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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木叶村纪事(续)

  • 作者:圆圆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2-02 10:2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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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来记

      chulaiji

      我们一行九人,女生六人,被分到俗称毛家院子的木叶六队。男生三人,被分到俗称后漕的蓼叶三队。也许是照顾女生吧,毛家院子无论离重庆离县城都要要近一点点——那怕近大约五公里。

      后漕知青三人,原重庆六中初六六级三班的三年同窗外加三年战友,在命运交响曲再次奏响的时候,我们仨又同舟共济,异乡携手,谱写命运低谷中的“同袍”新篇,此境此情,如冬火夜灯一般,弥足珍贵。

      后漕,地处蓼叶坝东面后山山背,与木叶河有近百米的地理落差,相对木叶河沿岸属于缺水地区,需要建漕而溉,故而老地名曰“后漕”。人民公社时 代的编码是“蓼叶三队”。

      后漕的人家大多姓杨,据他们自称祖上是三百多年前湖广填四川时由江西迁入。这种说法是靠谱的,酉阳在南宋实行土司制,冉氏土司十几代人称雄酉秀黔彭,所以当地土著以冉氏为大。杨氏与向氏、彭氏、白氏都是清初湖广填四川时迁入。受冉氏土著排斥,只能居住在海拔较高的盖上以及盖上与平坝之间的旮旯坡地,靠乌江、酉水、濯水沿岸交通便利、物流汇聚的地方,只能是冉氏的领地。

      因为我们是蓼叶坝第一批知青,所以很幸运的被分配到这个蓼叶坝最好的生产队。论交通,地处酉兴公路旁,距公社所在地三华里,距兴隆场14华里。论粮食产量,每年人均谷子四五百斤,洋芋红苕包谷等杂粮一二百斤,茶籽油十多斤。每天满分工分值(10分)约合人民币五毛。在方圆数十里范围内,这样的经济指标,已经令人羡慕不已了!

      当汽车到达公社革委会驻地时,生产队的副队长,保管员都在木业饭店“恭候”已久了。车一停,带队的老师将我们一一介绍,后漕的东道主们便热情地和我们握手、寒暄。然后把我们的行李担在肩上,一路盛情的和我们唠暖心窝的话。

      沿着公路走,三里路便到达后漕。一路上,副队长(后来才知道,他的绰号叫松侉子)大咧咧地给我们介绍生产队沿公路两旁的“疆域”,而保管员在笑意中保持着一种稳重。

      为我们准备的“家”是临时的——原生产队一栋成色很新的公共用房,全木的,穿斗房。房子呈一字形排开,两头是厢房,一壁厢是保留的保管室,一壁厢已改作我们的寝室。寝室很小,一目了然:三张木榻,一张桌子,全是粗粝素净的白木。令人欣慰的是,每张木榻紧靠的壁板上,都用木条撑起一块用作摆放书籍的条形搁板。静静贴在壁板边,仿佛让人嗅到一缕书香。两厢房之间是宽敞的“生产队议事厅”,空空的屋子,摆放了一张火铺,看来是临时处置,聊作我们的厨房。这栋公用房的下面是一块开阔地,用石板铺成的晒谷场,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屋前中央立有一根高而直的用杉树原木做的旗杆。

      来不及细品我们的山居环境。我们就被热情邀请到生产队刘会计家中用晚餐。第一次走进土家族人家,感觉很新鲜。刘会计家的房屋是典型的土家吊脚楼,中间是开敞式堂屋,两边厢房左边是火铺外带一件小居室,右边是一间大居室。

      这时天将抹黑,火光摇曳生辉,

      火铺的柴火劈啪作响,三脚架上的铁锅热气腾腾,里边盛满了白花花的胆水豆腐(吃饭时才知道,这种豆腐是夹心的 ,每块豆腐里边都有一团肉丸子,令人新奇!),三脚架旁的鼎罐里溢出新米饭的缕缕喷香。这一切既新鲜又温馨,千里迢迢的劳顿与离乡背井的乡愁一时间烟消云散,我强烈感受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氛围。

      晚饭将熟,主人家用铜盆端上一盆热水,请我们净手,我们心里别提多热乎了。只听易能兄对着那铜盆“耶”了一声,我猜他的心思,似乎对那古旧味的铜盆有几分上心。

      用饭时,生产队队长、大队副支书等队里的干部陆续来了不少。他们是在家里用完饭后,特地来看望知青的。门外、窗外不时飘来男女老少的声音,也有人在门口探头闪过看知青一眼的。

      这一晚,盖上寥廓的秋夜天空闪烁着几颗稀疏的星光,给人以舒郎洁净之感。秋收后的田野与农舍新谷的混合气息里夹带着丝丝香甜,墨色的山野悄悄变向的风偶尔送来浑厚而平和的牛的鼻息,离开重庆后许多情景也不时涌上心头。这一切一切,令人思绪万端,难以成眠。三人为众,难免夜话连篇,也不知何时,话音悄落,一人成鼾,竟满屋浑然入梦了。

      木叶人物记

      muyerenwuji

      木叶地处川鄂湘边,地广人稀,社会发展滞后。历来为山高皇帝远的旮旯之地。在方圆一百公里范围内,比邻当年红二六军团会师的南腰界,八代悍匪姚大榜盘踞的湖北来凤八面山,湘西剿匪的策源地湖南湘西乌龙山。无论是红色传奇还是湘鄂匪事,都让人在敬畏中还怀揣着几分神秘。

      深究川鄂湘的匪患,其间各种因素错综复杂。但主要原因还是政府失能,无力治理。域情恶劣,以至于强横者割地而治,天长日久,渐渐坐大,最终尾大不掉,成为地方顽疾。这些土匪的普通成员通常以族群为聚,白昼为民,夜间为匪,独居为民,啸聚为匪。解放前,木叶、兴隆一带匪患也重,解放后,政府举办学习班对可以教育者进行挽救,有不少人洗心革面,还有不少青壮者报名参加志愿军,赴朝征战甚而为国捐躯成为烈士者。

      在后漕,有这种背景的还不少。根据我们的接触,感觉他们基本都是一些淳朴厚道的人。他们从不说自己的过去,包括出国打美国鬼子的事。这里的民风淳厚,人心知足,社会安定,家庭和睦。在后漕两年,我没看见本队发生过吵架角逆的事。也没听说过木叶境内发生过什么民事纠纷。这里的老百姓,或者用老实巴交来形容也恰当不过。

      在木叶,称得上人物的寥寥可数。据说解放以来十九年间,整个兴隆区出过一位大学生。我们后漕最有资历的人应当是蓼叶大队副支书杨某某,解放前被抓壮丁,淮海战役中被解放,参加了解放军,建国后以副连职待遇转业回地方。因没文化,婉拒了出任某乡武装部长的任命,主动回生产队务农。还有一位退伍军人,五十年代在旅大当过炮兵,他很高兴我们称呼他为“东北炮兵”。其人也算开过窍,常在人前,炫耀他的从军的资历。开大会时也爱冒冒泡,最典型的故事就是文革年间队里统计年终工分时,为体现民主风气,先由个人自报全年的工分。炮兵自爆工分,一开口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报工分不能隐瞒哈”,真把好多人镇住了。

      木叶也有算得上开明体面的人,比如供销社的王某某,年龄四十岁左右,体态雍容,落落大度,观察他待人接物的细微之处,我发现他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供销社是当地掌管商品物质的半官办机构,王某实权在握,自然赢得全体乡民与知青的敬重。还有木叶物资站的杨某某,主办收购和调运各种土特产,如天麻、土漆、桐油之类。这些本与我等知青利益并无瓜葛,但物资站的老杨同志有一个核心背景,据说来这里之前,曾经是县公安局的,至于因何被打发到盖上来,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深究,仅凭“曾经的县公安”这一点就深得大家伙的敬畏了。木叶还有一个人,没听说有什么背景,但此人相貌憨厚,待人地道,对山民对知青都很贴心,所以很多人是真敬重他,他就是粮站站长李某某。至于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某某,文书骆某某等人,都是权势人物,那自不必说了。任书记交道不多,印象中个头魁梧,喜欢打猎。骆文书交道多一点,开个证明什么的,少不了一番言语勾兑。然真心觉得骆文书的钢笔字不错,算是木叶公社的文化人。

      非我等眼空无物,委实天低木叶,精英寥寥,记无可记,聊为记。

      木叶风物记

      muyefengwuji

      木叶村民大来自清初的湖广填四川时的移民。三百多年来,随景迁时移,各地移民习俗相互浸染,逐渐融入当地风俗,成为土家人的一部分。

      上世纪八十年代,木叶民居为清一色的木质穿斗房(或称干栏式),根据规模大小,通常为三柱四棋、三柱六棋、五柱八棋不等。为避潮湿,在离地一尺以上装有木地板,在顶上装木制天花板,称天楼地楼。

      木叶人用餐为每日两餐,时间大约为上午十时左右为早饭,天黑后为晚饭。厨房以火铺代灶,主要是便于冬天烤火。火铺离地二尺余,两米见方,用木板铺就的平面,置放矮脚木凳,女人在铺下烧火做饭,男人细娃坐木凳子上抽烟、烤火、在柴灰里烤红苕包谷。中间用石板砌成四方的坑,坑里放一个铸铁制的三角架,煮饭用鼎罐置三脚架上,米饭收浆时端下置放在三脚架旁,再放铁锅于三脚架上炒菜,菜好饭熟,倒也利落。

      木叶的土特产,除了天麻、土漆、桐油,就是茶籽油。

      当时的青山绿岭,除了高大的杉树、枞树,就是矮矮的茶油树。茶树初夏之交开花,花瓣厚厚的,呈白色,粉色,可食,微甜带酸。秋末冬初,结籽成熟后,采摘、打碎、蒸熟、榨油。茶籽油比菜籽油稠,天冷时呈半凝固状态。后来才知道,茶籽油不仅清香味美,还富含油酸,对心脑疾病有很好的预防作用,据说是飞行员专用食用油。在今天的超市,售价不菲。

      木叶的岩蜂蜜也值得称道。有一次赶上老乡割蜂蜜,很大方的舀了半碗给我,甜的靓人,吃得舔嘴咂舌,安逸惨了。后来整整一天,烧心,后悔惨了。

      木叶的饮食习俗,普遍流行制酸菜。大青菜经水煮后窖藏坛子里无盐发酵,吃的时候,取出,切碎,用炒糊辣块,爽口的很。清香本色的菜豆花,肉丸为馅的三角豆腐,还有火铺顶上熏吊的老腊肉、绿豆粉,都是我们知青心中抹不去的记忆。

      在木叶,传统的采摘农业也很常见。春天采薇菜蕨菜,夏天挖蕨根制蕨粉做蕨耙。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蕨粉蕨耙,不知救了好多人的命。蕨粉制作的过程很辛苦,但蕨耙炒腊肉加蒜苗,喷香可口,堪称一绝。

      女人春天忙采摘,男人寒冬忙狩猎。冬天一到,队里的活路一结束,男人们三五成伙,扛着火药枪到小咸,甚至上大板营打野猪。一只野猪,小的百来斤,大的两三百斤,挺诱人的。还有麂子、黄羊、刺猪都是美味可口的好东西喔。狩猎,既是木叶人的生存手段之一,也是木叶男人勇敢者的游戏。

      木叶人好客,丧礼上,主人家的饭甑子是敞开的,路人有份。

      木叶人以歌相伴。在田间劳作时,这山对着那山飞歌,在坐花轿前新嫁娘唱哭嫁歌,婚礼上帅男靓女盘歌,在丧礼上围着桌子唱孝歌。只要有炊烟处,便有木叶人的山歌、情歌、古歌。渝东南著名的木叶情歌,就是木叶人的礼乐标志。

      今天,木叶民间还保留了打花棍、莲花闹的习俗。在知青时代,我听老人介绍说,当地还有人能演被称为戏剧活化石的阳戏(又称傩戏,源自于西汉驱疫祛病的仪式),遗憾的是,近几年我到木叶多次探访,已经找不到能演阳戏的人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蓦然回首:木叶村纪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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