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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

  • 作者:林凡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1-07 19: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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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时候的我常年住在外公外婆家,因为那时太小,也不用上学,整天跟在外公外婆身后疯。很多事我都只能记个模糊大概,甚至忘了。

      外公外婆已逝去多年了,每每念及过去,外公外婆的印象在我心中仍最为深刻,一直缅怀难忘。

      出生刚满月,我就被外公外婆抱回家,一住就是十三年。我的童年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

      外公外婆也是李庄人,他们住庄子东头,我家住庄子西头,相距二里路。

      每天,我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早上没睁开眼即被小姨娘接到了外公外婆家,晚上睡觉前又被舅舅送回父母身边。

      半年后,我断了奶,以后一直就住在外公外婆家,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外公中等个头,皮肤黝黑,喜欢剃平头,他脸上的沟沟壑壑记录着他走过的风雨岁月。

      记忆中,外公喜欢用竹篾编织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公靠篾匠手艺谋生,可帮了家中大忙。

      “手艺在手,吃穿不愁”。外公一辈子就靠手艺说话,吃百家饭。外公人缘好,是个干活细致入微的人,蛮符合篾匠性格的,所以他深受庄子上人的尊敬,在当地称得上是手艺精湛的篾匠。

      年幼时,时常见他,拿着竹篾刀,去屋后的竹林里转来转去,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砍倒几根精细均匀的竹子,划掉竹枝和竹叶,悠哉悠哉地扛回屋里。

      然后,端个板凳,坐下来,拿着竹篾刀,慢悠悠地将竹子上的节巴削掉,再剖开竹子,一刀一刀削开,或宽或窄,全部削成了长长的竹条;之后再放到板凳的横刀上刮过来,刮过去,俗称“刮篾”,直到把篾刮得薄厚均匀为止,才算是准备完毕……

      庄子上人家的生产生活,和竹子都有不解之缘。

      从灶台上的刷把到床上的篾席,从背东西的背篓到装稻谷的稻箩,从晒咸货的竹篮到挑土用的粪箕,还有筛子、簸箕、栅栏和黄鳝笼子等,都与竹子紧密相连,更与篾匠密不可分。

      外公和竹子、竹篾的故事,记忆中我留下的不多。

      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做篾时,我会常常待在他身边看他做篾活。

      外公看起来身子骨瘦小,但他那双粗糙且满是老茧的手倒显得十分有力。外公只有在做篾活时的表情显得特别有神,做篾的过程是那样的熟练,那样的自然,一根根细细的篾条在他手中不到半天功夫就会做成一个你想要精制的竹制品。

      外公的篾刨得很光滑。为保证篾活质量,外公无论走到哪家去做活,都是提前将竹子选好,划成篾条,至少凉晒半个月,再带到人家去。篾条不晒好,外公是不接活的。

      外公平时在家主要是打个竹篮子,编个竹筐子,修补修补庄子上邻居送来的破烂的竹篾品,挣的工钱也很少,仅够补贴家用。

      外公最拿手的活是做篾席,他做的篾席可是远近闻名,想买床他做的篾席,不提前半年是不成的。

      对于六零后、七零后来说,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那能让你一觉睡醒一边脸上印满方形格子的蔑席上淌的一摊口水。

      老人们都说,蔑席越用越光滑,越用越凉快。

      蔑席,即用竹子制成的凉席。现在城市里,家家用空调,已经很少见到夏天睡蔑席了。

      在农村,上了年纪的人,夏天用蔑席的习惯仍在保留。如今,在我老家一床蔑席要卖到两千多块钱。

      母亲当年跟着外公学了点篾匠手艺,现在家里,仍保留着外公亲自制的一床还有不少蔑补的蔑席。

      制蔑席时需要蹲在地上,一天下来得十多个小时,即便是年轻人,蹲的时间长了,双腿也一样受不了。何况,外公这个年龄,所以儿时外公问我的梦想,我说我不想成为像外公一样的篾匠。

      编一床篾席一般得花上十天左右的时间,由于缺少市场,价格又卖不上去,据说庄子上再也没有年轻人学这门手艺了。

      外公外婆一生劳碌奔波,将四个子女抚养长大,从沒享过清福。

      母亲是家中长女,十七岁出嫁,十八岁生下我,自然我是外公外婆家的长外孙,在外公外婆眼里受到格外恩宠。

      因为家贫,母亲、大舅和小姨从小就辍学在家务农,一生不识斗大几个字,只有双胞胎的二舅有幸在全家人的供养下读完了高中。

      外公外婆平时很节俭,一辈子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穿的衣服不到实在不能再穿了,总是要坚持缝缝补补。他俩自己这样,对家里人也这样。外婆常说的一句话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除必花的油盐钱外,外公外婆最舍得花钱的地方就是给我买鱼、买肉吃。

      每次外公到县城采购篾货,回来都要捎买上两块大白干子、斤把猪肉或条把鱼,切成一块块的,让外婆给我蒸着吃,说是给我增加营养,多长个头。

      现在我特别爱吃鱼,可能与小时候外公外婆给我养成的生活习惯有关。

      大约七八岁那年,有一回中午突然想吃鱼,家里没有,外婆就哄我,说让舅舅明天给你买去,不管外婆怎么哄,越哄我是越来劲,越哄越哭闹,没有鱼就是不吃饭。

      外婆拗不过,叫来大舅,挽起裤腿,下到门前的水塘里捉了一条大鲢鱼,舅舅把鱼杀了做成菜肴,吃着新鲜味美的鱼我才高兴起来。

      在外公外婆家,我吃的最多的就是鱼。那时的小沟小溪里到处都能摸到鱼,大舅有空就扛上鱼网到庄子周边的河溪里或水塘里去给我打鱼。

      大舅的捕鱼技术在庄子周边都是小有名气的,他每次出去,一定不会落空,回来交给外婆就能煮上一大锅或蒸上一大碗。

      有时大舅出去打鱼,把我也带上,让我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地捡鱼,日落西山时,我和大舅才背着半筐的鱼回到家里,那也是我童年最开心的游戏。

      对我最担心、最疼爱的要数外婆,慈祥、和蔼可亲的外婆,一直默默的在我身边呵护着我。

      由于岁月的流逝,六十多岁时的外婆头上就布满了银发,一条条如同波浪般的皱纹刻在她瘦削的脸上,皮肤也变硬了,摸起来毛糙糙的。

      外婆平时总穿着一件蓝色的对襟上衣、黑色的裤子。因患先天性小儿麻痹症造成双腿终身残疾,常年躬着腰,与手杖为伴。

      外公外婆家门前是个水塘,水塘虽不大,也有十几亩的水面,最深的地方有两三米。

      十岁那年,在炎热夏季的一天,外婆正在家中做饭,我乘大人们不注意悄悄溜进水塘里洗澡。

      外婆后来跟我讲,这个水塘中间底下有一口废弃的水井,年代久远,约有五六米深。很多大人都不敢轻易到这个水塘里去洗澡,据说很久以前有人被淹死在里面。

      那天,我一个小猛子扎进水里,很快像被磁石吸住一样,被吸到了水塘中间,在那靠近废弃的水井边慢慢往下沉,任凭怎样扑腾,也无力游回岸边。

      外婆发现我不在屋子里,拄着拐杖满世界找,一边寻找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她的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叔伯阿姨们纷纷赶来,一边安慰一边帮忙寻找。

      农村小男孩从小一般都被剃成了小光头,露着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但在庄子上也时常能看到后脑勺上留一条小辫子的男孩子。他们年纪都不大也就几岁的样子,远远的看去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问过庄子上的老人才知道,男孩子留小辫子的风俗在农村存在已久,成为“命辫儿”,也有“八十辫儿”“百岁辫儿”等诸多说法。过去普通人家里很少见,只有一些疼爱孩子的大户人家才会留。

      留辫子的习俗大抵是这样的,若是孩子小时候体弱多病,就会从胎发开始留一条“命辫”。一直到五周岁,六周岁或者十二周岁的生日当天剪掉。其寓意就是孩子被“小辫子”栓住病魔抢不去,好养活,能健康顺利的长大。

      外公外婆为祈求保佑我长命百岁,执意要给我留个小辫子,说要到十二岁那年本命年才能剪掉。

      在农村,给小男孩留小辫子有说法,剃辫子更讲究,是家庭里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选上一个好日子,请家里嫡亲上门,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农村过节。

      剃辫子是由家族里面的长者来主持,要专门请剃头匠师傅来家里。剪掉辫子后,众人喝彩、祝福,献上红布包裹礼物,家里要留客人酒等。

      留小辫子是长辈们对于孩子的无限期望,而剃辫子更算是那个年代孩子的成人礼。毕竟现在是新时代了,人们都追求时髦,留辫子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

      也正是这条小辫子,救了我,救了外公外婆和父母,让我死里逃生、逢凶化吉,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外婆哭喊着我的乳名时,有个眼尖的邻居发现水塘中间有个黑色的小辫子飘浮着,就指着对外婆大喊,外婆听到喊声,不顾一切地扔掉拐杖“扑通”一声跳进水塘里。

      此时,水塘坝埂上正走来一位中年壮汉,挑着稻箩由东往西走,后来知道是住谢河村的一个远房表叔。

      听到大伙呼喊后,表叔放下挑担就急速跑过来,连衣服未脱就跳进水塘,向这边游了过来。

      外婆毕竟是残疾人,腿脚不灵便,在水塘边扑腾几下就被邻居们拉上了岸。

      在众人引导下,表叔很快将我找到,拦腰托起我游向岸边,在岸上等待的叔伯阿姨快速将我接了上去。

      一边救我的同时,一边有人已准备好了一口铁锅,翻扣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抱到黑觑觑的锅底上爬着,用锅底顶着肚子,挤压喝进肚里的塘水。

      幸亏那天庄子上几户人家都有人在,听说我掉进水塘里都赶了过来。外婆看我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嚎淘大哭,一直哭到我苏醒为止。

      那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外公外婆就用一根约三米长的红丝带,一头紧系着我的手腕,一头拴在他们的裤腰上,不让我离开寸步,一直到我上学了才放手。

      十一岁那年,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分了家,住到正房边两间矮平房子里。在不到20平米的房子里,我和外公外婆又单独过了一个年。

      过年前,我用外公平时给的、节约下来的零花钱,到城里买了一张画有一对松鹤的年画,找来浆糊、花边纸、红纸等,用一天多时间自制了一幅宽约80公分、高约2米的中堂画,挂在堂屋中央,祝愿外公外婆益寿延年。

      这件事令外公外婆非常自豪,逢人便夸。

      入伍第二个年头,我回乡探亲。临行前,用津贴费给外公买了一条山西产的“双塔”牌香烟;给外婆带了些当地的土特产,可把二老高兴坏了。

      外公把我带的香烟拆开,给庄子上来的人每人都发几支,剩下的几包让大舅去换成当地最便宜的,说是省点,能抽时间长。

      外婆则把吃的东西也拿出一些分给来玩的孩子们,左邻右舍在外公外婆面前一个劲地夸赞我。

      回部队不久,从家中来信得知,七十高龄的外公在场地上翻晒稻草时不幸中暑去世。外婆在外公去世后卧病在床,一年后也抱病辞世。

      外婆是1986年的9月份辞世的。去世前,我曾给她寄过一笔钱,虽然只有二十块钱,那是我存下的两个月的津贴费。我本想寄回去给她老人家买点营养品,尽尽我这个外孙子的孝心,却想不到,这笔钱她老人家到死了也没有花上。

      忠孝不能两全。遗憾的是,作为外公外婆最疼爱的外孙子,二老的先后去世,我都未能见上一面……多年来,一直是我心中解不开的情结,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和愧疚。

      每次站在外公外婆留下的那间低矮的茅草屋前,我都会俯视良久,心绪难平,外公外婆的印象定会浮现在眼前。

      慈祥可敬的外公外婆,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审核人:雨祺】

        标题: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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