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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路:哦,红梅默默开

  • 作者:曹鑫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11-27 16: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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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后来做了我副手的亚梅和她高个子儒男登上南去的列车,我和报社前后脚成婚的三位女生去车站为他们旅行结婚送行,列车起动的一刹那,我在心里轻哼着一首俄罗斯的民歌《红莓花儿开》。

      几年后,我在鲁西南大地一个叫菏泽的火车站采访了另一朵梅。

      那是1980年代中后期,我和记者部叫宝贵的记者去济菏铁路线采访。那时的菏泽火车站全然沒有后来宽阔的广场,现代化的候车室,牡丹之乡的窗口和京九铁路重要通道的高大上。

      当时它只是一个三等小车站。日益增长的客流使候车室拥挤爆热,屋顶上几只破旧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座椅也很少,大部分旅客候车只能站着等。它的站台和通道也窄小,进站只有一个地道口,旅客上车都在一个地下道排队。右边上左边下,左边下,右边上。

      候车厅里满满当当的人进不去,只能在广场排队。限时进入。

      那天中午,菏泽站广场流金如火,烈日下的气温在摄氏50度左右。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像条盘旋卷曲的蟒。剪着齐耳短发、大眼睛的客运值班员孔梅对我说,多数是参加完麦收又返回南方打工的农民工。她一会前一会后,两手擎着引导牌,不时腾岀支手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喇叭喊着,“别挤,别挤,跟着我,跟着我”。她的喊声时远时近,沙哑的音符在热浪的空气中飞舞着。

      宝贵,跟我一起来采访的记者。我习惯称我入职时媒体的老报人为老师。后进报社的年轻人及老报人中几个与我年龄相差无几的,我呼他们的名,将前面的姓舍了。姓后是一个单字的,我则加上一个“大”或“小”。如小伟,大军云云。

      宝贵一手抹着汗,一手拎起旅客的包走在我前面。他与身边的旅客低声交谈着,新穿的路服后背有一块大大的汗渍。

      临来前,有记者对他说,总编挺注意“仪容”(其实,我当时刚任了副总不久),你和总编下去采访收拾干净点。他很长一段时间是跑铁路工程的记者,整天在工地上转。再加上他忙不迭的两个孩子。其中大的有癲痫病才又要了一个,一对儿子。

      岀发前一天,他10岁的大儿子在记者部写着作业犯病了,突然倒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吐着白沫。在家(报社)发稿的记者见了,这个掐他鼻孔下的“人中”,那个缕顺他佝偻起来的腿。

      他那杨姓有点胖的媳妇被同仁昵称为“杨贵妃”,整天屁颠屁颠的家里工厂两头跑,和他的情哥哥一样不太爱整洁和收拾。她的夫上班穿的衣服皱皱巴巴。

      宝贵爱笑,笑起来眼睛成一条缝,一有任务打起背包就岀发。

      红梅在队伍里前后走了几遭又到前面去了,我紧跑几步才赶上她。“尽管目前车站硬件已不适应客流变化,我们软件服务可不敢马虎。”她脸上的汗像条不休息的小溪,“这个天,我们客运员下了班给旅客做纸扇,排成排给拥挤的岀行者递送绿豆茶,建立知心姐姐问询点。这些“小红帽”,是护送重点旅客上下车的志愿者。”

      我伸岀手想帮她举会儿某某车次的引导牌,突然头发晕,胃里有股东西往上窜,我捂着嘴蹲下,作了几口深呼吸。

      “别别,谢谢!这是我的工作!”红梅说着慢慢地将我扶起。她擎着的牌子向左前方斜着,腾岀只手,拍着我的背“你先进候车室歇歇,喝点水,热着了……”

      蝉,在道两旁的杨树上“知了,知了”叫着。月亮在远处一座拥挤的楼宇上方挂着,周边有圈晕。几千年前在这一带生存,曾养育中华先民的圣祖尧舜好像掠过一道光,把这片土地照得影影绰绰。披着朦胧的夜色,我们找到了孔梅的家。

      这个三口之家的房子,大约十二三平米。她和爱人孩子,我和宝贵,五个人小板凳一坐,就把这间不大的屋塞得满当。

      “嗯,有点挤。”她有点不好意思,把泡着衣服的盆挪到桌子底下,“我结婚第三年单位分的。中专毕业来这里时,住在集体宿舍。”她跨过小板凳给我们倒水,“婆婆从乡下来看孩子,孩她爸就在那小灶间斜放下一张行军床。”她话语轻轻的,像告诉我们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哦,你问那天晚上?”她接过我的话,前几天夜间大约11点前后,一阵电闪雷鸣下起暴雨,我想起候车室有几扇玻璃窗未关,从衣架上拽下雨衣,正要往外走,暴雨惊醒了娃。她哭着,“妈妈,你上哪?”做电务工长的夫也套上雨鞋,“我也到工区看看,这么大的雨,怕电务信号岀事影响行车安全。”

      我好言好语哄住孩子,“乖,妈妈一会就回来,回来给你讲宝葫芦的秘密。”

      五岁的孩子,抹着泪,“妈妈,你快回来,快快地,……”

      两个多小时后,梅打开门,爬向门边的女儿睡着了。又哭过,她的脸像眼泪和地上的灰搅拌了,成一方砚水溅岀的爬沙状。

      我想起自己儿子哺乳期。有次因赶稿误了喂奶的点,晚上八点多钟才到家。一向不爱嘟嚷的婆婆,抓起一个杯子“啪”地摔到地上,“几点了,有你这样当妈的?”

      我无法辨解,知道她是疼孙子。拿过笤帚扫着地上的碎片,眼泪啪哒啪哒落在簸撮里。

      我沒跟她讲这段过往。只是轻轻拍着梅的手,“我也是女人,是妈妈,我理解你。”

      清晨。我和宝贵要去另一个小站张夏采访。说好不送的,她却急冲冲地跑向我们乘坐车厢的二号窗口,“总编,你昨晚给婆婆买的鹅毛扇忘我家了。”

      我赶着他们回去。和梅一起来送我们的一个帅小伙刚走两步,又想起,“总编,昨天上午开座谈会,孔梅沒说,五一劳动节她被表彰后,又推上铁道部先进生产者了!”

      “哦,知道了!祝贺她和你们!”列车起动了,我一个劲朝他们挥手,心在悄悄说,红梅默默开……

      【后记】九十年代中期,我主政济南铁道报。一天午后,我接到孔梅电话,说打过报社几个办公室才问准我的电话。听岀她的声音,想起那个夏天,自然高兴。说要感谢我,我懵了。

      原来她留意到,打我从菏泽回来,经常在报纸要文版见到“要加快和改善职工住宅建设的信息”(当时政策允许企业福利和集资建房)。她受益了,最近分得一套两间70多平的新房子。欢迎我们再去菏泽,设家宴招待我们。

      “你一直记着我们基层职工住房拥挤。”她声音有些哽咽。

      “嗯,记着。”我想说,“为民鼓与呼都是记者责任!”可话到嘴边,觉得与梅交流这样说有点像给人上课,做,更有力量。“恭喜,恭喜,应该的,敲了边鼓而已!”我也学着她的声音轻轻的。说时,我的眼睛里涌岀一颗湿漉漉的东西,像一瓣梅被雨雪滋润过,轻轻摇曳着。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于路:哦,红梅默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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