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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沫末散文诗三章

  • 作者:张沫末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11 20: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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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印象草原

      轻轻写下草原,草原正在一场半睡半醒的暖风中直起腰身。

      零星的毡房像高原上空迟疑地打开水袖的云朵。每一粒雨滴正在与青草接吻。

      坡梁之上,去年种下的杨、榆、杏儿树扑闪开椭圆形的绿眼,将八九点钟碎玉的光斑投递到刚刚出栏的羊群的背部。

      雪白的羊羔,青葱的树木,婆娑的游移不定的白云与风声是定格于高原额头的写意。

      阴山山系像一个疲倦的旅人,将一段段突兀嶙峋的山峦丢散在内蒙古高原之上。

      一个冬天的雪水的浸润和抚慰,一个春天,长风的摩挲与疼爱,每一寸土壤正张开眼睛,与忙碌的世界,忙碌的高原儿女一起拓展夏的绿荫。

      成群的乌鸦和喜鹊飞过车窗,飞过渐渐低矮下去的山势,飞过叮咚声响里,那些莫须有的神秘或恐慌。

      一只鹰自乌兰图牧场上空划过,巨大的黑影罩住了机敏逃窜的小鼹鼠。

      这些奇妙的似乎比人类更加智慧的小鼹鼠,在广阔的草场上,将自己的居所组装成一座座立体的迷宫。

      迷宫里收纳着,这大地上生长的万物,收纳着童年若干惊喜与好奇。

      那年那月,嘈杂的马蹄声常常将午夜的梦击碎。

      晨起的露珠还在窗棂上打颤时分,成群的马儿便洒满了大淖儿小淖儿之间的草地。

      坨着两团高原红的套马汉子在门前的草地上挥舞着套马杆追赶好斗的儿马。

      村前的羊场里也泊满了黑的白的羊只,浓浓的羊粪味裹了小南风的煦暖搅入母亲刚刚出炉的馒头香中。

      父亲在灶台前,一手抓着冒着热气的馒头一手指着滩里的马群自言自语,锡盟人又来坐场了!

      锡林郭勒草原就这样在尚不清晰的梦里,与我近在咫尺又远在千里。

      牛粪味,马儿的欢叫声,比云朵还多的羊群,在每一年如期出现在梦境里时,属于我的高原的夏天就到了。

      之后,父亲和村里擅长修剪的男人们会协助羊倌把村里每一只羊摁倒在大场院上,给它们褪下混合着泥沙与羊粪的毛发,并将成群的剪掉旧毛的羊驱赶到浸泡了杀虫剂的水池里。

      洗过澡之后的大羊和小羊会躲过各种羊疥癣、虱等皮肤寄生虫病,安全过渡到夏季牧场。

      而草场里的青草正疯长着难受,急待新一轮牙齿的切割。

      绿色的筋骨里流淌着的是草场斩不断的血液,除了小鼹鼠,人类很难掘开草场生存的秘诀。

      草原,草原里的生命就这样周而复始,在马莲花悠然开落的淡蓝与妩媚中,重复着自己的春夏秋冬。

      小鼹鼠也在又一场雨季到来之前将自己的家搬到更高的坡梁之上。

      百灵和布谷鸟的欢鸣覆盖了喜鹊和乌鸦的单调,暂时嘹亮着绿色渐渐浓郁起来的草原……

      视野里,更多个孩子,像幼时的我,举着五颜六色的屁帘儿风筝,磕磕碰碰地越过勒勒车深深浅浅的沟壑。

      并,磕磕碰碰地长大,或远离……

      刊于2017年第1期《星星·散文诗》,入选《百年女性散文诗选》(王幅明主编)


      春天的马蹄声

      美好的时光多像淌过今晚雪屋的月色,多少人在深邃的夜里揣测深邃,热谈早已断弦的秋叶。

      喜欢是风,可以自由来去的刮走尘霾和阴云,不改的是简单的心依然会随着苍老的年华行走。

      没有孤单,没有目的,有的只是随心所欲里的飞雪若梨花散落天涯。

      点点的白是一个人的世界用爱洒下的轨迹,宇宙太辽远,请原谅,我无法抵达。

      随季节冰冻起来的心思其实还会泛滥。

      在某一个或很多个冬日的午后,在诗意的栖居中我无限温暖又无限向往的时光之城正在冬月的山坳里清醒的睡着。

      黑骏马披了银色的月光和前世的爱恋在茫茫雪野奔驰,马蹄哒哒,敲醒鱼儿的欢欣,春天在雪野里正孕育着新的生机。

      而这覆盖在北国世界里的雪呵,是每一个草原人,清洗和舒缓生命的冰轮。

      漫长的雪季里,守着毡房,守着氤氲的奶香,守着和积雪一样纯白的羔羊,把每一天的光阴煮进马奶酒的醇香。

      而我和我的姑娘,也正在流水般的醇香中,幸福的爱着。

      在很多个往事无法回头的晚上,我们都会用年老拥住慢慢迟缓下来的光阴。

      将莫须有的烦恼交付于风和草原,将红尘里的形形色色琐碎交付给草地上的积雪。

      不久之后,所有的不愉快都会被风带走,而春天,属于你我的,草原的春天,正在我们的身体里苏醒。

      一同苏醒的一定还有调皮的小鼹鼠和紫蓝色的马莲花的。

      还有擅跑的小马驹和雪白的羔羊。它们和我们的日子一道,正在穿越光阴的春天。

      穿越,有你有我的草原,而冰冷和茫茫雪地,已被我们远远抛在身后。

      光阴的故事还在春天的马蹄声中续写,一个人的浪漫或传奇……

      刊于2016年第11期《散文诗》,入选《百年女性散文诗选》(王幅明主编)


      为一条河命名

      ——在白河源

      一

      一条河有着比传说更加久远的历史与神韵,亦历经山迢路遥的坎坷与颠沛。它比一个帝王出巡的场面宏大,比一个朝代的兴衰更多深邃与跌宕。

      往小了想,也可以是一条鱼的快乐,一株水草的柔情。抑或,是某个春色弥漫的三月,一对少年男女的情怀初涌。

      三月,天上或人间有多少条龙,都不足以撼动白河之水的执着与清澈,即使康熙大帝向天再借五百年,也长不过河流的使命。

      从坝缘群山倾泻而下的流水,汇至大马群山的脚踝处。亿万年之前的造山运动使得山石在瞬间生离、错位,再靠近;再错位、再溶蚀。如此往复,石头肌肉和骨骼硬生生地被磨蚀成滴滴泪珠。在某一个春潮翻滚的夜里,喷出,爱的清泉。

      二

      三月末的白河源头,倒春寒与沿高原南下的朔风还在浮云间吹奏着冬日的哀歌。自大马群山的侧影望过去,时光里沉淀下的鹅卵石正被渐柔的水草和浮藻淹没身姿。

      一条河的走向与果敢远比一座山伟岸和坚毅。滴水穿石的柔韧常常让一个内心虚弱的人,不敢直视潜藏在心灵河床里的阴郁。

      此时已有星星点点的绿意在河岸两侧的山势上泛出。风急急匆匆地行走,好似在这三月的春光中,丢弃了什么心爱,要急于赶往下游寻找。大片的粉红正从独石孤寂的身体里复苏。

      河流挟裹了杏花的香和独石的幽,随着急性子的风,一路南下。

      河流是没有姓氏的,她是涌动于大地之上的爱之精灵,为爱生,为爱流淌,为爱川流不息……

      烽烟与战火止于河的柔弱和无私供给,嫌隙与纷争溶于一条河纳百川的胸襟。

      三

      这条河,是母性之河,脐带之河;这条河,是疆域之河,亦是征战与防御之河。

      河之东南,山势逶迤却趋于秀丽,经霞城,纳汤河之温润,敛黑河之气韵;入京津,孕天地之锐丽,润京都之华盛;河之西北,山体直立突兀,若内蒙古高原奔驰而下的数万匹骏马在坝缘处凝固成岁月的雕像。

      群山外,锡林郭勒草原霸道地将辽阔的绿色泼洒到天边。草场深处,风吹草低,呜咽婉转的琴声,是萦绕于草原儿女胸腔里的深情。

      起伏的界壕如亡去的马匹的骨骼,在茫茫草原迂回、承转。农耕文明的烟火与小调,游牧文化的宽广与粗粝在白河的水滴中汇聚、碰撞、融合。

      在奔突的九个龙头的泉水中,一条新的河流,由此生出。白河源湿地,农舍炊烟袅娜,泛着油光的成年的骏马领着刚刚足月的孩子在草地上悠闲踱步。

      和平与宁静演绎出一副新时代的静美画卷,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骏马。

      四

      这条河亦是天神射入沽水大地的一只金箭。历代有多少帝王在此往复逡巡。筑长城,修庙宇,求天地日月,绵延神仙香火佑护一方百姓平安。

      长风渐起的十月,万箭坠入处,大马群山层林尽染。苍苍茫茫的望云驿道已隐入时间的碑刻。

      云烟漫卷处,时代的号角正在吹奏新丝绸之路上的凯歌。

      战还是和?长城给出了最好的答案。逶迤白河沿岸的古长城既是历史的回声亦是民族融合的见证。

      百姓拒绝战争,拒绝颠沛,渴望安宁的田园生活。于是,便有了一块砖石与另一块砖石在中华大地上的相遇。于是便有了两个人的,战争与和平的演绎——长城。

      一个生命最原始的愿望,原本只是一滴水,纯净、简单。在尽可能的空间里滋润另一个生命。即使只是维系一株狗尾草的梦想,即使只能丰润一只蝼蚁的幸福。

      春之上,在白河源,多少烦恼,多少云烟都被这纯净的流水掳了去。

      河岸边静止驻足,在与一撮柔嫩与碧绿的水草的对视中,恍若这世间再没有争执和江湖

      我,只是我的春水……

      刊于2017年《中国年度散文诗》(王剑冰主编)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沫末散文诗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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