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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向:秋天的记忆

  • 作者:美文苑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6-22 14: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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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赶在中秋节之前,家人就着手整理芝麻。

      芝麻仅占庄稼地的一小部门。有时,也会套种在花生地里。经常,花生赶着芝麻开花。芝麻花就用力往上窜,一朵连一朵,一节连一节。花生露在地表上的部门仍是枝繁叶茂之时,芝麻已闪现出成熟的一面。

      春芝麻都是在8月下旬成熟。颀长高挑的芝麻杆上,黄褐色的壳上端轻轻裂开。个体性急的壳已炸开身体的四分之一,周身的叶子皆已被金风抽丰收走。良多芝麻粒失落在了地,星星点点的,看起来让人心疼。可是,家里人并没有去整理。它们可以给鸟儿或虫子供给口粮,再不济,也能够还给年夜地。

      也有性质慢的,仍然满身淡清且轻轻泛黄,并伴随良多玄色的黑点,芝麻杆上的叶子却稀稀拉拉地在风中摇摆着,恰似因主人的慢性质而饱受煎熬。

      一把尖锐的镰刀斩断芝麻与年夜地母亲最初的纠结。一阵刀光以后,芝麻地只剩下一地早已枯死的黄叶,或是混乱的花生秧。每二三十根芝麻被捆在一处,被运到院子里。地上或平房的顶上,一块摊得平整的塑料布即是它们的居住的地方。

      晒上几个太阳,体流露水蒸发,体内水分耗尽,芝麻杆再无朝气。经常,我们坐在堂屋都能听到院子里细微的声音。这声音完全分歧于黄豆蹦出来时猖狂的“啪”响动,倒似闹热热烈繁华的人群中一名保经沧桑的老妇感喟。

      当第一枚焦干的芝麻壳完全炸开,藐小的芝麻粒散落在青天白日之下时,迎接它的倒是一支木纳的棒棰。一手抓着芝麻杆,一手抡动棒棰,一一捶打过。隔一气,翻个身,再捶打一遍。汗水与丰收的喜悦,便深藏在塑料布上小小的斑白身躯中了。

      撤走芝麻杆,捋去碎叶,一面细箩筛荡去浮尘,芝麻粒被装进一个粗拙的蛇皮口袋。种上一年夜片的芝麻种,最初只收得有限的芝麻果实,这些果实才能被称为芝麻。在乡间,芝麻凡是做糖饼,只有在量良多的时辰才会去榨油。

      常在早餐后,母亲把黄盆放进锅,锅底添少量水打底,灶堂填把麦秸以后任由那小小面团发酵。堂屋门后面取出一个蛇皮口袋,里面有十来斤芝麻。倒出大约两三斤,用箩筛细细曩昔瘪子,放在另外一口锅里翻炒开来。仅一小会,芝麻的喷鼻味便飘散在小院的每个处所。炒好的芝麻须放到簸箕里摊开,晾在风口让它渐渐冷凉,刚出锅的芝麻很轻易结块。

      接下来是磕芝麻。磕芝麻既是个气力活又是个手艺活,要能提起石杵持续奋战,又要磕地平均。磕时须不断翻动,否则油溢出后芝麻全沾在臼壁上了。一轮磕下来,石杵便如千斤重,听凭双臂尽力也提不起。因而几个小孩轮番提着石杵用力捣腾,年夜人则坐在边上指导。磕碎的芝麻仅仅填平一个海碗,母亲用纱布罩住了端到案桌最里面。

      午餐后起头包糖儿饼。和发面、擀面剂、拌糖、灌馅,这一切竣事时太阳已偏西。不知母亲用甚么戏法让一个个生面团酿成金黄如月亮一般外形的美食,分给我的使命仅是往灶堂里填麦秸。麦秸填快了火年夜,轻易糊;填慢了火太小,熟得慢,最好是让麦秸往里面四散开去,如许火才平均。也恰是由于这份差使,我才能第一个尝到刚出锅的糖儿饼。

      顾不得烫手烫嘴,狠狠咬上一口,又脆又喷鼻。只是第一口咬在饼的边沿,芝麻和糖早已融成糖稀躲在最中心部门。两下吸干糖儿饼最精髓的部门,便感觉周身愉快。捏着剩下的部门,坐在灶堂前的小板凳上,细细回味,几近健忘继续往灶堂里填麦秸,惹得母亲吼叫起来,差一点擀面杖就戳到了脑门。

      榨芝麻油的作坊是集镇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但是,我经常闭着眼都能摸获得。那芝麻油的喷鼻味老远就会把人勾去了,还要用眼睛去看路吗?

      还没到作坊,老远就看见那口乌黑铮亮的年夜铁锅。半锅亮堂堂喷鼻气逼人的油浮在上面,下面则是一层厚厚的沉淀物。一根长木柄连着锅身,锅被频频闲逛。靠近了锅,耸着鼻子狠狠吸两口喷鼻气,口水直往嗓子里咽,身上一下恍如轻松很多,连眼睛也似更亮了。

      “口水不要失落进去了!”掌柜的一边与年夜人叙话,一边笑着朝我丢来一句话。

      作坊里很是拥堵,连走路也得侧身。年夜年夜小小的物件无不披着一层亮晶晶的油,就连墙壁也罩着一层油渍。一座电磨占踞了此中的年夜半空间。一名穿戴年夜围兜妇女正往石磨里添芝麻,扭转的磨槽边沿不竭挤出浓稠的油料。那油料就似年夜雨顺着漏雨的墙壁一层赶着一层,一层挤着一层,稠稠的,黏黏的,终究挤到边上的槽口,顺着石槽滴进石磨的底下年夜铁锅里。石磨嗡嗡地围着轴扭转,如那时乡间的日子一般,轮回来去而又平平无奇。底部的锅沿愈来愈浅,似岁月的堆集,我们一点点长年夜,全掉臂前程茫然。

      墙角是一口年夜炒锅,灶口的木料吞吐着熊熊火焰,热气在小小的作坊里盘旋,与喷鼻油的气味博弈着。一名头发斑白的教员傅费劲地用铁锨在上面频频搅伴,锅里传来阵阵熟芝麻的喷鼻味。

      颠末一阵交涉,家人交出了芝麻,提了一年夜塑料桶喷鼻油,再要了一罐子芝麻酱。不由得把手指伸到罐子里,抠了一块抹进嘴里,一路喷鼻抵家。

      有了芝麻油,我们对平常饭菜就多了些盼头。做菜时倒一点,面条碗里滴两滴,做蒜茸更是少不了。不知不觉,饭量俄然增添很多,洗澡时发现小肚子上有了一圈浮肉。

      经常,那罐芝麻酱早早见了底。掰一块馍伸进去,沿罐子壁细细压过,塞进嘴里仍然满口儿喷鼻。芝麻油从年夜塑料桶倒进空酒瓶,瓶口还须蒙着纱布,一瓶吃完再续一瓶。如许,渐渐倒,省着吃,可以不断吃到年后。

      二

      田头小水沟本不宽阔,两条田埂之间一汪碧水流过,一个跨步便可越到对面。沟深仅到成人的膝盖,逢秧苗下到田中以后,沟中活水渐少,若无年夜雨,沟里的水堪堪齐了脚踝。开学不久的一个礼拜天,约两三个发小或自家兄弟,抓一面瓷盆便可上阵。

      挑一截十几米长的小沟,沟底、埂边掏了泥在两头筑成小腿高的坝子。几人轮番用瓷盆往坝子外面淘水。淘水相对筑坝子绝对是个气力活,须叉开两腿,弯着腰,两手握住瓷盆倾身舀起小盆水,再略起身向后泼去。待两头的坝子筑成之时,便是泥鳅们的没顶之日。

      舀水仅一小会,沟里的水便起头混浊起来。水面上会探出一个个吧唧吧唧喝水的小脑瓜,且不断地往外冒着白沫。这就是本来伏在沟底的泥鳅,不得已被呛出水面。

      舀水继续。沟面上的水愈来愈少,淤泥渐渐露了出来。沟底淤泥上顿时炸开了,泥鳅或惊骇地扭解缆躯在淤泥上窜来窜去,或一头扎进淤泥里。红衣红甲的小龙虾张着拙笨的年夜钳子,慢慢退向沟边的洞里,也有青色外壳的小虾与小杂鱼一路弓起身子,在混浊的泥水中弹来弹去。

      瓷盆终究遏制了挥动,进攻便起头了。我们从坝子两头往中心推动。泥鳅满身溜滑,它可不甘愿宁可被抓住,见人接近就向远处逃窜,它越逃我们追的越起劲。就算被攥在手里了,它仍不安本分地扭动,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寻觅逃命的机遇。

      捡完淤泥上的战利品后,我们起头整理泥底、洞里的家伙们。在淘泥鳅时,命运好时可以捞到一两尾黑鱼。到于泥鳅,粗的跨越两只并拢的手指,细的仅小指头般年夜小。

      最初,我们踹倒坝子,顾不得清洗手脸,端着半盆战利品提着鞋子,满意洋洋地向村庄走去。当晚的桌面上,少不了一年夜盘甘旨的河鲜。

      三

      每逢秋收前后,荒原中的一把火,照亮了所有乡间孩子的眼睛。趁便,也知足了我们的口腹之欲。

      且不说山边上拓荒地里的芋头个年夜汁多,也不提田边地头的花生一拔一年夜窝,单是那年夜片年夜片的黄豆地已让我们费尽揣摩。

      当黄豆秧子由绿变微黄时已被我们盯在眼里,可是这时候毫不会下手。在黄豆完全成熟时,年夜人都忙着抢收,我们这群孩子帮不上年夜忙,就提着篾篮下一块刚割完的豆子地装腔作势地拾豆子。

      经常在篾篮的底刚被黄豆秧铺满时,我们便凑在一处稍平整的地头起头烧豆子了。柴禾是不须找的,茅草和零落的焦黄的豆子叶要几多有几多,从各自篮子里抽几根缀满豆荚的黄豆秧悄悄铺在柴禾上,划着火柴,再悄悄吹上几口吻,慢悠悠的火苗煎熬着我们孔殷的表情,袅袅盘起的青烟飘零在围坐成一圈的孩子们的顶上。那时吃烧豆子有一个铁定例矩:不许可爬锅台!谁如果爬了锅台不单豆子吃不上,脸上还要被抹上黑灰。

      火愈来愈旺,烟愈来愈少,我们的耳边不时听到豆子蹦出豆荚的脆响。火光愈来愈黯,喷鼻味愈来愈浓,我们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多。把烧火用的荆条悄悄扒开灰烬,火光终究消失,一堆黑灰里隐着烧得焦黄的豆子。我们不谋而合地伸手,向面前的这堆黑灰里频仍地伸手。黑灰里的烫烫在手指,嘴里豆子的烫烫在舌尖,因而手指是黑的,嘴唇是黑的,惟有眼角有一点点潮湿。可是没有一小我由于烫而停手,越烫越捡,边捡边吃,且吃且笑。烧豆子的味道全分歧于铁锅内炒熟的那种,又因是新下的豆子,脆中带着一股自然的油喷鼻。

      烧豆子须等好久,吃豆子几分钟就竣事了。有没尽兴的提议再来一锅,立即获得世人拥护。

      烧豆子究竟结果是茹素,我们也常找些蚂蚱等荤腥来打牙祭。

      早晨的黄豆地,被一片白茫茫雾气覆盖着。在地头窄窄的巷子上行走,裤脚总会带起一片露水,也经常惊起一些倚着草茎瞌睡的蚂蚱。它们扑腾着同党四周乱闯,有些冲着裤腿,有些冲向荆条丛,有些跳到临近的草叶上,更多的是遁入密实的黄豆地中。

      在乡野的食谱里,蚂蚱几近找不到存在感。野兔、野鸡的味道最好,但可遇不成求。好在,蚂蚱数目多,体型在虫豸里算较年夜的,特别是那双一跳能纵出两三米的年夜刀腿,裹着鼓鼓的肉。

      常见逮蚂蚱的体例就是脱了汗衫迎头罩曩昔。被汗衫压住,它仍不住蠕动,却被一只小手捏了拴在狗尾巴草上,或是装到罐头瓶里。也有效凉帽和网兜逮的,更多的时辰,几个小孩走着走着碰到一两只跳出的肥蚂蚱,齐齐一声喝,手无寸铁折腾起来。待我们轻手轻脚接近,冷不防它一个弹跳向边上纵去。待手指刚沾到它翅尖,它扑棱两下,竟生生扭了个标的目的遁去。有时,为了追一只蚂蚱,要跑上十几步,从巷子上横窜到黄豆地或花生地中。这时候,多半已不关牙缝里那点肉的事了,而是在争一口吻,在发小眼前争一个脸面了。

      逮了蚂蚱不是用来看的。至于顽耍,也仅是一小会的事。罐头瓶里的俘虏一个叠着一个,几近不透气,动不动不了。成串拴在狗尾巴草上的家伙才会动来动去,那两条带倒刺的年夜刀腿划拉来划拉去。

      田埂上生一堆火,将拍晕的蚂蚱往里倒。望着被火吞噬的美食,我们直勾勾地看着干坐了一小会,顿时却莫名地会商起蚂蚱的服法来。一个说,烤蚂蚱比烧蚂蚱能取得更多的肉,最少不会被烧糊,两条年夜腿得以保留。另外一个不等他说完,直接抢着说,油炸蚂蚱才过瘾。他边说边蠕动腮帮,恰似在回味。年夜家赶快问他怎样做?他说把蚂蚱,掐了同党洗一下,加盐腌一会,再放到锅里用油炸。“炸地咯吱吱响,离多远都能闻到……”

      我们留意力居然都被他的话语吸引,一阵焦味却冲入各自鼻孔。拨开灰,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暗红油亮的蚂蚱肉身。虽然有的只剩下一小截,仍然被捡在手上,吃紧吹上两下灰就塞入口中。

      四

      秋高之际,恰是故里腌辣菜的好季候。故里腌辣菜作法与别处略有分歧。辣菜的主材以雪里蕻为上,其它青菜次之。

      常去菜地割上一捆,或是逢集兑来几十斤,偶有推着架车来村里卖的,几家人便合股包了车。青菜弄回来后就在各家院子里先除去死叶、黄叶和被虫子啃过的,菜刀剁去菜根。家里有井的就用年夜木盆或水桶端来净水,把整理好的菜一棵棵清洗。没井的只很多多少跑几趟东塘和年夜井沿了。

      颠末最初的浸礼,青菜摊在凉床上,有的挂在晾衣绳上,一排细线串着青色沿着院子各个角落延长开去。没了根,阔别年夜地的滋养,它们的精力已年夜不如之前,一棵棵耷拉着脑壳缩小了身躯。干爽的西风咆哮着带走它们茎叶底下最初的一丝潮湿。偶然途经的喜鹊停下来瞅两眼,又拍拍同党飞远了。房檐下的麻雀倒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菜刀再次亮出獠牙。它们的眼睛只盯着年夜个子的青菜,小块头的直接疏忽。也有怠惰的作法,连码刀的环节也直接省了,直接把青菜摁进了年夜木盆里。

      粗犷的海盐被细细敲成平均的颗粒,阳光下一个个闪着滑头的亮光。在一双双粗拙有力的年夜手频频揉搓下,海盐垂垂得到身影,本来膨胀着的青菜恍如没有筋骨的面团,软搭搭地偎依成一团。在它们的身子底下漫漫溢出一丝丝茶青色的盐水夹杂物。

      腌辣菜的最初一步就是装缸。浸过盐的青菜一条一条一层一层从缸底往上码, 最上面一定压上块石头。这石头也是有讲求的,一般多是从河滩或山边找到,年夜小方圆不拘,但必然要有分量。白叟们也常说腌菜缸里的石头是块宝,有的人家用了几十年。装缸以后缸口会再压上一顶木锅盖,有的也用塑料布封口。

      故里人腌辣菜时,常会往青菜里埋上几捧青辣椒。每次腌好的辣椒总会抢了腌辣菜的风头,成了餐桌上待客的奇怪之物。

      腌辣椒仍然连结着入缸前的身形,唯色彩愈加繁重些。入嘴之时,辣中带酸,极其爽口。吃了一根再挑一根,馒头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下。就连常日吃饭没胃口的人也要多吃些饭食。

      “年夜蜀黍面就辣椒,越吃越添膘。”故里传播至今的这句话,与我们此刻却极不适宜。记事起,已不知年夜蜀黍面为什么物,家家顿顿都是白面馒头。我看,应当改成“白面馒头就辣椒越吃越添膘”才好!

    【审核人:站长】

        标题:徐玉向:秋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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