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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见闻】斜坡村的杀猪匠蒲元彪(散文)

  • 作者:陌小雨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1-21 08:4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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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杀猪匠又叫屠夫,是专门给村里其它人家杀猪的手艺人。杀猪匠不仅要通晓杀猪的技艺,更要有一身子力气,不然抓不住那天蓬元帅的猪鼻子。猪的力气都很大,一不小心还会被它来上一口,得不偿失。都说做杀猪匠的汉子有一身杀气,等闲鬼神近不得身,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蒲元彪是斜坡村里的一名杀猪匠,但凡谁家有猪要杀,都会请他去。蒲元彪长得五大三粗,胳膊就像普通人的大腿一样粗,那大腿就真的跟象腿一样。蒲元彪一到大热天就会光着膀子袒胸露乳,露出那浓密的胸毛与结实的肌肉。他的眼睛很大,像牛眼一样炯炯有神,透出精光,两撇胡须杂乱无章,一直长到嘴唇边上。

      蒲元彪声音很大,像洪钟一样,一开口就能传去很远,坐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他在院坝里的说话声。蒲元彪并不高,一米六七左右,在南方也算中等身高。不过他四十岁没到,额头就已经像他老爸一样秃了顶,不然猛一看,还真有一个大帅哥的影。在农村穿着都不怎么讲究,大家都一身泥土味,不过蒲元彪却是一身油腥味。由于是杀猪匠,他经常围着一件蓝色大褂,主要防止猪油往身上溅。他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收钱找钱时,会将手在围巾上擦来擦去,才将手伸进大褂中央的一个口袋里完成找零的收银工作。

      农村杀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过年杀猪炕腊肉,另一个是杀猪去集市上卖钱。杀年猪时,杀猪匠不收工钱,不过会拿一块猪头肉,还有在主家吃一顿,图个热闹。在八十年初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杀猪可以说是最吃香的一门手艺活,他们从不缺少猪肉吃,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身体壮实。杀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完事,它需要技巧。猪杀得不好,主人家会不高兴,下次别人就不会再请你,这关系到主人来年的运势。所以,基本杀猪匠都是祖传,一代接一代。当然有的也会拜师,跟着杀猪匠混,混久了,自己也就成了杀猪匠。想要成为杀猪匠也不容易,杀猪匠一多,他们的饭碗就不保。通常情况下,杀猪匠不轻易教徒弟,因为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作为年轻一代的杀猪匠,除非你人缘很好,不然很少会有人请你去杀猪。不过老一代杀猪匠总会老去,不可能一直请着他们,也会更换新鲜血液。老杀猪匠一退出这行业,新的杀猪匠就顶了上去,然后又是一个黄金时代。老的杀猪匠一走,徒弟也会有徒弟,一代接一代传承下去,杀猪匠就是如此延袭的。

      平时杀猪卖肉的时候,杀猪匠都会把主家的猪肉盘下来,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卖出的差价就属于自己,也算一门营生。以前在地主盛行的年代,杀猪卖肉杀猪匠是没有工钱的,可即便如此,杀猪匠还是愿意去干。在那个饿死人的年代里,有时饥荒一来连草根都会煮来吃,何况是能粘油腥味的活呢?杀猪匠在给地主杀猪卖肉的时候,通常都会有一些边角碎肥肉剩在案板上。这时候,他们就会把碎肉先放到一边,等到肉卖完地主家来人检查时,一口将生肥肉全部吞下,回到家里再吐出来,就成了家里贴补生活的美味。

      后来时代不同了,杀猪匠根本不用再吞碎肥肉,转而变成和他人打赌,吃生肥肉,然后赚取一块肉的钱。记得蒲元彪就曾和人打过赌,他生吞了五斤肥肉,让他满意赚取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大腿肉。在九十年代初,虽然一块猪肉不怎么值钱,可是一块猪肉也不是家家能买得起的。有些穷一点的家庭,腊肉吃完后,就只能吃青菜过日子。

      做杀猪匠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得早出晚归,忙活一整天。有一次赶集,蒲元彪猪肉没卖完,一直卖到了七点多钟,回来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那天蒲元彪挑着一对箩筐,里边还放着几块猪肉和一杆秤走在过独木桥的河边。在准备过桥时,他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只见桥头的另一边,有一个光点一闪一闪地在山坡上游荡。那地方根本没有路,有的只是荆棘丛生,坡陡树茂,人是不可能走在上边的。看到这一现象,即使很大胆的蒲元彪也慌了神,一根根寒毛竖起,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得想办法解决。

      这地方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很正常,以前他就常听老人们讲,有关于这个地方的鬼故事。斜坡村本就地处山区,以前有很多土匪强盗进犯,来山寨里烧杀抢掠。在民国以前,贵州那些老把头就会越过湖南边境,在各个寨子中抢掠,杀人放火。从古道去我们寨子,独木桥是最近的一条路,强盗往往会沿着这条路上去攻打山寨。当然还有一条远一点的路,那条路也死了许多强盗,都埋在了河的上游的几个平地上。那时我们山寨是比较强势的一个寨子,人口多,火拼时杀死了许多土匪强盗。老把头们战败,也来不及收尸,只顾仓皇逃命,留下的尸体就只能由寨子里的先辈们草草埋在了桥头上边的一块草地上。如今和平年代,一切尘埃皆已被时间抹平。不过那些历史还是流传了下来,每每放牛在那块草坪上时,都感觉心中莫名一紧,阴气很重。

      看到鬼火在桥对面游荡,蒲元彪急忙放下担子,从箩筐里翻出冥纸和三炷香,用一根火柴棒划出了一点亮光点在了纸币上。冥纸都是烧给死人用的,很快就被点燃。他赶紧拿起死人香放在火焰上,让香棍点燃。他一边添加冥纸,一边转动着死人香,想让它快点烧透。死人香是串冥钱用的,没有死人香,鬼魂带不走地上烧的纸钱。没一会儿,死人香被点燃,冒出了缕缕青烟。蒲元彪将死人香插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正当蒲元彪闭着眼在念颂经文时,一道光亮出现在了路上,一个黑影正向他走来。蒲元彪被后面出现的脚步声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硬汉蒲庭朋拿着火把站在自己身后。蒲庭朋比蒲元彪年长十岁,是一个猎户,喜欢长年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从不怕鬼神。蒲庭朋的到来,让蒲元彪胆子大了一点,他指着桥对面的鬼火对蒲庭朋说:“叔,你看对面?”蒲庭朋比他大一辈,蒲元彪得喊叔。蒲庭朋让蒲元彪走后面,他举着火把就向桥对面走过去。说来也奇怪,桥对面的鬼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飘荡了一会就消失不见了。一路上,蒲元彪对蒲庭朋说,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吓死他了。蒲庭朋告诉他,他见得多了,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胆子够大,鬼也怕你。是的,一个猎户经常大晚上山里跑什么没见过,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无不有道理。回到家里,蒲元彪请蒲庭朋打了一顿夜宵,俩人喝得微醉,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个杀猪匠,按说浑身充满杀气,鬼魂看到了应该惧怕才对。蒲元彪想不通,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认为鬼火消失是因为蒲庭朋出现的缘故。在斜坡村,蒲庭朋可是出了名的硬汉,胆子比天大,打架不怕死,还老半夜三更在深山里寻找猎物。到了第二天,蒲元彪又给祖先烧了许多纸钱,求祖先保佑。

      经历了这事,蒲元彪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就算猪肉卖不完,他也会挑回家自己吃。通常情况下,在集市上的猪肉都能卖得完,卖不动的也就偶尔几次,合算下来还是有得赚。至于杀猪匠赚不赚钱,看他儿子就知道。在学校里,我们没钱买糖果,他儿子却能经常跑村里的小卖铺去买许多好吃的东西,而且穿的衣服都比我们的干净漂亮,最关键的是听人说他还存了不少钱。

      杀年猪的时候,是杀猪匠最忙碌的日子。有时一天要杀十几头猪,从年二十三开始到年二十九结束。斜坡村竹子寨是一个大寨,蒲元彪每天都忙碌在别人家里,每天也喝得醉醺醺的。我家和他家关系比较好,每年都会请他来我家杀年猪。尤其是他的父亲,跟我父亲关系最好。有时家里去集市砍猪肉,也会叫他父亲来家里吃。他父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以前也是一名出色的老杀猪匠。小时候我不吃肥肉喜欢吃猪皮,他父亲就把肥肉吃掉,把猪皮留给我,这让我深受感动,记了他父亲一辈子。

      杀年猪通常得三四个人,以前没有钩子,都是俩人抓住猪耳朵,一人抓住猪尾巴,把猪从猪圈里拖出来。杀猪时得拿来一根八仙凳,把猪横在凳子上,几人摁住年猪不要乱动,一个圆木盆就放在猪脖子下方地上。年猪摁稳后,杀猪匠左手扣住猪鼻子,右手提着杀猪刀,一刀就向猪胸膛捅去,干净利落。刀尖还在里边转了一下,一股鲜血就喷了出来,涌在木盆里。杀猪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无论猪如何凄惨叫唤,也改变不了它们的命运结局。人要吃肉,这是食物链里注定的关系。

      杀年猪要叫熟手杀猪匠杀,不然生手一刀杀不死年猪。一刀杀死年猪代表来年运势红红火火,六畜兴旺,反之则是不好要倒大霉。有些生手杀一头年猪,往往要捅好几下,猪才断气。更有甚者,血都放完了,猪还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到处乱跑。出现这种情况,杀猪匠是不想看到,主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好受。而出现这种情况,对杀猪匠的生涯也有一定影响,会越来越少人请他去杀猪。

      蒲元彪杀了一辈子猪,从未失过手,他也就成了斜坡村最有名的杀猪匠。后来,从那些老杀猪匠退出这行业后,蒲元彪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杀猪匠。渐渐地,随着时光逝去,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于是就带了几个徒弟,让这份职业延续下去。在他的徒弟里,有的做得风声水起,有的只是过年时偶尔给村里人杀杀年猪。这行业就是这样,有的人能吃这碗饭,有的却不能。就如他儿子,也没继承他的事业,自己到外边打工去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蒲元彪老了,已经六十多岁。他提的杀猪刀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偶尔会失几次手。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宝刀未老,还奔赴在生计的路上,越走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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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晓荷·见闻】斜坡村的杀猪匠蒲元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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