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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峰:常忆小米煎饼香

  • 作者:姚岚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10-02 00:5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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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是故乡明,饼是煎饼香。前不久,收到母亲特意为我从山西省阳城县老家寄来的家乡小吃——小米煎饼,吃后让人回味无穷,思绪万千!

      煎饼是我的故乡山西省阳城县的一道传统名吃,由小米加工而成,甜味中带一丝淡淡的酸味,气香味醇,松软适口。第一次带河南的女朋友回老家,熬的小米粥,摊的小米煎饼,女朋友还吃不惯,吃不惯的原因是“太香了”!

      山西小米自古就是朝廷贡品,营养价值丰富。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的含量都高于稻、麦。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般粮食中不含胡萝卜素,但是每100克小米中其含量达0.12毫克。小米的维生素B1含量位居所有粮食之首。明朝《本草纲目》就有对小米功效的记载,“治反胃热痢,煮粥食,益丹田,补虚损,开肠胃”。传统中医文化也认为,小米味甘咸,有清热解渴、健胃除湿、和胃安眠等功效。老家有个传统,新媳妇坐月子必须要喝一个月的小米汤,可以保证婴儿有足够的母乳。生病住院期间,医生也会提醒病人,多喝点小米粥,养胃易消化还能补充营养。由此可见阳城煎饼的第一特点就是营养价值极高。

      小米煎饼的用料看似简单,但制作起来却十分麻烦。制作煎饼的第一步“发”面。将小米用水泡至少五个小时,夏季气温高,泡发时间稍微短些,冬季气温低,要放到室内保温并适当延长泡发时间。泡到小米用手一捏发软,再用家乡特有的纯手工打磨的青石石磨,磨成软硬适中的粥,盛到和面盆中,在适宜的温度下泡发发酵六到八个小时,直到小米粥表面能看到蜂窝状的密密麻麻的小孔,体积增大至一倍,加点食盐、五香粉、碱面调匀即可。第二步才是煎,我们当地人俗称为“摊”。摊煎饼前,要先将煎饼鏊加热。煎饼鏊也是我们阳城独有的特殊煎制工具。用生铁铸造,三十多公分高,圆形,中间凸起,有三条扁形腿,配有两个铁制盖子,一个盖在鏊上,一个坐在半火上。发好的粥舀入鏊内,随着“哧……”的一声脆响,立即盖上盖子,接着两个盖子要根据火候大小不时替换,这样鏊内的煎饼才能均匀受热。约三分钟一股米香味飘出,煎饼也就熟了。

      摊煎饼是个技术活,火候大了会把煎饼摊糊,吃着发苦;火候小了,吃起来发粘,吃不出米香味。真正的摊煎饼高手,摊出来的煎饼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米香味浓郁。在老家,只要能听到“二大娘,来给我摊煎饼喽”的吆喝声,就知道“二大娘”一定是个摊煎饼的好手。

      摊煎饼、吃煎饼是阳城人的家常便饭。小时候,早餐经常是一碗小米粥配煎饼、咸菜吃。剩下的煎饼切成条状,加入一些白菜、萝卜等蔬菜捂着吃,也别有风味。小米煎饼还是我们八零年代上学住校时必备的干粮之一,用煤火炉烤干后的煎饼,焦黄清香,吃起来嘎嘣脆,抗饿还耐存放。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秋收过后,淳朴的家乡人都会第一时间用新米摊一次煎饼,送给左邻右舍品尝,共同分享丰收的喜悦。

      现在,每天清晨,走在山西省阳城县的大街上,都能看见卖小米煎饼的小吃店前,人头攒动,一个个食客用盘子端着金黄色的煎饼配以当地的小米粥稀饭或羊肉杂格,吃得津津有味,喜笑颜开。

      随着斗转星移,住新房盼兴旺,发家煎饼头一桩,无意中成为山西阳城的特定民间习俗,同宗族的、左邻右舍还有过路的,不管啥人,主家都会盛情款待,而且当天煎饼吃得越多,主家就越高兴,吃得越多预示着发家致富的道路越宽广。

      关于发家煎饼的故事,老一辈人是这样代代传颂的:很早以前,一个贫苦老农盖好三间茅草新房,搬进新家的头一天,正巧遇到百名将士路过此地想借住一宿。老农家没有什么好吃的,当时家中仅剩小米九斗,为表心意,次日一大早借了九个鏊轮番摊煎饼。士兵们被米香味吸引了过来,老农强拉硬拽着士兵吃煎饼,哪知这支部队军纪严明,馋的士兵直流口水也无人上去拿一个吃。将领看到此景,下令一个士兵吃三个煎饼,留下九枚银元。将士们走后,老农将钱仔细一数,正好九百个银元。随后,他用卖煎饼的钱做起了一个小本生意,忠厚淳朴的老农诚信经营,逐渐成为当地首富。

      人们认为煎饼本身是发酵起的,发的越虚越快都是好兆头;煎饼的谐音是尖饼,尖是向上顶的意思。尖饼发的快、顶的高都想出个好风头。新房新家新气象,大家都盼望住新房喜临门,希望家庭能尽快兴旺起来。于是不管穷家富户住新房,都要先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吃发家煎饼,讨个彩头,图个吉利,求个致富。

      小米之所以养人,是因为每一粒小米的前身----谷子,都是在恶劣少雨的条件下倔强地长成的,都充盈着顽强的生命力。我的老家土地贫瘠,田地依山环绕,呈梯田分布,宽窄不一,常年干旱无雨,每一粒小米的生成无不渗透着家乡人的辛勤汗水。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春种前,家乡人挑着茅坑里的粪水顺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蹒跚缓行,一桶一桶挑到地里,把粪水倒进提前开好的沟渠内,让贫瘠的土壤吸收充足的养分。

      记得那一年我休假在家,正好赶上种谷子,我和父亲一道挑着几十斤重的粪水,去的时候都是上坡路,我走一步,三晃荡,粪水洒一路,到田间只剩大半桶。每天往返十多趟,行走几十公里的山路。刚开始时,我的两个肩膀磨的红肿生疼,看见父亲肩膀上磨起的粗糙的老茧层层叠叠,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有时也会发生脚下突然打滑连人带桶摔倒在路边沟内的事情,人随着坡势滚落,路旁的灌木丛扎的人脸上、身上道道血痕,严重的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每一道伤痕都在讲述着干农活的艰辛!

      粪水灌好两三天后开始犁地,八零年代的老家,种地没有实现农业机械化。几乎家家都有分包到户的耕牛。耕种季节,天不亮开始喂耕牛,耕牛吃饱喝足才好耕田。父亲扛起犁杖,我像跟屁虫一样,在身后跟着。下地后,父亲把犁杖架到黄牛身上,扬起牛鞭,在一声声“驾”、“驾”、“吁”、“吁”的吆喝声中开始期盼秋季大丰收。夜幕降临,劳累一天的耕牛也在“哞”的一声长叹中结束一天辛苦的劳作,回家等待它的是主人为它准备好的玉米糁、小米糠等拌好的上等草料。

      地耕好耙平整,第二天用农村木制的播种耧开始播种,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耧后不停地左右晃动,耧内的木槌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的撞击声,种子顺着耧后的三条腿争先恐后、噼里啪啦地鱼跃而出,犁铧掀起的土壤发出阵阵悦耳的“呲呲”声,种子瞬间被土壤紧紧拥抱,让人陶醉不已。那时摇耧的不是一般的庄稼人,都是种庄稼的“好把式”,摇耧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收成的好坏。种子下少了,造成缺苗,影响产量;种子下多了,苗子多,苗不壮,间苗也费时费力。邻里之间会提前预约好,请摇耧把式在主家吃上一碗鸡蛋小米炒饭,再喝碗小米粥就开始忙碌的干活。那时的乡邻户户关系融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农忙季节或其他有求于人的事情,大家你来我往,互帮互助,不要任何报酬,这种淳朴的乡情一直延续至今。

      播种后,父母亲穿着千层底布鞋,双手背后,顺着沟渠踢踏着小碎步匀速慢行,压实种子,便于提高种子的发芽率。

      大约六七天,谷子逐渐发芽,待长到八九公分的样子,开始第一遍间苗。“谷间寸,如上粪”,间苗、定苗是个技术活,每一株之间的距离大概在十公分左右,间苗的同时进行第一遍除草。间苗时单膝跪地,慢慢婆娑前行,一天下来,常常腰酸背痛。第二天继续重复头一天的工作,一亩地两个劳动力基本上需要两到三天才能把苗间好。在繁忙劳累的过程中期盼丰收季的到来,大家也就不觉得累!待谷子长到一尺高时,会进行第二次除草和松土,促进根系发育。这一次比第一次容易,锄地的情景和豫剧《朝阳沟》选段里面唱到的一模一样:

      那个前腿弓

      那个后腿蹬

      把脚步放稳劲使匀,

      那个草死苗好土发松

      得儿哟得儿哟土发松

      你前腿弓你后腿蹬,

      心不要慌来手不要猛好好,

      又叫你把它给判了死刑”

      谷子生长期还需经过两到三次的除草、追肥。处暑过后,谷子成熟了!谷叶由绿变黄,谷穗金光闪闪,带着羞涩垂下沉甸甸的穗头。秋风一吹,谷叶摩沙作响,俨然一曲丰收大合唱,令人幸福又陶醉,大家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半年多的出力流汗、操心受罪。

      农忙季节的田间地头,到处是乡亲们忙碌的身影。干活小憩之余,找个凉阴密布的大树,乡亲们在大树底下盘膝而坐,妇女们唠的是家长里短:张家的姑娘嫁给赵家的小伙,小伙老实又能干,将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王大爷的心脏病复发了,好在儿女孝顺,轮流贴心伺候端屎端尿,在医院恢复得不错;高家的谷子年年籽粒饱满,有啥绝招啊;男人们侃的是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孩童们则在一旁玩着自己喜欢的捏泥人、狼吃羊等小游戏,偶尔也会帮忙看护耕完田地的老黄牛;谈笑风生间,忘记了疲惫,亲近了乡情......

      该收获了!收割也完全靠人工。一人挑两个筐,用镰刀或剪刀割下一株一株沉甸甸的谷穗,谷粒饱满的谷穗会单独放在一边,作为来年的种子。收割谷子不能有一丁点儿的耽搁,收割晚了谷穗过熟,谷子会自然脱落,减少产量。同时麻雀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会偷吃,风也会吹落谷子,遇到连阴或下雨天来不及收割的谷穗会发霉,影响产量和品质。所以谷子的收割就是一场与天、与鸟进行的没有硝烟的战斗!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收割后的谷穗,挑到谷子场上,摊开、晾干,用石磙不停地碾压,用木叉不停地翻动。谷子脱粒大家都会找邻里帮忙。七大姑八大姨也会“上阵”,有拉石磙的、有扬场的、有装袋的,一片热火朝天的场面。打谷场上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这是收获的欣喜!村里的刘大爷上场了,刘大爷是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扬场好手,几乎随叫随到。扬场是个技术活,要懂得借助风势,只见刘大爷手持长木锹,弯腰、伸腰、挥舞双臂,“呲啦”、“呲啦”一声声脆响,行云流水般把谷子挥洒成一道道“金色的长虹”,瞬间把谷子和谷糠分的清清楚楚。最后,用袋子装好拉回家入仓。一个谷子的季节才算结束。勤劳淳朴的家乡人就这样在年复一年的春种、夏管、秋收、冬藏的季节轮换中祈盼每年有个好年景。

      从种到收不上一点儿化肥,不打一点儿农药,除草全靠人工。那个年代种植的谷子,称得上真正的有机食品。除了谷子,其它诸如玉米、大豆、小麦等农作物同样不上化肥、不打农药。老家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家乡的农作物一年一季,春种秋收,周而复始。现在老家的小米走出家乡,虽然专业合作社大规模的种植会使用一些农药化肥,但是有着严格的标准。村上八九十岁的长寿老人居多,和当时的有机作物、饮食习惯有着很大的关系。

      阔别故乡二十多年的我,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母亲给我摊一次小米煎饼,在享受美食的同时,慢慢品味家乡浓浓的风俗文化。如若长时间不回去,我也会让母亲给我邮寄几个煎饼,那种唇齿留香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更是对故乡千年美食文化的传承和留恋!

      现在,家乡的小米煎饼除了作为家乡人的生活主食外,在旅游热如火如荼的今天,淳朴厚道、生意精明的家乡人,还把它作为家乡的“美食名片”和农家乐相结合起来,不断发扬光大,当地一些网红借助网络优势在快手、抖音等平台,开直播、网上售卖,使小米煎饼的名声越来越大。小米煎饼的品种也在不断改良中发生了新的变化:有核桃仁的、有鸡蛋小米的、有红糖小米的、还有葱花小米的,掺点玉米面就成了杂粮煎饼,大大满足了不同口味人的需求,老少皆宜,想吃哪样摊哪样。

      随着人们对饮食文化的重视,用小米制作的食品也在发生着千变万化,小米粥的营养已足够丰富,据说清代上朝的大臣天还不亮就要起来,早点喝的就是这口小米粥。一些美食家根据不同食客的需求,研发出小米海参粥、小米银耳粥、小米红糖粥等不同的品类,深受食客喜欢。

      在老家,清明节前后,地榔头天然生长的小蒜,拔回家清洗干净,切成碎末和鸡蛋放一块炒熟,把提前做好的小米干饭放进去,大火猛炒,加入味精、十三香等调料,再撒上点翠绿的葱花点缀,一碗色、香、味俱佳的小米蛋炒饭就出锅了,那味道,一个字“香”,两个字“喷香”。本来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米炒饭,在当地一些高档酒店已成为外地游客必点的一道美食。有远见的企业家,开发出的小米锅巴、小米酒系列食品也是声名远扬!

      由小米加工而成的任一品类,无不渗透着劳动人民的艰辛、汗水和心血,“付出就有回报!”这句话,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能把小米吃出花样来,真的只有山西人做到了!

      家乡人在向外界传播家乡饮食文化的同时,自己的腰包也一天天鼓了起来,可谓相得益彰,美哉美哉!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刘建峰:常忆小米煎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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