娘娘到哪里去了?”肖振山早就知道罗聚财要提出修庙的意见,反驳说。

      “那社员的要求呢?就可以不顾了?”罗生财毫不让步。

      “生财,你说说都是哪些社员要求修庙?”肖振山追问道。

      罗生财愣了一下,随即又镇静了下来,脸上带着嘲笑的神情说:“振山叔,我三爷都闹到你家里去了,你不知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肖振山问。

      “赵刘氏神灵扑身的事没听说?”罗生财说。

      罗生财的这句话确实吓住了几个人,马嘶鸣,杨素兰,方维新都面面相观。

      “生财呀,你就别提赵刘氏神灵扑身的事了,人家不知道咋回事,你还能不知道?”肖振山不屑一顾地说。

      “啥咋回事?”罗生财放着明白装糊涂。

      “我就不说了,这事赵冬云最拔底,要不让赵冬云来说说?”。

      罗生财咂咂嘴,没有再继续争辩下去,他知道,赵冬云是个愣头青,小混混,啥事都能干出来,招惹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会议从吃过早饭一直开到日头偏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最后,除了烧窑和请求外援之外,其他的都没形成决议。

      (未完待续)

    【审核人:雨祺】

        标题:胡天喜:沉浮 · 长篇连载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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