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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敦壮 ——雪地里,那两行深深的脚印

  • 作者:不负韶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2-15 09: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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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梦似幻中一觉醒来,顺手拉开窗上那一层薄纱,继而,我便急不可待地打开房门,见天空确是飘逸着雪花,苍茫大地已经银装素裹。哦,果然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下雪了!

      这雪是冷的,但随雪而至的思念却是热的。尤以这腊月的雪,它裹着深深的记忆,让我难以忘怀。岁月沧桑几十年,每当天空飘起皑皑白雪,我心中便涌动思念的暖流。那清澈的暖流,在片片雪花的指引下,流淌进记忆的深处,我的心绪便随着这雪花飞回到那年的冬天。意识中,仿佛又走进那一望无际的雪原,脑海中便浮现那年、那月,那个风雪交加的早晨,还有雪地中那两行深深的脚印。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春节过年后,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每一个家庭对新的一年都充满着憧憬和希冀。可是,童年时期的我,因为家庭生活的异常困难与艰辛,对于过年却有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感受。那时,虽然对过年也很期盼,但其中却包含着很多的无奈与苦涩。记得那一年的腊月二十,我在饥寒交迫中熬到了放寒假,别人家的孩子大都是随着大人去赶年集、购年货、置新衣、买花炮,欢欢喜喜迎新年,而我只能是在心里默默地羡慕着。因为,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娘便开始盘算着带我去“跑年”了。

      所谓的“跑年”,其实就是离开家乡到外地去讨年饭。之所以要去讨年饭,是因为家里已经接近没粮下锅了,这个年实在是过不起。还有就是春节前后讨饭,好心人比平时愿意施舍。娘说:年怎么都能过得去,有也过年、无也过年,反正不能在年这边。只是过完年后到了二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办?所以,过日子要早做打算,趁着放寒假,利用春节的时间去讨要一些干粮,吃剩了存下来,到时候一家人也好度过春荒。

      记得那天,天还没有亮,娘便早早地打点好了行装,把我从熟睡中叫醒。娘肩上背着行李,一只手挎着篮子,一只手领着我,趁着夜色走出了家门。我有些不舍地回头望去,那是哥哥一双满含不舍的眼睛。娘又回转身来交代哥哥:“过年时一定要割二斤猪肉包顿饺子吃,等到了正月十五,我们娘俩就回来了”。我和娘顺着大运河堰大约走了有两个小时,天亮后到了二十里外的铜山县汴塘。到街上讨要了一顿早饭后便又继续前行。走高庄、过泉河,晚上借住在鹿庄村。因为这次出来以前,娘打听过微山湖西那一带生活条件比较好,讨饭容易些,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奔着那个方向。我们娘俩一边讨饭一边前行,大约用了三天的时间,走过茅村镇再向西过了蔺家坝,到了微山湖西南角一个村名叫湖坑的地方,在庄上一个闫姓大娘的家里寄住了下来。

      住下来的那天晚上,娘就和我算计着第二天的行程,说好了明天我们要去东北角沿湖农场中那个很大的村庄去讨饭。然后,好心的闫大娘便安排我们休息。娘要在她们家的锅屋内铺上麦草打地铺,闫大娘说什么也不让,让娘和她一起住,而我和她儿子小马哥住一张床。这一连几天的奔波也确实累了,我一觉睡到了天明。记得那天是农历的小年,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屋外院子中到处白茫茫的。原来,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我赶紧起床,然后冲着屋内大喊:“娘,下雪了!”接着,便跑出了院门,高兴地在雪地里玩耍。

      是啊,这童年的雪真美!它是那样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每一片雪花,宛如一个眉目可爱,天真顽皮的孩子。一夜之间,藏起了黑暗,送来了光明,藏起了污浊,送来了纯洁,藏起了疲惫,送来了安暖。突然,一阵爆竹声响起,我扭头向院内望去,原来,小马哥在放鞭炮,闫大娘也在厨房中支起了红彤彤的炭火。我这才像想起什么来,赶忙问道:“大娘,我娘呢?”“孩子,你娘早起去沿湖农场讨饭去了”。“啊,娘怎么没叫我一起去呢,把我扔在这怎么办?”“你娘看雪下得太大,没舍得叫你,怕你冻着,她就自己去了。孩子,你就在我们家过小年吧,吃过饭和你小马哥一起玩”。“不,我要找我娘,和她一起去讨饭”。“孩子,你娘已经走了多时了,你赶不上她的”。“没事,昨晚上我娘和我说好去沿湖的,我顺着脚印,一定能找到我娘!”我不顾闫大娘的阻拦,提起了讨饭篮子,顺着门前雪地上那两行深深的脚印飞奔而去。

      靠着雪地里母亲留下这两行脚印的指引,我飞也似的跑出了湖坑,奔向沿湖农场。路上也不知摔倒多少次,跌倒后爬起来继续向前,终于,在一个小河沟前,我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正在用手中的打狗棍小心地敲打着河面上的冰雪,那是在看冰面能否撑得住行人,然后再决定过还是不过。我大声呼唤:“娘,慢一点,我来了!”呼唤声中,我一阵踉跄着跑向雪地中的母亲,扑倒在她的怀抱中。母亲用手拂去我头上的雪,说:“走,跟娘一起过河”。然后,我们娘俩一人一头牵着那根要饭棍,小心翼翼地走过河去,走向此次讨饭的目的地微山湖沿湖农场。

      几天后,当我和母亲又一次走过那条小河,那条雪路时,我看到茫茫的雪地上仍然还是那两行深深的脚印。说明那场大雪后,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人们都在家中温馨地过大年,只有母亲带着我,为了生存,才在冰天雪地里留下这一串串足迹。我望着雪地里那两行深深的脚印,心中很不是滋味,知道娘的不易和生活的艰辛。我暗暗发誓:“娘,无论以后生活多么艰难,我都一定要好好学习,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让你幸福地生活!”就这样整个年前年后,我们都是踏着路上的积雪和泥泞,走在湖西的村庄间讨饭。直到正月十四日,终于结束了二十多天的逃荒之旅,二哥拉着平板车把我们讨到的干粮拉回了家,就是这些讨来的食物帮助我们度过了难熬的春荒。

      后来,在我人生的道路上,虽然也遇到过困难,经历过挫折,但是,只要想起那年、那月的那场大雪,想起雪地里母亲踩下的那两行深深的脚印,心中便有了力量,更充满勇敢坚韧!想起湖坑村的闫大娘,纯洁善良便在心扉深深扎根。几年前母亲已经离我而去,在思念的日子里,在这个冬天,我一直在等着一场雪落,来温暖思念的城池。如今,雪终于来了,我的眼前仿佛又晃动母亲的身影,还有她身后那两行深深的脚印。愿一场雪,能够带走所有的辛酸和委屈、同时,也带来无尽的期盼与好运。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衡敦壮 ——雪地里,那两行深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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