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狭窄的田埂，跨过长长的铁路，小心翼翼过了水渠的边沿，到了山下的清水塘边，碧清的水塘倒映蓝天白云，广阔的水田青碧连天连远山，几只白鹭时而从水田中腾空而起，斜飞在田野上，我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漠漠水田飞白鹭”，还有杜甫的诗句“一行白鹭上青天”。远方是苍黛连绵的群山和楼房矗立的城乡。
登上泥泞的山丘，钻过密密的草丛和树林，下了一段陡峭的斜坡，到了两座坟茔前。下面这座是伯母的，左上方是伯父的，四周都是挺拔的枝繁叶茂的青松和生机盎然的芳草。
堂妹夫在伯母坟前忙着摆放纸钱、香、烛等祭品，摆好后再点火燃烧，我和堂妹丽娟、两个外甥张麒、张麟在伯父坟前摆好酒、鱼肉、香纸等祭品。环顾四周，下方是青碧的山峦和水田，凝视坟茔，想起当年安葬伯父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泪水夺眶而出。23年了，弹指一挥间，美好年华就化作了烟云!去广州工作的每一年临近清明，我都希望能回乡祭扫，但假期太短，路途太遥远，一直不能如愿。去年退休了，终于可以来到伯父伯母坟前祭拜，细细回忆和伯父相处的一段段美好时光。
在春风的抚摸中，在青松的簇拥下，我在坟前的三个酒杯里倒满酒，凝视坟茔，想起伯父生前的慈祥面容，伯父去世后被亲人抬进棺木的场景，一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我轻声地说，伯伯，侄子来看您了，敬上三杯酒，请您慢慢品尝。酒的香味在春风中飘散开来，我看到芳草都摇曳起来，好像陶醉了一般。
记得有一回，我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了伯伯坐在一家大排档喝着水酒，就走了进去，叫店老板给我伯父倒满酒，再来一把花生。我在身边坐下来，也来了一碗水酒，一把花生，和伯父边喝边聊。伯伯很开心，脸上笑开了花，像是绽放的秋菊一样。
在老家工作的日子里，我一年去两次伯父家，中秋节和正月里，每次去都会提着两支好酒，伯伯很开心，总是叫伯母炒上几个好菜。伯母炒的菜很好吃，她不爱说话，总是默默低头干活，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
伯伯最后是患了肝癌病逝的，可能跟喝酒过量有关，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坐在病床前，握着伯伯干枯的手，我哭得抬不起头，泪水打湿了前襟。
据母亲回忆，我奶奶生了12个儿女，因为解放前家境贫寒，病死了8个，三伯父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只剩下三个生存下来，六伯父、排行老九的我父亲和老十的叔叔。父亲三兄弟跟着祖父学剃头，靠这门手艺维持生计。到了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后期，父亲被安排去了一家南货店当负责人，从那时起，剃头就成了他的业余爱好了，而伯父干到了辞世的那一天;叔叔去了新安煤矿，先是继续剃头，后来去了矿井挖煤，没多久就在煤矿的中心地带开起了饮食店，凭借他出色的口才和交际能力，很快生意就红火起来了，挣到了一些钱。
伯父为人忠厚实在，拥有不少忠实的客户。他非常疼爱我，因为结婚比我父亲更晚，他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儿子，驮着我去买东西吃，给我讲三国、水浒、西游故事。下放到八都公社(今稼轩乡)，在房前屋后弄了菜地，让伯母经营，自己则帮着乡亲理发，挣一点钱维持生计。每次回到县城，都会带上一些自家种的红薯和沙葛到我家。每次吃着红薯和沙葛，觉得特别的清甜。
我在大学读书时，都会把头发留到回家时让伯父来理，一边享受着推剪在头上的运动，一边聆听着伯父的哼曲，真是太美妙了。
“舅舅，纸钱烧完了，可以走了。”我正陷入回忆之中，听到张麒叫我，思绪才回到现实中，随着大家来到伯母坟前，拜了三拜，离开了下山。这时，一树火红的杜鹃呈现在了眼前。整个山峦都因为这一树杜鹃变得明朗起来，洋溢起了春天的气息。我赶紧掏手机拍照了一张，摘了一支杜鹃，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边走边眺望山野风景，上午在县公墓祭扫祖父祖母和婶母的场景又浮现了出来。在那里是我和老父亲、四妹和她的孙女勤珂四个人祭扫。祖父在我出生前两年就去世了，等我长到四岁，祖母也去世了，我都记不起她的样子，小时候见过她的一张去世时闭着双目的黑白照片，后来也找不到了。听母亲说，祖母重男轻女，很疼爱我，我依稀记得她给了我几个瓷器菩萨，让我扔下楼去，听着瓷器摔碎的声音，她站在一边呵呵而笑的样子。
婶母是去年得了癌症去世的。看着墓碑上她慈祥的面容，我忍不住泪水涌了出来。想起小时候经常去新安煤矿叔叔家和堂弟玩耍的情景。婶母是个忠厚善良、善于持家的人，不爱说话，只爱憨笑，会弄一手好菜，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觉得，我妈、伯母、婶母这三个女人都是贤妻良母，善于持家。
我看到墓碑上堂弟名字下弟媳的名字是框起来的，心也是疼痛不已。也是前年身患癌症的，年纪还不到花甲，真的可惜了!和堂弟这么多年在广东打拼，挣了点钱，都花费在治病上。老天真是太无情，让人家这么年纪轻轻就匆匆辞别了人世!在广东的努力也白费了!叹叹叹!
仰望辽阔的苍天和广袤的田野，感觉一个人在天地之间实在太渺小，一个人的一生在历史的长河中实在太短暂!趁自己现在还不算老，身子骨还硬朗，要抓紧时间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孝敬父母，多锻炼，多写作，多旅行增长见识，让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