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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年代(二)

  • 作者:清泉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4-05 09:5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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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商人的智商永远都是高超的,商人的思维永远都是活跃的,商人的眼光也永远都是具有前瞻性的。张齐山见供销商店闲置下来,挺可惜的,于是就在每年春节的前后,以低廉的价格把供销商店承租下来。租期长则三四个月,短则一两个月。他把租下来的供销商店经过简单地收拾整理,在里面搞起了小型“影院”。为了“影院”放映的影情绝不外泄,他还把供销商店所有的窗户都用水泥砖块严实地封堵上了。

      “影院”里空荡荡的,没有座椅、没有陈设、没有电灯,也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渗进,自然是漆黑一片。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是脸凑近着脸,也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有打开门时,才可以发现方寸之地性别或年龄的区分。要说“影院”里最具价值的,莫过于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零星散落、大小不一的砖块了。之所以说这些砖块最具价值,那是因为这些砖块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观众实现观影时视线无阻的愿望。

      观众在“影院”里观看影片时都是站着看,有时还要挺直了腰板看,必要的时候还要借助脚尖的踮起看。到这样的“影院”观看影片也是有经验技巧的,那就是要尽量站在前面,还要尽量往身高比自己矮的地方去。如若前面是一个高个子,那就只能把视线从前面观众的肩膀上看过去了。一场电影看下来,必定会累得腰酸腿疼,热汗涔涔。

      票价不尽相同,上午和下午场次的票价要贵一些,晚上场次的票价要便宜一些。

      在这样的“影院”里观看影片,你所站的位置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要随着身边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果突然之间有一位高个的人站到你面前,遮严了你的视线,此刻的你要及时调整位置,确保自己处于有利的地形,不受影响。这就叫“移一人而动全场”。

      这样的“影院”是男人的世界,绝非是女人的天地。因为如果偶尔有女人进来观看,就一定会被挤得大声疾呼:“我要被挤成柿子饼了!我喘的气快要断供了!我要死翘翘(方言)在这里了!”这时,靠近的男人也会显得绅士起来,伸出怜香惜玉的手,道:“站到我前面避一避!我帮你抵挡一阵子。”

      被挤的女人自然喜从天降,快然转危为安。

      放映的声音会随着风向,隔着小河传到村子里。激烈的打斗声,缠绵的娇吟声,柔婉的呢喃声,凄厉的尖叫声,兴奋的欢呼声,激昂的演说声,急促的救命声,刺耳的警笛声……会把村子里部分村民的心思给俘虏了去。于是,有村民划着自家小木船独自行动过河观看的,有村民搭乘别人家划着的木船过河观看的,有划着从别家借来的木船过河观看的,有从下草湾大桥绕过河去观看的,有村民乘着摆渡木船过河观看的(摆渡木船很小,一次只能摆运七八个人,有的村民为了能及时赶到场,小船还没靠岸,就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冲向小船。最尴尬的是:有时小木船超载,需要减员,可是上了船的人谁也不愿下去,僵持在岸边,谁也走不了)。

      如何能忘记,村子里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女村民跟随着一群男村民到新河头去看影片《少林小子》,乘坐摆渡木船时,不小心被挤掉到小河里去了。众人见状,吓得大惊,纷纷伸出“救”手,去捞落于河水里的女村民,拉膀子的拉膀子,拽腿的拽腿,牵头发的牵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一时的手忙脚乱。女村民也吓得花色全无,拼了命在河水里挣扎,竟然连救命都忘记喊了。幸亏人多势众,落水女村民才无性命之忧,不然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此村民从那以后再也不敢随村民们到新河头观看影片了。每当有人约上一起时,她总是说,不去了,上次差点把小命给赔上了!看电影事小,保命事大!

      一九八九年的正月初二,当时的我还是一名在校师范生。我找来村子里几位关系比较密切的村友们商量:到新河头南面约两三公里处的盱眙县鲍集乡戚嘴村找张齐山到村子里放几场电影给村民们看,让村民们欢度一个共鉴美好、共享祥和的春节。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发现村子里那些年老体弱的,腿脚行动不便的,照顾一家老小足不出户的,常年只能围着田地转、围着村子转或是围着院子转的人,他们除了每年在村子里看一场或是几场电影以外,再也没有机会到别的村子观看影片。我的想法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几个村友的积极响应和大力配合。有了心动,还要有行动;说到了,还要做到了。

      我领着几个要好的村友,先是乘着摆渡的小木船到了河对岸,然后再踏着泥泞的黄土路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来到张齐山家。虽说路途不是很远,只有区区的两三公里,但泥泞的黄土路走起来是十分艰难的,每移动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不然鞋子就会被泥泞的黄土路牢牢地固定在原地。这种情况下,要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把鞋底下粘着的烂泥剔除。但为了能包到电影放给村民看,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随行的村友没有一个叫路难行的。

      张齐山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予以了坚决地回绝。有个村友见张不答应,就要和他动粗,刚抡起胳膊的时候,就被我强行制止了。我知道好汉不打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我们是来包电影的,不是来寻人打架的。有个村友蛮横地说:“同意也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电影我们包定了!又是过河,又是泥泞的,不能白跑了一趟。”还有村友扬言说:“你若是不到我们村子去放映,我敢保证你新河头的影院也别想放了。我若是说到做不到,你就当作我放屁!”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张齐山一眼。

      其实,张齐山拒绝是有原因的。首先他已经有了固定的放映地点,不想东来西去地瞎折腾;其次,他担心电影放完了,我们付不起包影费用。盈利的买卖不做,却做了赔本的生意,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乐见的。

      事情僵持了两个多小时以后,终于迎来了转机。我把本人的主观愿望和村子里存在的客观事实详尽告诉了张齐山。他听了后,被我们为村民们的良苦用心所打动,于是欣然同意了。因为是新年,张齐山还吩咐我们坐下来并沏上了茶。我们哪里有心思喝茶,催促着张齐山到供销商店赶快搬运放映设备,防止夜长梦多,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情发生。

      来到“影院”,村民们都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有搬箱子装放映机的,有提影片铁盒的,有从墙壁上扯下荧幕的,有从铁钩上卸下放映喇叭的,有把发电机往板车上放的,有整理放映电线的……

      几经辗转和搬运,放映设备终于被安然无恙地转移到了村子里。

      村民们听说村子里有电影放了,都显得格外激动。包影的几个人也无疑成了村民们最受点赞称扬的人。

      电影在村子里一放就是四个晚上。记得第一天晚上,电影放映到中途的时候,七组的生产队长马有月(家族内的四叔,已辞世二十多年)利用放映话筒激动地发了言:他代表七八两组全体居民向包电影的几位人员表示衷心地感谢;他还说,全体居民要积极行动起来,大力配合和支持包电影的几位村民收取放映费用,做到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粮(当时有些居民家庭困难,交不了钱,只好给些粮食。对于那些实在交不了钱的,负责收费的包影人也不会勉强)。还强调:全体居民既不要拖全村人的后腿,也不要辜负包影人的心愿。实际情况是:我们包影的几个人各有分工,各负己责,顺利并如数地交付了包影的费用。张齐山同志为了感谢我们的诚意,不仅深深地表达了对我们的敬意,还额外放了一场电影给村民们看。村民们报以了万分感谢!

      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但当年包影的事依然挂在一些村民的嘴边,没齿难忘……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苦涩的年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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