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还是细节
——读刘亮程《三只小虫》有感
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刘亮程好无聊，净干些莫名堂的事。比如《三只小虫》，他安逸得很，一个男人，居然把一只八条腿的小虫放到手指上来玩：
它在我的手指上往前爬，爬得慢极了，走走停停，8只小爪踩上去痒痒的。停下的时候，就把针尖大的小头抬起往前望，然后再走。我看着可笑，它望见前面没路了吗，竟然还走?再走一小会儿，就是指甲盖，指甲盖很光滑，到了尽头，它若悬崖勒不住马，肯定一头栽下去。我正在为这只小虫的短视和盲目好笑，它已过了我的指甲盖，到了指尖，头一低，没掉下去，竟从指头底部慢慢悠悠地向手心爬去了。这下该我为自己的眼光羞愧了，我竟没看见指头底下还有它的路，走向手心的路。
然后，刘亮程说：人的自以为是使人只能走到人这一步。虫子能走到哪里，我除了知道小虫一辈子都走不了几百米，走不出这片草滩以外，我确实不知道虫走到了哪里。
接着，刘亮程又写了他参与蜣螂滚粪蛋、蚂蚁搬干虫的事情。都是描写的细节。然后得出结论说：我这颗大脑袋，压根不知道蚂蚁那只小脑袋里的事情。
看看他，就是通过这些细节的描写，来讲出与众不同的道理：自以为是的是人类。
我一直生活在赵镇这个小地方，基本上没有怎么离开过，和那只小虫一样。要看清我的活动范围，站在金堂山上就行了。不行的话就上云顶山，再不济就去老牛坡。所以，如果从月球上看我，都要放大若干倍才行，如果用上帝的视角来看我，我再怎么能蹦跶，都走不出地球的。我明白了，人与草芥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的渺小。都同样作为大自然赐予的生命，应该得到同样的尊重。
不得不佩服，这样的散文很容易引起共鸣。写得真好，真耐读。
一直以为，散文、现代诗歌这样的文体，是以自由、灵活的格式，跳跃、大胆的思维，优美、陌生的语言和真挚的情感见长的，如果太注重细节描写的话，会淡化读者的共鸣和思考，会延缓这种文体本身追求的节奏感。今天我才认识到，不能一概而论。
此时，在女儿家，不由自主地想到小时候女儿的乖。那些点点滴滴就浮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细节。举一个例：
1993年5月的一天午后2点，作为班主任，我要到班上去看上写字课的情况，就把4岁的女儿懂仔一个人放到操场上那棵高大的泡桐树树荫下玩耍。等我回来的时候，只见懂仔趴在地上，把屁股撅得老高，小手里各拿着一片树叶，正聚精会神地在截住一队搬东西行进的蚂蚁，用树叶把蚂蚁不停地从右边运到左边去，乐此不疲。那些蚂蚁也是，从树叶上下来后，依然一直沿着那条蚂路，一个接一个，像傻瓜一样，不停地走啊走，始终都走不出懂仔的掌握，而且也乐此不疲。
一时间竟把我看呆了。
“蚂蚁傻，懂仔也傻”。这是我的结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知道她的脑袋是咋想事情的了。蚂蚁的世界我不懂，懂仔的世界我也不懂。我除了尊重，就只有惊喜地喊一声“黄瓜板儿”，竟找不到任何词语。
反思后来的自己，明明知道她有她的世界，但还是对她后来的学习、工作、生活，“操心”多了些，事实上她不需要，甚至适得其反了。
不管诗歌、散文，打动人的文就是好文。
我记住了：这一切都源于细节。
2024.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