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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崇光:孤独的兄长

  • 作者:王琼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11-17 08:3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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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走在大街上一眼看去,几乎每个人的穿着打扮在款式、颜色上大同小异,朴素大众化。

      然而也有另类,比如我的一个亲戚,年龄比我大,我称他兄长。他身高1.64米,留着小平头,脸上架一副近视眼镜,上身夹克衫,下身是熨烫的笔直的白色裤子,脚穿一双香槟皮鞋。单说这香槟鞋就是用咖啡色和白色皮子拼接缝制而成,那时街面上很少见。这种打扮与当时的风气格格不入,别人都称呼他“港客”或“日本人”,家里人对此很头疼。

      兄长家姊妹多,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拉扯孩子十分不易。兄长排行老六,待他上师范学校时,他上面的五个哥姐都先后成家了,而且大部分在其它城市生活。

      兄长的变化就从上师范这一年开始。那时三年自然灾害刚过去,但生活条件仍很艰苦,思想教育未跟上。师范学校在郊区,兄长半个月回家一趟,回来也不多说话,吃点饭就看书,第三天一大早再返校。后来回来时带着外国画报看,也不知他从那儿搞到的,问他只说是借的,返校时再带走。毕业后分配到轻工局,从事夜校教学,那时职工上夜校很普遍,类似于现在的成人教育。

      上班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双尖头皮鞋,每天把鞋擦得铮亮,同时开始讲究起穿戴和卫生了,有人说他有洁癖病。第三年就把尖头皮鞋换成了香槟鞋。开始家里人认为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打扮自己是为了找女朋友,虽说穿的过分些也没当回事。

      但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凡是涉及婚姻的事,他有时说不急,有时直接说不谈。那时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真不少,有同事、同学、朋友,还有邻居,但没有一个谈成的,也不可能成,和一个不想成家的人谈婚事,无异于对牛弹琴。

      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一个星期天,一家人正在吃午饭,忽然听到敲门声,兄长的母亲去开门,一看是名穿戴一新的女青年,母亲就问你找谁呀?女青年笑着说我是张老师的同事,今天休息来看看他,他在家吗?母亲听了似乎明白点什么,赶紧说进来吧,他在家呢。当母亲领着女青年来到吃饭的房间时愣住了,因兄长不在。原来兄长听到母亲和女青年的对话后,竟快速来到后凉台踩着下面的边墙跳到下面的四合院里走了。当时家里其他人不敢守着女青年说实话,只能说兄长刚才出去了,母亲嘟囔着说,奇怪,我们进来怎么没碰见呢?那名女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红着脸说他不在我就不坐了,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原来兄长在逃婚,男的逃婚还真不多见。

      如果说兄长不近男女情也不对。有一次。他在单位办公室里和一名女同事办了那事,被人发现报告了。当时有人说,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和那个女同事成婚得了,他不答应,最后背了个处分,工作也没了。

      后来,比兄长小的弟妹都成家了,母亲也被姐姐接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打“光棍”生活。他反倒更自在了,和烟酒加深了感情,他能买了酒和菜肴后,从上午9点喝到晚上,边喝酒边抽烟边看电视,他看电视只看体育节目,偶尔也看看动物世界,他说这两档节目真实。他喝酒主要是喝啤酒,酒后很少吃饭,大约是让酒灌饱了。如果星期天或节假日,家里人去他那儿,大家在一起说说话,喝点酒,吃顿饭后就收拾起桌子。当家里人走后,兄长就马上把剩下的菜再端上来,打几斤散啤酒继续喝,若有邻居来,就怎么也让邻居喝上杯,直到自己觉得差不多了。要说这一生,他没亏了自己的肚子。

      随着年龄增长,兄长的性格也越来越孤僻。他的同学同事带孩子来,他也知道上前逗逗孩子玩,给孩子讲个故事听。看到他这样喜欢孩子,同学同事就趁机劝他早日安家,将来有个照应。他一听马上就转移了话题。他平时对邻居态度可好了,邻居也都愿意和他喝个茶、拉个呱,但社区服务有一点不满意他就发牢骚,甚至和工作人员吵上了。兄长的母亲百岁生日,一家五代人在酒店聚餐,街道办主任手捧鲜花和红包到场贺寿,酒店经理也送上了寿糕和鲜花,喝到高兴时,街道办主任对兄长说什么时候喝喜酒?没想到兄长说声出去趟就走了,直到宴席结束合影时,他才又出现。

      再到后来,夏季的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兄长从同事家酒后回来,前面有条深沟没看见,一个趔趄重重地摔了个跌,导致髋骨骨折,这种病最好是动手术,对里面的骨头做一个嫁接。但手术前要在医院住院观察几天,看各项指标是否适合做手术。观察几天后由于他有严重的糖尿病,怕手术口不愈合导致感染,就让先休养一段时间等天冷冷看情况再做手术。结果没过几天,他再次摔倒,这次更严重了,腿直接丧失了活动功能,完全不适合做手术了,人也下不了床。在这种情况下,兄长去了养老院。

      在养老院里,兄长对所有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凡是有人来看他时捎点报纸杂志,于是他的床头和小桌上很快摞起了一大堆报纸杂志,其他人想看报纸杂志的到他那儿拿就行,在养老院里也成了一道风景。

      他躺着除了睡觉就是看书,看着看着就睡了,眼镜有时就掉地上了。护理人员说,眼镜掉地上一般不会损坏,但有时巧了,摔破了镜片,就得另配副眼镜。三年下来,换了四副眼镜。

      三年后,兄长感到不适,马上送去医院。虽经治疗但一个月后仍走了,结论是:多器官功能衰竭。

      2020年,孤独的兄长七十五岁就走了,走的既突然又不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来世光溜溜,去世干净身。兄长一生中曾经有很多人,如家里人、单位领导和同事、同学朋友等劝导他,想帮助他,可孤独的他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和同情,至多给你一个微笑算是回应了。

      孤独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遗弃,而是无知己,不被理解,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兄长留给了家人和知道他的人很多困惑和思考。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崇光:孤独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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