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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如故

  • 作者:林火杉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5-03 13:3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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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五月初临,高大的洋槐树顶绿色已浓。葱葱郁郁的绿叶间,一穗穗槐花雪一样白,像极老槐树发间滋生出的银丝,又似一群白色的精灵笑靥相迎。轻风微拂,槐花摇曳,芬芳弥漫,暗香满地。

      我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也喜欢杏花的小巧精致,而对于槐花,则更喜欢它的淡雅朴素、沉稳内敛。槐花虽然盛开在高处,但绽放之际却很是低调,既没有哗众取宠的颜色,也没有鹤立鸡群的花形。春天百花齐放,色彩缤纷,人们的目光多会被之前连翘的黄、海棠的粉、樱花的红所迷醉,谁也不会留意暮春之时大树顶悄然发生的变化。偶然间从树下经过,一阵香甜的幽香直沁心脾,此时才发觉槐花已经开满了枝头,这仿佛就是一夜间的事情,因为已经回忆不起它昨天究竟是什么样子,槐花绽放就是这样低调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一枚枚蝶形的花儿,小巧精致,洁白无瑕,它们紧紧簇拥着嬉戏,排成一挂挂雪白的槐穗,垂在树叶的新绿之间,仿若无数只白色的蝴蝶落在树上。槐花开放的很是热闹,一朵朵争先恐后,都不肯拖了后腿,远望成片,近看成簇,暗香阵阵,在有限的时光里演绎着自己的春季。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槐花的香气很是淡雅,丝毫不浓腻熏人,但却自带一丝丝甜味,这种甜与香交织融汇,形成一种令人十分舒畅的芳香,忍不住就会深深嗅上几口。这种芳香不会因风过而消散,也不会因雨后而变淡,反而是风吹愈浓,雨洗更新,把十几米开外的空气都染香了。每每这个时候,蜜蜂肯定会赶着来凑热闹,在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间“嘤嘤”歌唱,飞舞采蜜。顺便提一句,槐花蜜吃起来很是香甜,这也是槐花留给世界最后的味道。

      一年莫如春光好,怎奈花短葬香魂。尽管槐花如此低调、芳香,却依然逃脱不掉凋零的命运,短短半月左右的花期,便会倩影不在,只留残蕊满地。

      春天百花次第绽放,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争奇斗艳,然而靓丽的时光总是太短,还未能满足人们瞳孔的贪婪,便会匆匆凋零,最后一缕芳魂被风所埋葬——牡丹如此,桃杏如此,槐花亦如此。年复一年,春来春往,尽管我们有再多的不舍,也挽不住季节仓促的脚步,那就不如尽情享受精致的风景吧,在匆匆的时光里珍惜美丽,在妖娆的花影下深嗅芳香,在醉人的芳香中找寻回忆。  二

      记忆中的故乡长有许多洋槐树,或三五群生,或一株独立,棵棵高大葳蕤。记忆尤深的是村口一棵单臂不能环揽的老槐树,每到四月底花满枝头的时候,芳香便会溢满整个村落。

      在我年龄尚幼的时候,一群年龄相仿的顽童时常援着粗糙且粗壮的树干,攀爬到高高的枝叶丛中,伸手摘取一穗穗槐花,挂在耳朵上作为玩耍的饰品,更重要的是采一些带回家中食用。那个年代生活贫困,食粮有限,故一切能吃的野生美味都会被安排到餐桌上,四月初吃过的榆钱早已被风吹干,好在槐花随后就出现了,于是我们从月初的榆树改爬到月末的槐树,只为延续童年顽皮的乐趣,并给家中获取一些新鲜的食材。

      槐花馅菜团是母亲拿手的厨艺,现在回忆起来依然余味萦绕。从树上采摘下来的槐穗,用手轻轻一撸,一只只“白蝴蝶”就跌落到事先准备好的盆中,然后细心地把残次品挑拣出来,再用清水洗濯去花上的灰尘。烧一柴锅清水,将洗净的槐花倒入滚开的沸水中,焯上十几秒钟——这个焯水时间很是关键,焯太短槐花会有一种微苦微涩的味道,焯太久又会流失大量的营养——时间一到就用笊篱捞出沥干,放到篦子上晾凉。等温度可以用手碰触时,母亲就会把它们装入自制的棉布兜中,再用力压榨出多余的水分,最后倒入菜盆中加入各种调料。如恰好家中剩有炼猪油后的油渣,就切成碎末和槐花一起搅匀,即使没有油渣也要放入一些猪油,只有这样蒸出来的菜团才会香味四溢。其实放入鲜猪肉馅会更加美味,但当时不敢奢望,毕竟猪肉还是奢侈品,只有过年过节才能见得到。

      母亲把事先和好的玉米面分成拳头大小的模样,然后拿起一个用双手拍上一拍,玉米团就成了厚厚的圆片形,放上几勺槐花馅,用玉米片小心地兜紧,最后把裹住槐花的面团在双手间轻轻揉滚一番,一个金黄色的菜团就做好了。刷锅、添水、起火、上屉,一连贯麻利的动作后,待水开二十分钟,槐花菜团就熟了,即使还没揭锅盖,那种引诱馋虫的香味就已飘满了屋里屋外。

      趁热咬上一口,槐花香甜的味道瞬间就俘获了味蕾。不同于白菜馅只会带有一种油香,也不同于芹菜馅自带独特的刺激性气味,槐花馅吃到嘴中保留着一部分原有的芬芳,细细品味猪油香气也夹杂其间,只不过被槐花的清香冲淡了,慢慢咀嚼就会发觉,除了盐巴的咸味,还能品出一丝丝微甜的滋味。槐花馅嚼起来软软糯糯,玉米面做的团子皮则是松散粗糙,二者在舌尖搅到一起实属绝配,那种感觉只有吃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一个个槐花馅玉米团,在母亲精湛的厨艺下,给全家人留下了春天最后的味道,而槐花的芬芳则在记忆里一直跳跃着、弥漫着。  三

      随着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农村经济得到了长足进步,从而极大程度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鸡鸭鱼肉不再是奢侈品,嫩蔬鲜果也随时可见,然而有些人对早已无人问津的荠菜、苜蓿、榆钱之类依然情有独钟,我也在其列,尤其对槐花馅菜团情有惟牵。所在的城市紫穗槐很多,却很少能见到洋槐树,更遑论采些槐花蒸团了。

      前几天因处理一些俗务,需要回一趟老家。恰值四月末的好天气,又逢槐花才开之时,车子开进村口便望见那株久违的老槐树,高大参天,枝叶葱茏,白花满树,清香扑鼻。这棵留下我儿时顽皮痕迹的洋槐树,依旧是那么葳蕤,依旧是那么熟悉,依旧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令我不禁贪婪深嗅。

      进家门与母亲闲聊之际,无意间提到一嘴:“今年的槐花开得真旺盛,若采些做一顿槐花馅菜团一定很好吃。”无意提及,并未入心,我就外出去处理事情了。

      临到中午母亲来电,问及事情办的怎样,何时回家吃饭。我答复刚刚办妥,正准备开车往家走。母亲嘱咐路上慢点开车,注意安全,然后就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我走进院门,瞬间就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开始以为是院墙外的槐花散发的花香,但又感觉似是而非,总之是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一种味道。

      “看,给你做了啥?”母亲笑意吟吟地揭开锅盖。

      “玉米菜团!”只见一个个金黄金黄的菜团躺在锅里,此时还被蒸汽萦绕着。

      “你不是说想吃槐花菜团么?你出去办事时,我让刚子(我堂哥的儿子)拿竹竿钩子给落回点槐花,剁了点肉馅儿,蒸了几个槐花馅菜团,尝尝鲜儿吧。”

      这顿饭来得是那么出乎意料。这些年一直在外,清明回家时偶尔还可以吃到榆钱,但真的好久没吃过槐花馅菜团了。母亲已年近八旬,儿子一句无意中的话语,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放在心上,这令我感动不已。

      “现在人们生活好了,满树的槐花没人采,主要是如今的孩子们没有会爬树的了,也没几个人爱吃这些野味儿了。就你,还念叨这口儿,你小时候还没吃够啊,反正我年轻时就吃够了……”母亲一边唠叨着,一边大口吃着槐花馅菜团。

      我双手捧着金黄色的菜团,仿佛捧着的是一个沉甸甸的宝贝,又仿佛捧着的是母亲年轻时的背影。

      轻轻咬上一口,肉香与花香交织出的味道,瞬间让我找回熟悉的感觉。这种味道让我既兴奋又伤感,兴奋的是现在我还能吃上母亲亲手做的槐花馅菜团,伤感的是韶华易逝,转眼间我已人到中年。然而,在母亲面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能爬到树顶去采槐花的孩子……

      嘴里咀嚼着喷香的菜团,院子外的槐花香透过纱窗钻进了屋子,悄悄弥漫着。这种感觉,这种味道,是一种岁月的痕迹,也是一种熟悉的味道。经历了时光的洗涤,我们的年龄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然而一些抹不去的记忆依然清晰,一缕扯不断地亲情依然温馨。

      老树弥久,槐香如故。

      2024.4.30廊坊

    【审核人:站长】

        标题:槐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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