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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金祥:山道泥泞(7)

  • 作者:周金祥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11 00:3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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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三年暑假的一个中午,一辆载满复合肥的手扶拖拉机,轰隆隆地行进在乡间马路。突然雷雨大作,司机停下车,与小周一人拿一把稻草放头上,蹲在拖拉机一旁。不到一小时,雨停日出,拖拉机继续前行。正应了那句俗话,大雨大干,暴雨过后,山路并不泥泞。过村过岭,左拐右弯,来到目的地袁村。这些化肥是该村几户农家订的,共四千斤。卸完货,小周收了钱,坐拖拉机返回,一路上满面春风。

      九三年春,小周开店已一年半了。这期间,陆续还清了所有债务。其中两千多的高利贷和信用社欠款,九一年前已清。近时还的,是分家分的两姐姐家近两千元借款,和开店初借的,岳父和姑姑家的共九百元现金。还完债,除两处的货物,小周还余下两千多元。小周想,不能让钱闲着。俗话说:人赚钱累死人,钱赚钱轻飘飘。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很多国企、乡企逐渐改制或倒闭,农村供销社已处于半瘫痪状态。供销社专营的农药化肥等,逐渐被私营撕开口子。九三年三月的一天,小周找到供销社化肥采购员玉,谈起了复合肥生意。最后,以每包(即100斤)25元,小周将所有积蓄从玉那里批发了100包复合肥。

      正农耕季节,复合肥一运回王村,就一抢而空。小周以每包35元价格出售,一车除运费等就净赚约900元。农村经济不发达,肯定赊欠不少。小周为鼓励现金交易,赊欠每包贵一元,且超过半个月按月利率1%计息。当年信用社贷款利率7.8%,但平头百姓贷款比登天还难。

      进第二车,钱就不够了,小周只能付一半现金,从玉那里又批发了10000公斤复合肥,说定5月1日前还清尾款。这次运回,当场只卖了三十几包,余下请人搬到梅堂哥想的中房。想住的是新做的大八树屋。后面中房很大,厨房放偏舍,中房基本空着,且房子紧邻马路,交通方便。而小周岳父家是不很大的七匹墙房子,且离大路有三四十米。想不要租金,小周每年送些化肥给想以答谢。平时小周不在,堂嫂鹅会帮小周料理生意,现金收着,赊账想先记着,小周来后转给小周。这一车复合肥卖完,早稻插秧基本结束。

      小周做生意与为人一样,非常注重信用,可谓是一口吐沫一个钉。5月1日临近,小周欠玉1500元,身边只1200元,离发工资还有半个多月。小周只好向岳父借,说好发工资后还。小周属中教二级,月工资253元,加上开店的钱,还岳父是没问题。梅还有工资,三个人的生活也过得去。

      端午前,为备二季稻复合肥,小周再次与玉合作。这次小周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好在有了第一次的信用,玉一下子答应赊一万公斤复合肥给小周,说好开学前还清。

      这次进的是庐山牌复合肥,质量好,价格贵,进价每百斤38元。玉手头没有现货,直接陆运不划算,走水路从九江化肥厂经长江、鄱阳湖、鄱江,溯昌江而上,到古县码头。玉在码头向各零售商发货。因梅雨涨水,昌江水已浸古县街道,而复合肥迟迟未到。小周等不及,请了三天假,来古县蹲守,跟着玉一起吃,住小旅馆。旅馆、饭店在古县中学附近,地势高,未淹。古县中学坐落在葵花岭古炮台,属农村完中。站古县中学操场,可俯瞰古县集镇全貌。

      小周,不时蹚着没膝盖的水,从葵花岭沿古县主街到烟幕山。烟幕山粮管所附近就是古县深水码头。三天很快过去,复合肥还遥遥无期,小周只能骑车返回,换梅来蹲守。复合肥要的人太多,别人都是现金交易,小周是从玉那里赊货,担心玉不及时给,所以蹲守。梅小学请假方便些,一直在古县蹲了五天,吃住都在要好的高中同学兰家。第五天,满载复合肥的大货轮终于到港。梅赶紧骑车回永城二中,通知小周。小周忙叫了五零拖拉机前去拉货,当天将两车两万斤庐山牌复合肥拉至王村。

      后来,玉告诉小周:“第二天200吨复合肥就已告罄,还有很多商家没有抢到。”小周说:“好险。”

      王村附近有一些梅花小村,多数来王村买复合肥。也有几家合伙,凑二十到四十包,小周会叫手扶拖拉机送货。农闲常请些少壮劳力上下车,开始是每人两包烟,后来按每包1到3角核算力资,民、德、小周姨夫等帮忙最多。双抢时请不到民工,小周只好亲自动手。矮壮结实的小周,有一把力气,一百斤的化肥,抱起上肩,背至车上,司机帮忙码好。40包下来,小周连口粗气都不喘。

      附近有两三家买庐山牌复合肥的,价格压得较低。小周以现金每包45元,赊欠48元出售,赊欠过半月仍以月一分计息。除挖煤和极少数家有打工的,农村整个上半年,几乎没什么收入,赊欠很多。小周复合肥销得很旺,但生意兴隆,本钱干净,收到的现金不到三分之一。

      八一后,豆早收了,花生差不多拔了,稻谷也晒干了,农忙基本结束。农户卖豆卖花生、稻谷,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有些农户怕多还利息,主动还账,甚至连同小店账一起清。有的可能还没有忙完,或不在乎利息,或较扯皮的,就要上户讨要,这些多为附近其他村的。

      错开农事,小周通常中午或傍晚上户收账。收账时,为使农户高兴,小周常少算利息。小周总说:“点滴水上不了车,少算你一个月利息。”

      农户总千恩万谢说:“谢谢周老师,真是菩萨心肠,明年再来。”

      小周寒暑假都住校,白天基本在王村,鹏会同大他几个月的表哥及其他孩子玩。小周与梅忙于生意及收账。为了赶时间,小周与梅会同时去不同村。有的农户干活很晚收工,来一趟不容易,他们就在农户门口守着,直到农户回来。这样,他们一般都很晚回王村。有月亮星星还好一点,否则摸黑不好骑车,只能推着自行车,在山间小道步行。小周作为男子汉没什么。可怜了梅,瘦弱的身躯,一人摸黑夜行,山道漫漫,确实有点害怕,也比较危险。小周回的早,会骑车去会梅,然后两人同回。一路上,梅与小周聊着。突然,一只山鸡飞起,梅吓得丢掉自行车,扑向小周。小周笑着说:“算了,这么胆小,以后别出来了。”

      “不出来,账收到猴年马月。你脸皮薄,别人说没有,也不再三,骑车就走。”梅说。

      “哎,农户难,人家有钱肯定还的,何况要利息。”小周说。

      说着已到岳母家,吃过晚饭,快九点,鹏留下,小周夫妇回学校。九月一日前,帐已收得七七八八,没还的只能看年关。八月二十八日,小周将复合肥货款送给玉,被玉留下吃午饭,差点喝醉,四点才摇摇晃晃骑车回校。

      小周生意原则是:旧债不清,新货不给。也就是第二年要再买化肥,先清头一年的帐。多数农户很本分,不会欠债不还,也基本按小周要求做了。不过也确实碰到过赖皮的,陶村的亮,九四年春季在小周处,赊了三百多元化肥,说好卖花生还钱。小周和梅不知去过多少次,鞋子都磨破了几双,始终没有还,成为终生的死账。

      小周与玉合作了几年,直到玉不干了。后来,小周又与平田的华、东兄弟合作,模式与玉相似。华为人不如玉干脆,东直爽。小周与东合作的更多些。

      二季稻,农户喜欢用碳铵。碳铵俗称氮肥,全称是碳酸氢铵。此肥易分解,100斤碳铵存放一个暑假,剩下不到30斤。刺激性和腐蚀性强,便于稻草腐烂。割早稻后,稻草通常撒水田沤肥,这时碳铵就大有作为。碳铵便宜,批发价100斤不到20元。暑假前,小周在华或东处批发些碳铵,囤积暑假卖。

      九五年暑假,碳铵买断货了,县城等到处搞不到。

      一天东来王村,对小周说:“前两天,我去了安庆,同安庆化肥厂签订了一火车皮碳铵,你要多少。”一火车皮装六十吨。

      “真的,我要10吨。什么时间到货。”小周答。

      “厂家说马上发货,我们去愚岭火车站等吧。”

      “可以。”

      小周带了换洗衣物,同东坐运肥空车来愚岭火车站。第二天,东走了,叫小周继续等。小周住一简陋旅馆,将旅馆的蚊子养得肥肥胖胖。小饭馆不贵,但口感不敢恭维。小周一切只能将就。小周天天去站台蹲守,碳铵的影子都没见着。第四天,东坐一辆空车来了,对小周说:“周老师,算了,我们去景德镇看看。”

      东、小周坐着车来景德镇,跑遍景市的角角落落,都没有找到一点碳铵。期间,小周尿急,大街上居然没有公开厕所,户家店面都是不让进的。

      东说:“我们去焦化煤气厂看看,顺带去上个厕所。”

      小周这一个憋啊,差点没尿在裤裆。焦化煤气厂在一个坡上,里面很大。小周赶快找一僻静处,解决放水问题。他们找到厂办公大楼,整栋楼没见一个人。出来问门卫,门卫说:“工厂停产半年了,等待改制。”

      “哎,我们只有回去了。”小周说。

      “不回去还想做景德镇女婿。”东开玩笑。

      焦化煤气厂,就是煤干馏工厂。煤干馏除优质焦炭和煤焦油等有机化工产品外,还有副产物粗氨水,氨水中通二氧化碳就产出碳铵。

      回家两天后,东终于将10吨碳铵送到王村,没有耽搁农事。卸碳铵是非常辛苦的,刺鼻不说,还会腐蚀皮肤使之刺痛。小周给了每包5角的高价,才找到人。他们肩垫麻袋,才勉受皮肉之苦。10吨碳铵不到一周全部销完。

      九五年,小周本钱厚了,开始做起了各种化肥生意,除以前的复合肥、磷肥,新增加了钾肥、尿素。小周始终未涉足农药,尽管本县某乡镇企业生产农药。小周认为农药太危险,担心出事故。上半年,各种化肥生意很顺利。钾肥主要是加拿大产,尿素有俄罗斯、孟加拉国等进口的和安庆等国产的。

      这个暑假不知怎么回事,先是碳铵缺货,八月后尿素又缺货。碳铵是基肥,打田时使用,尿素是追肥,耘草时撒施。八一后,天天有人问有没有尿素,搞得小周一个头两个大。华与东都指望不上,也找了其他批发商,都无结果。小周还亲自去了安庆,厂门都不让进。小周来县城为小店打货,在河街转悠。突然眼前一亮,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长弄里,码了一溜化肥,脏脏的塑料袋上,印刷着 “尿素”两个红体大字。细看下面是一排小字:张家港化肥厂。

      见了这些尿素,小周眼睛都放绿光。接下来同老板讨价还价。小周说“尿素的卖相这么差,不是尿素紧缺,送人都没人要。”

      老板说:“就是尿素紧缺啊,奇货可居。”

      最后以每每百斤58元成交,小周将店里的所有尿素120包全都要了。身边无现金,不熟悉肯定不能赊欠,小周只好去百货批发部借钱,好在批发部不远。装好车,带上百货,小周开心地打道回府。到王村已傍晚六点,卸货,付司机运费,岳母家吃过晚饭,同梅回校休息。

      第二天一早,小周来王村想家,这时有一大群农民在想家等着小周。马路上还三三两两停着板车和独轮车。小周一到,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起了尿素价格。

      小周一一答复:“八十。”

      “这么贵。上半年安庆尿素也只五十六”

      “是啊,俄罗斯尿素才九十二呢。”

      “这尿素,张家港,没听说过,还脏不垃圾的。”

      小周说:“张家港是江苏著名城市。肯定不比安庆的差。”

      “你们说的都是上半年,现在尿素到处缺货。好不容易搞到这些,也是花了价钱来的。只能贵买贵卖,希望大家理解。”

      “等不了,要耘草追肥,周老师,给我两包。”一络腮胡子说。

      “不急,我最近资金有点紧,大家尽量现金。否则每包加五元,再按规矩算息。你们也多数卖了花生、大豆。希望理解。”

      这批尿素,不到两天就销售一空,百分之九十是现金交易。

      九六年四月的一个周六,黎明四点,两辆卡车行驶在鄱田公路,向石门街进发。前一辆驾驶室内除司机还坐着艳和东,后一辆坐着小周和志。艳、东、志都是永城供销社职工。供销社改制,他们都下岗了,搞起了个体。四人分属不同地方,艳淮村,东平田,志葛坊。

      一路,只有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山野的安静。车的灯光射得很远,孤寂地照着公路、农田、山林。车速较快,一路颠簸。小周仿佛坐着摇篮,闭着眼睛,补着睡眠。突然一个剧烈震动,将小周惊醒。小周嘟噜着:“这破路。”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七点,车子终于摇到了石门街镇。石门街地处赣皖出入边陲,毗邻皖南山区,与安徽东至三乡接壤。集镇人口过万,合三村一居,与安徽重镇东至龙泉镇比邻。石门街镇区旧时有一条长千余米、宽3米的麻石板街道。南有“关门口”,北有“闸门口”,中有“涧水桥”、“尚书桥”、“花桥”。祠庙堂倌林立,南门东岳庙、文昌阁、陈家祠、曹家祠,东门东堂庙,中街文孝庙、皇庙、斋堂,此处还有魁星楼、天主堂、育婴堂和湖北、河南、南昌、抚州、乐平、万年、吉安、徽州、樟树、安徽、太湖、下鄱阳等13个会馆。

      集镇素有“小饶州”之称,建国前为鄱阳县有名的商业镇,市场遍及彭泽、湖口、怀宁、望江、宿松、荛渡街(东至县城)、祁门等地,为鄱北皖南方园二百里贸易中心。抗战前这里经营的南货、布匹、丝绸、绒縀庄店73户,水果行栈14家,食品糕点店18户,餐厅9家,四季春茶馆2户,银楼3家,药店8户,其他服务网点97户,年成交额达三千万大洋以上。呈现出一派“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盛世之景,可冠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流年似水,留下迁客骚人、官宦隐士的传奇佳话,悠悠岁月记载风霜兵火、商旅竞趋的峥嵘岁月。城内“尚书桥”录下宋名相黄梦松(兵部尚书)忧国爱民的心声,城外“澶溪河底”印现了明太祖朱元璋征战皖赣的足痕。黄龙尖上,南宋始建的黄龙禅寺古刹,飞龙佛光绕柱。民国二十七年兴建的“荡寇公园”浩气长存。仙人落帽、东山秀峰、西港鱼跃、奎阁晨钟、溪边晓笛、木岗椎唱、上坂农勤八景和罗胡子洞,显现了石门文化的谆厚深沉。每逢佛事,及国庆节商品展销,集镇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八方宾朋会石门,成为石门街镇边贸经济中蔚为壮观的一景。

      日已上竿,早市渐盛。小周等六位,在一家早餐店用过早餐,师傅回车上休息。小周等随意地在石门集镇逛着。一条长街,货物琳琅满目,批发化肥的就有七八家,但暗自批发食盐的只有一两家。他们向东,过桥就到了安徽池州市东至县的龙泉镇。

      桥连两省,鸡鸣三县。龙泉是东至最南,与江西鄱阳、彭泽紧邻,中间一条北来南去的龙泉(西)河,西河大桥(赣皖大桥)连着石门和龙泉。龙泉不如石门集镇大,只一条街,贸易确很活跃,很开放,食盐公开批发。

      小周他们,货比三家,最终选定了一家既有安庆尿素又有食盐的商户。讨价还价,尿素批发每百斤48元,食盐每百斤20元,食盐市场每斤零售5角,回去整包卖每百斤35元没问题。

      谈好价格,叫师傅开车过来装货,下面装80包食盐,周围和上面用20包尿素盖住食盐。装好车,8点40,返回。食盐由盐业公司统筹,私人不能任意买卖。龙泉与石门有食盐交易,是公开的秘密,故石门街到谢家滩的路上,可能有盐业公司执法大队巡逻,一旦查获,食盐没收,还要罚款,所以我们走的很小心。快到谢家滩,有一条路去侯岗也可以回去,但路况更差且较远,故我们仍然选择经谢家滩回去。

      过了谢家滩,我们基本把心放回体内,继续前行。来到璧山地界,快12点,在路边一家餐馆门前停下,这时彻底放心了,休整吃饭。饭前饭后,他们几个推九点半(一种扑克牌赌博),我在旁边看着。输赢较大,有一千多元的来往。

      小周也赌博,但只打麻将,平时玩的小,输赢一般在200元以内。九四年,永城二中建房子,包工头冬和明喜欢打大麻将,小周、小徐、校长俊等常陪他俩。开始几场小周赢多输少,算起来总共赢了一千多。有一次,去校长俊家吃饭,饭后打麻将。这一晚,小周手气太差,到天亮结束输了近一千元。小周回来告诉妻子,妻子免不了吵闹,被旁边的儿子知道。儿子小,数字概念不很明确。

      周村有很多人在二中读书,有几个女孩与小周住隔壁,喜欢惹鹏玩。鹏见她们回寝室,就喊住她们:“姐姐姐姐,我爸爸昨天晚上输了一万元钱,妈妈都生气了。”这样,小周输钱的消息就由学生传回周家。

      这个星期天,小周大妹来了,是来帮父母要钱的。原来,小周为扩大生意,向父亲借了三千元,为父亲提供免费化肥。父亲听说小周输了一万元,这不担心自己的钱没了着落,所以派小周的大妹来要债。当时的万元户都在农村叫的很响的。

      3点小周的车到了葛坊,卸下40包盐和10包尿素,余下都是小周的。小周将尿素卸到王村,40包盐运到周家。周家村大,一般两三家共一袋盐(100斤),一个村完全可以销完。不到5点,盐售罄,光盐就赚到500多元。梅早骑自行车等在周家,完后小周拉着梅和鹏,高兴地回到学校。

      九一年九月到九四年七月,梅都在小周村里黄杨小学教书。尽管乡发的工资不高,但学校补助可观。校长和总务主任的儿子都是小周班的学生,要小周关照。加上校长和总务主任都是民办教师,所以福利一块,梅也多了一份非公办教师补贴。梅的为人大方,与人为善,与老师关系都很好。

      老教师贤,早期乐平师范毕业,学校教务主任,总对梅说:“梅,我这个国编教师,待遇还不如你这个代课的。”

      梅答:“周主任,我叫你一句叔,你不能那样说,国家发的也是钱啊。不要计较学校的一点点福利。”

      天气好时,梅自己骑自行车来回,天气不好小周接送,有时也搭同事国的自行车,中饭基本在学校吃。国、华、汉、校长、总务等经常陪梅。他们四人打牌。另外两人买菜做饭,打牌的钱用于打平伙(相当于AA制)。这种活动贤从来不参与。

      九二年暑假,黄杨小学近二十位毕业生,在校长红的倡议下集体补课。学生包含校长红和总务主任清的儿子,每生收费100元,当然红与清的儿子免费。补课地点在黄杨小学,小周即教英语,也教数学。

      九四年九月至九六年七月,梅与小周同一所学校,教初一数学。梅与彩教对等班级时,平均分也高过彩十多分。可见彩对教学的不投入,后来彩就去小学了。

      九六年九月,梅去了离王村一里地的官田小学,任教六年级数学,儿子带去读小学一年级。

      六年级数学,实际比初一的要难。十三大大问题就是拦路虎,进出水问题、工程问题、分数应用、逆水顺水、行程问题、追及问题、平均数问题、盈亏问题、鸡兔同笼、抵消问题、年龄问题、归一问题、上下坡问题等个个都不一般。

      这些问题用中学未知数法解决未必难,关键是要用算术法那就不容易了。梅小学也在文革末期,那时算术教材本来简单,与小周一样肯定没学到什么东西。梅遇到问题只能求助小周。小周尽管也没有接触过这些问题,好在理解力强,不多久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了。实在不行,小周就去代课。这样小周与官田的六年级学生,逐渐打得火热。

      小学六一儿童节,要去乡政府汇演。官田小学,四月份接到通知,就准备排演一台节目参加汇演。梅是六年级班主任,校长安排梅负责。梅没有文艺细胞,五音不全。学校其他老师也没有导演节目的经验与能力。梅没办法,又来求助丈夫。

      小周也没导演过节目,好在小学五年是校文艺宣传队的,表演年年拿奖。小周选了排演歌舞《摇太阳》。先选好八位小美女,教熟她们这首歌曲,然后设计舞蹈动作并进行排演。利用歌曲过门出场,动作是列两队从舞台后,每走一个“十字”加举手摇花跳动两次,走成纵向两行。然后根据歌词,利用红花设计多种队形与动作。最后一句“太阳下是故乡”,中间三人右手举花合一起,左手斜下伸直托花;其他五人呈环形向内单膝跪下,手挽手高举红花。最后从右口走入后台。该节目拿到一等奖,小周也得到一百元劳务费。

      鹏不到六岁,与表哥等四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从王村到官田自己来去,傍晚放学,总喜欢在路上玩的很晚再回外婆家。官田到王村,要经过一座砖瓦窑。一次,鹏在窑里玩瓦片,其他人走了,都不知道。他走出窑,天色已晚,一个人赶快往外婆家跑。当天晚上,鹏就说胡话,还时不时惊醒。此后的连续三个傍晚,鹏的外婆都去窑上叫“吓”。

      “兮兮莫着吓,跟着外婆回家,兮兮莫着吓,跟着外婆回家…...”小周岳母一路撒米,一路叫着。然后把余下的米用手绢包着放鹏的枕头下,第二天早上发现米少了,就说明鹏会慢慢好。三天后,鹏的情况还没有什么好转,医生也看过,没有任何器质性问题。

      小周没法,想起小时候,一个老地师教的“退煞”。于时,让岳母抱着鹏,小周拿来一捆竹筷坐八仙桌旁。念起了“退煞”咒:“皇母雪山娘,皇母雪山下天堂,手里拿着千年雪,嘴里衔着万年香。一更风尤紧,二更风尤凉,三更下来戏,四更下银床,五更听到金鸡叫。龙退爪,虎退威,山中百鸟退猫鹰,河里鳄鱼退前甲,退尽四万八千脚,脚和毛孔叫。”一起念了七遍,每念一遍,小周就用竹筷狠狠地敲一下桌子,这时鹏就睁大眼睛看着父亲。此后,不知怎的,鹏慢慢就好了。可能“退煞”时父亲的一种威严,给了鹏心理暗示,他不再感觉害怕。

      九七年上半年,全国都在香港回归倒计时。四月的一个星期一十一点左右,袁村的才骑车来学校,告诉小周说:“古县工商所来了,要没收你的磷肥,你赶快去。”

      小周忙安排下午的课,赶去袁村。来到袁书记家,工商所一陈姓工作员正坐在摇椅上休息。小周忙与他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哪个工商所的?”

      陈答:“古县。”

      “哦,国家对化肥经营不是放开了吗?为什么要没收我的磷肥?”

      “你是永城的,这里是古县乡地界,你生意过界了。”

      “天下人做天下人生意,怎么有过界一说?”

      “你归龙岭工商所管,向龙岭交工商税,只能在永城一带经营。”

      “有文件规定吗?请出示相关文件。”

      此时,袁书记打圆场说:“周老师,现在已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再说。”

      “书记,我怎么还吃的下饭。”说完小周去了才家,在才家吃过中饭,又来到袁书记家,继续理论。不管小周好说歹说,陈就是咬住经营过界必须没收。当时的工商,人大于法,穿制服的说了算,生意人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

      小周还搬出了同学说:“陈所长,县工商局办公室周主任,是我高中同学,麻烦你高抬贵手,我下次不会再在贵地经营。”

      “周主任,局长也不行,我的地盘我做主。”陈一副山寨王的嘴脸。

      小周软磨硬泡,陈就是咬住不放。不觉到了两点多,磷肥也在陈的指挥下,装上了五零拖拉机。这时周家银等四五个后生不知在哪里喝了酒,经过此地。见小周同一陌生着制服人争论,银说:“周老师,什么事?”

      小周答:“古县工商所的说我化肥卖过界了,要没收。”

      “还有这等事,周家人不是好惹了,你靠边,我来。”说完四五个人就要冲上去打陈工商。吓得陈工商缩进书记的内屋。小周忙拦住他们,说:“谢谢兄弟们的好意,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我自己来谈吧。你们早点回去。”好说歹说,终究将银一伙劝走。

      小周还磨了一会,知道无力回天,也就罢了。原来,才与袁书记两家不和,小周磷肥放才家,是袁书记叫来的工商。而工商没收化肥,个人回扣过半,一万斤磷肥二千四百多元,陈怎么会放弃到嘴的肥肉呢?事后,小周还去工商局找了同学周主任,周主任给陈打了个电话,陈没有卖账。几年后周为工商局长,陈光荣地提前退休了。

      九七年六月十六日,中考的头一天,永城二中师生上午就包车来县城,住金山旅馆。安排好学生,小周一人10点坐黄包车来一中玩,恰巧碰见高中同学发。

      发师范毕业,开始分乡村初中教英语,个人非常努力,调一中工作几年后去南昌发展。要好的汉当一中校长后,被召回当办公室主任,下半年准备提教学副校长。

      同学久未谋面,非常亲热。发邀请小周去办公室坐,他们聊了很多。有读书共吃腌菜、同睡地铺的回忆,有毕业参加工作各自经历的介绍。

      说着说着,小周一声叹息:“哎,两个月前损失了两千多元。”小周将没收化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发听。

      发说:“明出面都没有用。”工商局周主任叫明,都是同学。

      “没用,他们的回扣特多,在利益面前,谁卖人情。”

      “生意不好做,想换个活法。”小周认为,树挪死,人挪活。

      “怎么换?”

      “发,一中缺化学老师吗?”

      “对啊,你干脆来一中,一中化学老师正青黄不接。”

      “我说的是真的。”

      “我也没有开玩笑啊。”

      发继续说:“这样,今晚我带你去一中校长家。”

      晚上,发用摩托带着小周去校长家,小周买了一条中华烟和一瓶剑南春上门。发简单介绍了小周。江说:“发,你介绍的,肯定不会错,我同意。教育局的手续,要小周自己跑。”

      小周到教育局拿了一份工作调动表,回家后就开始找永城教办主任、文教乡长签字。烟酒开路,加上已退校长俊的一句话:“签字吧,调不走的,那么多大学生,一中怎么会看中小周。”不到一周字就签好了。

      小周来到县城,将调动表给发,一中校长签好字,只剩下教育局了。小周无意来中医院同学小闵处,说起调动的事。闵说:“这事简单,教育局长夫妇与我关系都很好,晚上我带你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晚上,闵带小周来局长家,局长一家三口都在。小周见内室一10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写作业,就径直走过去,给了一个两千的红包,拿当时是偏少,不过小闵的关系铁。

      此时,局长夫人进来阻止小周说:“不要,小闵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事直说。”

      小周说:“别客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推了几下,就收下了。

      局长问:“小闵,有什么事吧?”

      小闵说:“这是我同学,师专化学科的,原来在赤湖高中教过多年高中,成绩突出。后调回本乡,现想来一中工作,原单位和一中均签字,请局长帮忙。”

      局长说:“进城是不容易的,既然小闵老弟开了口,我一定会帮。”

      小周赶快说:“谢谢局长。”

      小周将调动表交教育局人事股,回家等消息。

      中考完,高考前(7月7、8、9日高考),教育局定人事。一天,开局长办公会,研究人事调动问题。人事股股长将调动表格拿出,一个个介绍。完了,局长突然发话:“还有周某某的呢。”

      股长赶紧说:“我去找找。”原来,小周没有打理股长,不是局长提起,调动的事情就被股长掐死在腹中,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7月13日,小周来县城打货,随便去教育局打听调动的事情。人事股股长将盖县教育局公章的调令给小周,说:“周老师,你是局长家什么亲戚?”

      小周答:“家边人。”事实上局长家离周家不到二十里,小周说家边人没错。从6月16日起意,到7月13日拿到调令只短短二十七天,这可以说是人事调动的快车道。不久后局长去外县任副县长。

      小周近两年还开始涉及农副产品生意,与龙合伙收购花生大豆等。收湿花生赚了些钱,干花生收的人多,价格抬得高,一时半会很难出手。而小周又要急于去县一中上班,所以没赚什么钱就出货了。小周夫妻二人成天在外,忙于收账。8月20日,小周准备去一中,包了一辆班车,将床、沙发、挂衣橱、五斗柜及其他物件等装车。永城二中新校长松代表学校送了小周一只桶和一只脸盆,香港刚回归,寓意一统江山、华夏团圆。小周头一天晚上盘点,除外面一万多的应收款,身边现金七万六千五百二十元。

      下午4点,班车在二中放的的鞭炮声中启动前行。九七年大水,长江水倒灌,鄱阳湖、鄱江水面至九月份还居高不下,县一中分给小周的寝室下面,院子和外面的整条路都被水淹了,进出要蹚水。城里没有山路,路也不好走。

      (完)

    【审核人:雨祺】

        标题:周金祥:山道泥泞(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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