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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国然 :槐荫下的烟火·认亲

  • 作者:殷国然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10-10 09: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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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楔子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疆域内,如果迅速找到地处黄淮平原的村庄——河南省槐州市沙颍镇河湾村,恐怕不太容易,甚至颇费周章。原因不外两方面:一是过于渺小,在拥有数以万计犹如繁星之多乡村的中国,它决不亚于一粒尘埃,甚至比尘埃还小;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籍籍无名。村庄所处的大平原,一马平川,四顾无遮无挡,毫无奇险峻绝之处,名山大河丝毫不沾边。流经村北的沙颍河,尽管穿豫经皖,绵延八百里,最后汇入淮河,可它的名头与长江黄河这些动辄流泾数千里堪称中华民族摇篮的母亲河相比,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许多人根本闻所未闻,虽然它也水流清澈,柔媚秀丽,仿若出浴仙子。另据村里家谱记载,自清代咸丰年间建村至今160多年,河湾村未出一名秀才,举人,哪怕在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近代革命史以及建国时期,正是英雄辈出建功立业的绝佳时机,村里也是人才不举,没能闯出一位在地方乃至全国响当当的大人物,而是一辈又一辈,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像田野的庄稼,似河畔的野草,饮风餐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默默在时代浪潮里浮沉,在岁月风雨里湮灭。

      幸而,温润的气候,和缓的季风,充沛的阳光,膨松的砂壤,物竞天择的优渥条件,让洋刺槐在这里落根拙壮,枝繁叶茂,圆润庞大的树冠撑起一片片浓郁荫凉。在河湾村,沙颍镇,乃至整个槐州市,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院里院外,田间地头,处处可见或垂直挺拔,高耸入云,或姿态奇异,自成气相的洋刺槐,它们要么独擎天地,要么三五成群,要么蔚然成林,但株株棵棵莫不生命勃发,气势雄浑,站立成独特风景。春天奉献的洁白槐花,初夏赠予的鹅黄嫩叶,在那食不果腹人人挣扎垂死边缘的年代,给予先辈们多少生的希望。蒸槐花,槐花馍,树叶汤,虽然难以比得上面粉、红薯等粮食作物重要,但在生死关头,还是让先辈们拥有了活下去的底气,尽管这点底气那么微弱渺茫,还是犹如生命暗夜里唯一的光芒。而那一片片贴心暖意的荫凉,又为先辈们遮去多少凄风苦雨,酷暑炎热……

      也是得了这些槐荫的庇佑,河湾村祖祖辈辈那小如针尖的恩怨情仇,微如水澜的喜怒哀乐,细似麦芒的烟火故事,便有了灵性的注脚,生动的演绎……

      one:认亲

      大槐树,槐树槐

      槐树下面搭戏台

      人家的姑姑都来了

      俺家的姑姑咋没来

      这首泛着青苔气息的古老歌谣,在河湾村孩子们中间传唱甚广。孩子们但凡有点懵懂记事,首先学会的东西就是它,说是人生启蒙第一课毫不为过。村道旁,槐荫下,嗲声嗲气的稚嫩童音回响飘荡,浑似天籁。

      大喜学会唱这首歌那年,大概五六岁吧,还没上学,是否穿开裆裤拖长鼻涕不好说,公元一九七九年的年月,农村五六岁的小孩这幅模样几乎是标配。不过学唱这首歌的动力无比强大,好像没费劲就学会了。父亲母亲惊讶极了,估计还有些得意:儿子这么聪明!其实他的小心思像冬天屋檐下晶莹剔透的溜璃那样透明:他也想有姑姑,像小伙伴锋蛋那样有五个姑姑,他巴不得有十个八个才好呢!这样他也会像锋蛋那样有姑姑送的吃不完的好吃的:正月十五的黑芝麻元宵,五月当五的红枣棕子、韭菜油角、糖糕,八月十五的冰糖月饼、甜脆苹果、淌油变蛋……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他没有姑姑,爷爷只有他父亲一个孩子。没有人给他送好吃的,一年到头要么啃又黑又黏的红薯面窝头,要么就是皱着眉头伸长脖子咽粗砺的玉米面锅饼。每次看着锋蛋手拿那些稀罕吃食,细嚼慢咽仔细品味的模样,他的眼睛就冒出荧荧绿光,恨不得劈手夺过来狼吞虎咽塞进自己肚里。可是他又不敢,怕那样做的话,肯定会面临一场疾风暴雨般的剧烈碰撞,他将因此遭到小伙伴们的耻笑,被人骂作丟死人的吃嘴精,更严重的是,如果被控告到父亲那里,一顿暴揍马上降临到小屁股上。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咽着口水,无比羡慕忌妒的看着锋蛋把那些好吃的一口一口咀嚼殆尽。然而他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就跑回家,搂着正坐在堂屋摇纺车抽棉线的母亲的腿撒泼哭闹:“锋蛋有那么多好吃的,我也要吃,我也要姑姑!”

      母亲看他死拧活缠,哭得昏天黑地,眼泪也吧嗒吧嗒下来了,最后哽咽着告诉他:“大喜听话,你也有姑姑,而且是个干部,过几天就该来看你了,到那天一定会给你拿好多好吃的。”

      他一听自己也有姑姑,顿时止住哭腔,大睁着泪汪汪的眼睛问:“我也有姑姑?那她啥时候来看我啊?”其实到底有没有姑姑,以前他听都没听大人讲过,更别说见过。不过今天母亲这么一说,他立即确定是真的,母亲的话他怎么会怀疑呢?

      “快了,再过三天你爷爷过七十三岁大寿,你姑姑就该来了。”母亲神色郑重的回答。

      “噢……噢,我姑姑要来了,我也有姑姑了!”他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的在屋里又叫又跳。

      “大喜……”母亲急忙要阻止他,可是晚了,“喜头,过来,爷爷给你焦花生吃!”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从隔壁灶房传来。那是爷爷的声音。由于他家主房只有两间茅草屋,外间堂屋迎来送往,里间用作父母卧室。爷爷无处栖身,父亲只好在唯一一间灶房锅灶旁安个小板床,权当爷爷住房。爷爷七十多岁了,是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黑褐色的脸庞褶皱重重,一双布满血丝,散乱无光的小眼睛,总松松垮垮低垂着,仿佛傍晚天边收尽神彩的暮云,又像藏着无尽的忧郁。爷爷平时挑个担子,蹲在河湾村南一条柏油修筑的马路边摆摊,卖花生瓜子糖块一些小东小西。逶迤而过的马路上,军绿色的解放牌汽车轰鸣着来来往往,不时有肩挑背扛的行人,一长溜紧跟一长溜后车把插在前车车轮横杠上像小火车前行的生产队架车队……靠了这些客户,爷爷的小生意勉强能够维持。

      他蹦蹦跳跳跑进灶房,爷爷从床上欠起身,在床头一个竹篮里摸索着抓了一把焦花生,颤巍巍塞满他一双小手。“喜头,记着爷爷的话,你没有姑姑。”爷爷脸上虽然挂着笑,他却听出语气里带着几分威严。

      “我妈妈说我有姑姑,还说过几天要来看我呢。”他小小年纪,不知道藏假。

      “你哪来的姑姑!你妈骗你呢!”爷爷的口气加重了,他抬头一看,爷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黑沉沉的有点难看。

      他心里一惊,小脑袋瓜顿时一阵发懵:爷爷和母亲,到底该相信谁呢?

      三天后,爷爷迎来了他的七十三岁寿诞。按当地习俗,七十三岁是人一生的重要关口,“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所以必须重视。“七十三,猛一窜,吃了闺女的鲤鱼翻一番。”有闺女的人家,这一天女儿必会买回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煎炒烹炸了做给父亲吃,而父亲吃了女儿孝敬的鲤鱼,心情舒畅,身轻体健,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那样,轻松跃过生命节点,直冲百岁大关。也许这个原因,一大早,父亲㧟着竹篮去赶集。可是,半晌时分,赶集回来的父亲却只割回来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说中午给爷爷包饺子庆贺生辰。爷爷看了,脸色有些黯然,但嘴上还是连连说:“包饺子中,包饺子中,饺子好吃。”

      母亲心里也不痛快,趁爷爷上厕所的间隙,小声责怪父亲:“你真不会办事!明明知道今天应该吃鱼,为啥要割肉!”

      父亲认死理:“吃鱼多费劲,一边吃还要一边吐刺,万一扎着喉咙了咋办?难道过生还要去医院?”

      母亲气得脸色发青:“就你一根筋抬硬杠!别人家都是吃鱼也没见扎着喉咙去医院,都像你这样,还要这个风俗习惯干啥!不都是为了讨个彩头图个吉利吗!”

      父亲看母亲顶撞他,感觉家长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一下变得阴沉,额头青筋暴凸起来,正要发威,突然看到一男一女走进院子,只好赶忙收敛起怒气。男的面容沧桑,五十岁岁左右年纪,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一身青灰色中山制服熨贴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气派。男人双手推着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车把上赫然晃荡着一条二尺多长的金翅鲤鱼。车后跟着的女人四十岁出头,瘦高个,椭圆形脸,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含满柔和笑意,右胳膊弯处挎一个干净整洁的竹篮,看样子装了一平篮东西,上面被一条白底绣着大红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巾遮盖着。

      这女的怎么看着这么亲切啊?不知怎的,一股暖烘烘的热流突然袭遍他的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她和父亲长得咋那么像!

      “这是大喜吧?乖乖,长这么高了!”他正晕晕乎乎,女的已一脸惊喜的摸着他的头,笑吟吟的问父亲。

      “是的,姐。”父亲点头回答,然后冲他喊:“大喜,快,叫姑姑!”

      姑姑?他心头一阵狂跳,原来真有姑姑!母亲没有骗他!可是心里又一阵嘀咕:爷爷不是说我没有姑姑吗?

      正犹豫间,母亲蹲到他面前,手一指女的,笑呵呵的说道:“你不是天天缠着我要姑姑吗?现在你姑姑就在你旁边,还不赶快叫。”

      看来是姑姑千真万确了!他抬起头,迎着姑姑满眼热切的笑意,怯怯的喊了声:“姑姑!”

      “哎——真是好孩子!来,吃糖!”姑姑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掀开竹篮上的枕巾一角,抓了一把裹着花花绿绿外皮的糖果,塞进他的手里。

      不用说,推自行车的男子肯定是姑父了。父亲接过他手中的车子,取下车把上的鲤鱼交给母亲,拉着姑父往堂屋让。姑姑不待母亲接她㧟的篮子,已麻利的进到屋内放下,然后转身出来,拉起母亲往灶房走:“咱俩一起做饭去。”

      “站住!谁让你们来了!”突然,一声怒吼响起,像半空炸了个响雷。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扭头一看,不知何时,爷爷已从厕所出来,横眉竖眼的站在众人身后。

      接近晌午的太阳已经移到东南偏南的位置,院中爷爷年轻时栽下的那棵洋刺槐,粗壮挺拔,远远高出房顶的树冠,仿佛撑开的一柄巨伞,笼罩大半个院子。此时是五月天气,“巨伞"所有的枝枝桠桠,一嘟噜一串串缀满洁白如雪的槐花,斜斜的光线漏过花的缝隙,在爷爷苍老黑褐的脸上印着迷离的图案。一股淡淡的馨香在空气里无声漂移,隐隐的,他幼小的心灵感觉这香味应该和寿辰的喜庆气氛相符,而爷爷扭曲的面孔却破坏了这份和谐。他那声突如其来的怒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姑父和姑姑更是尴尬的不知所措。幸好母亲很快回过神来,大声笑着打圆场:“爹,你看你,俺姐和俺姐夫今天不是来给你过寿的吗?你看,多大的一条鲤鱼啊!保管您吃了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说话间,有意把手中提的鲤鱼往上举了举。

      姑姑也很快恢复常态,满面春风的走过去,拉起爷爷一只树枝般枯瘦多皱的手,热切的说:“叔,俺爹娘去世的早,娘家除了大弟,和这个二弟,再没有最亲的人了,以后您就把我当亲闺女认了吧!我一定会像二弟一样侍候你。”

      爷爷脸上的怒色没有丝毫减弱,他用力甩脱姑姑的手,冷冷的说:“我有一个儿子和孙子已经满足了,至于闺女,这辈子想都没想!况且你们都是干部级别,我小老百姓哪能高攀得起?再说我也不愿高攀!”

      这时,姑父、父亲、母亲都已围拢过来,听到爷爷不近人情的话,姑父着急忙慌的掏出一盒“大前门”香烟,边往爷爷上衣口袋里塞,边用风趣的口吻戏谑道:“叔,看您老人家谦虚哩!咱这方圆几十里,凡是上点岁数的,谁不知道您的大名!谁不知道您解放前做了半辈子饭店老板!您熬的胡辣汤,炕的热锅盔,他们哪个没吃过!我和大喜他姑虽说在我们那一亩三分地,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村妇女主任,可那算什么干部啊!出了村屁也不算。我是沾抗美援朝战场上命大的光,他姑是靠死拼活扒干活挣来的光,其实说到底还都是普通老百姓,和您这个老板比起来,才真是差得远呢!”

      姑父一席话说的母亲姑姑笑起来,一直紧张的父亲随着也咧了咧嘴。大概他怎么也没想到,精心挑选的认亲日子弄得这么难堪。

      爷爷并没被这轻松的气氛感染,反而显得更加愤懑难平。他一把掏出口袋内的香烟,强挣着塞回姑父手中,几乎用歇斯底里的口气嚷道:“你也不用给我这个老头子打哈哈!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不糊涂!你们今天来认亲是假,其实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商量着把我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认走,好让他认祖归宗,撇下我一个孤老头子喝西北风!”

      父亲急了,连忙争辩:“爹,儿子再不孝也不会干这种望恩负义的事啊!”

      爷爷一指父亲,喝道:“你给我住嘴!等会儿再给你算账!”然后头一扭,盯着姑姑,一字一板的问:“我问你,当初你是咋给我起的誓?这么些年你不会忘了吧?”

      “我到死都不会忘啊!叔,你和婶子不但收养了我二弟,还给了我十块银元,让我和大弟没有被饿死,能一直撑到解放分了地,你的大恩大德我姐仨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呐……”姑姑泣不成声地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好人不长命,我老婆子做了一辈子好人好事,结果早早得痨病死了。我也不求啥报答,只要别让我碰上白眼狼就行。你把你当年说过的话,今儿个当着他们几个的面再学一遍。”

      “永不相认,永不踏进这个家半步。”姑姑毫不迟疑的说出当年的誓言。

      “对呀!既然你记得清清楚楚,为啥你们早就把亲认了?让喜头一口一个喊你姑姑?为啥偏偏背着我老头子一个人?”爷爷越说情绪越激动,声调越高,最后竟变成了咆哮。

      他被爷爷几近疯狂的模样吓坏了,战战兢兢搂住母亲的双腿,颤栗着声音说:“妈,我怕……”

      母亲用手搂紧他的肩膀,试图解释:“爹,不是啥事背着你,两年前大喜得的那场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姑……”

      “今儿个你们说啥我都不听!背着我把亲认过了,再来说认就是不行!你们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人都来了,还给你送那么多东西……”

      “该拿走拿走,我不稀罕!”

      “这鱼……”

      “拿走!”

      爷爷七十三岁的寿诞,就这样在争吵中度过了。当晚,堂屋内,如豆油灯下,母亲把一碗水饺放到泥雕木塑般呆坐的爷爷面前,小声劝爷爷吃。

      可是爷爷像没听到,仍然一声不吭,闷闷的坐着。父亲绷不住了,“噗嗵”跪到爷爷面前,哭着求爷爷吃饭。

      爷爷扫父亲一眼,幽幽的问:“两年前的事到底咋回事?”

      “医生说只有青霉素才能治大喜的病,可那种药当时是特供,最低也要村支书才有权利弄到,正好我有个同学和大喜姑姑同村,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怕你知道后生气,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唉……”爷爷打断父亲的话,长叹一声,沉默好一会儿,端起饭碗,低低的说声:“吃饭吧。”

      爷爷默默吃下那碗水饺,就回灶房睡觉了。可是,不知是太油腻,还是睡觉着了凉,第二天居然拉起肚子,一天跑五、六趟厕所。起初以为与平常一样,到村诊所打一针,开几天药吃吃就好了。谁知这次根本不见效,反而越来越严重。等一个多星期后,再准备往医院送时,人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弥留之际,瘦成皮包骨头的爷爷仰躺在床上,硕大喉结随着喉咙里艰难的“呼噜”声上下滑动,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灶烟熏得黑乎乎的屋顶,不肯咽下最后那口气。一连三天,后院堂伯父家我大娘看出了端倪。她悄悄把母亲拉到一旁,小声问:“大喜妈,你爹是不是有啥心事呀?”

      几天来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的母亲,经大娘提醒,心头顿时豁然一亮,连忙点头说:“咦,别说,还真有!你看我糊涂成啥了。”

      父亲连夜蹬着自行车,把姑姑接到爷爷病床前。姑姑眼含热泪跪在床头,握住爷爷瘦骨嶙峋的手,嘴贴到耳边轻声说:“叔,您放心去吧,二弟和大喜永远都是你亲儿子亲孙子,永远住在你们村,我保证。”

      爷爷眼珠动了动,父亲见状,也急忙跪到姑姑身旁,带着粗重的哭腔喊了声:“爹——”

      爷爷另只手搭到父亲手背上,往姑姑方向挪动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殷国然 :槐荫下的烟火·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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