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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兰:时光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温柔

  • 作者:冰雪狼人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7-16 09:3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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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光的褶皱里,

      藏着岁月的温柔

      ——他是她生命里的那一束光

      她守在妈妈的床前,坐在踏板上整整坐了一天,隔壁风琴几次喊她出去跳绳,她都没吭声。她是很担心妈妈的,担心妈妈趁她走开的时候,会自寻短见,她害怕自己会像萍儿一样,失去妈妈。一年前,在幼儿园听一位阿姨对王老师说,萍儿的妈妈在搭乘拖拉机去小镇的半路上,车子下坡,萍儿妈妈没坐稳,摇晃摇晃几次便从车斗上翻了下来,头都摔碎了。萍儿的妈妈死了!此后,萍儿跟大家一块玩的时候,大家都说她没妈妈,她就哭了,大人们唠嗑的时候都说萍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不想成为萍儿那样,也不愿接受别人同情的目光。

      慧的奶奶神神秘秘地对大家说“出事的头几天晚上,我跟萍儿妈在一块乘凉,夜里并排躺在两张竹床上,我看见萍儿她妈总是站起来,我就说,‘你老站起来干嘛呀,躺着多舒服呀‘,萍儿妈说,’我没站着呀,我是一直躺床上的呀‘!如今回头想起这件事,她那会八成魂魄就走啦!”

      妈妈一天都没吃东西,她知道她是劝不动的,也不知道怎么劝,就只好静静地守着。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终于起床了。第二天一早,妈妈照常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了。爸爸也随后扛着锄头走了,中午时分,妈妈回来了,喊她去叫爸爸吃饭,你“哦”了一声就往外跑,她常去那个地方喊爸爸吃饭,她知道他一定会在那儿,果然他看见爸爸的锄头就倚在麻将奶奶家的门外,她不知道喊她什么,反正听说她只要不打麻将就会生病,一上到麻将桌,她的病就好了。所以她就对妈妈说喊她麻将奶奶。一眼就看见方桌前正中坐着的爸爸,他正有说有笑地抓摸着麻将,等到饭菜都凉了,爸爸才回家。饭后,妈妈又扛起锄头下了地,爸爸也继续摸他的麻将,爸爸没回来吃晚饭!直到夜半时分,她听到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继而又合上并插上了门闩。爸爸又是最后一个回家的!紧接着就听到爸妈的房间里传来了争吵声,她的心里烦乱又害怕,她赶紧用两个食指塞进两个耳朵洞里,堵一阵,松开,听一听,又堵上,再松开,反反复复地,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她想对爸爸说以后不要去打麻将了!妈妈今天买针线的钱都没有,她今天看见妈妈委屈地站在卖货郎的挑担前偷偷抹眼泪!

      妈妈早饭没吃又去菜地了,爸爸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起床,她不敢进爸爸的房间,爸爸的脾气不太好,急起来会对她吼!这时,隔壁林奶奶来借铁铲,奶奶让林奶奶去房间看一下爸爸,林奶奶一走进房间就大喝:你在干嘛呀!“,她的怪叫声惊动了奶奶,她跟随奶奶冲进爸爸的房间,就看见爸爸的脑门上流了好多血,手上紧攥着一枚铁钉,林奶奶进来的时候,爸爸正用拳头将这枚铁钉往脑门上捶,她吓得心砰砰狂跳,捧着这颗伤痛的心慌忙逃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了同学家。同学一家人正围在饭桌上吃西瓜,笑声朗朗,她多么羡慕同学!也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家,不!一个正常的家就好,没有争吵!她此刻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她在想:爸爸头上的血止住了吗?妈妈回家了吗?妈妈回家他们还会吵架吗?爸爸的头破了会死吗?

      在那一个个由惶恐堆积起来的灰暗的日子里,却有一束光照进她的生命里。

      六年的小学生涯,(五年级由于一场病,她复读了一年),他教了她四年的语文,四年里,她一直坐在第一排,她就这样足足仰视了他四年!9岁,是一个可以镌刻时光的年龄。于是,她毫不费力地就记起了那些片段。

      那一次,他在学校的走廊上截住她,

      “过两天的毛笔字比赛,你准备好了吗?这两天记得在家要多练练。”

      “不是选了峰和花儿吗?”“黑板上写‘正’字投票,花儿比我多了三票。”她怔怔地看着老师,

      “你不用管,准备好过两天去参加就行,到时我会在班上叫你的名字。”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留下她还楞在原处。

      “管它呢,让你参加还不好吗,你不是一直在惦记这事吗?”英子推着她往教室里走。也许是老师为她多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呢,她是这么想的。比赛那天,她只看见了峰,她这才知道是她占用了花儿的名额!那一场比赛她拿了第二名。只是她在兴奋之余心里多了丝丝愧疚!

      奖状捧回家,爸爸又不在家,在她的记忆里,她拿回的奖状爸爸几乎都没见过,只有妈妈将它视若珍宝!只有看到奖状,才能见到妈妈的笑,她的成绩,是妈妈早上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唯一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

      每年汛期,总让她想起当年的那场洪水。那天下午,爸爸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围堤在蒋村缺口了,大约有500米那么长。日益见涨的河水像一头受困的公牛,愤怒地到处寻找着突破口,地下的泉眼开始裂变,漏洞越来越大,最终洪水以不可挡之势冲垮了囚禁她的牢笼。水域很快就覆盖了眼前的一切,一个村庄接连一个村庄沦陷!树木,水稻全都泡进了水里。雄浑的水流正朝着她的村漫卷而来,野外早已是一片混沌。

      当年,农村还没开始建洋楼,一律的单一层小木屋,每家在两边偏房的上方多加了一层木板,隔层是用来囤积粮食用的。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去年的粮食除了交公粮,一点少得可怜的自留粮早就吃完了,眼巴巴瞅着今年的稻子就快收割,这场倒霉的洪水!哎!人们不由得诅咒起上苍!

      妈妈已将阁楼打扫干净,接下去这一两个月时间里就准备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渡过了,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这里!

      圩堤在没塌方前,暴雨大暴雨不分昼夜地下着,任你怎么求,老天爷就是不肯赏脸,现如今这圩堤垮啦,雨却喊累了,从此每天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就像老天爷对着水牢中的人们不怀好意地嬉笑着,让人看着就来气。人们忍不住又要咒骂几句,你把庄稼都糟践完啦,你之前是每天哭,哭够了又每天笑,疯了吗!在让我们饿死之前是要将我们都烤了吗?然而头顶上的火炉每天就这么自顾自地对着大地烤,水也在一天天地瘦下去,从头顶,脖子,胸部,腰部,膝盖,再到脚踝,一点点的矮下去!到露出地面的时候,墙角处,旮旯处发出阵阵臭味,癞蛤蟆,蜥蜴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臭虫到处乱爬!

      到开学的时候,人们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学校就在蒋村附近,500米长的缺口正对着学校,开学报名的时候到了,校长在会上说,同学们明天要从家里带劳动工具来,学校要重建,被洪水冲垮的那些砖块,需要各年级的师生们一起搬到新操场上。第二天劳动课开始!两个同学共用一个粪箕,一次20来块砖整齐放进粪箕内,然后由两个同学共同用力抬着送过去,再跑回来,一趟要走200米。九月的阳光依然热辣,脚下的砂土像在热锅里被翻炒过,一接触到脚上的皮肤会让人烫得不由自主弹跳起来,砖块也被阳光烧得滚烫。

      老师头天就对她打好了招呼,

      “你明天不用带粪箕,你就跟着我,你来点数,记录同学们一天下来运来几块砖,再看看有哪些偷懒的同学。”

      “老师,家书同学每次都是断砖。”她在告状,

      “老师,我脚疼。”家书同学辩驳道,

      “好,那你来跟着我堆砖。”调皮的男同学们一个个都说,老师,我手疼,我脚疼,老师就冲他们笑笑。女同学则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对着她瞅,同学们窃窃私语:“就凭她个头小?”“那小兰不跟她一样高嘛!”“要么就是他们两家是亲戚。”“他们家不是亲戚。”每听到这些,英子总会为她澄清。英子一向是向着她说话的。同学们对于老师这样特殊的关照,感觉到意难平,那也很正常!

      暑假也是一年当中最繁忙的季节,家乡是农场,每年摊派的公交粮的数字巨大,稻子要种两季,第一轮稻子刚上岸,又要尽早将第二季的秧苗插下去。但凡是能跑路的,没人能置身事外,要么带到水田里,滚一身泥浆回来,要么留守在家里,晒稻子兼做饭洗衣,反正,累不死就行!今年,由于托了这场洪灾的福,让同学们过了个贼悠闲的暑假。至少大多数同学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可没有那么多忧患意识,饿不饿肚子那都是父母亲的事!可这一开学,反而干上了体力活!几天下来,她亲眼看到了同学们的手都磨破了,老师的手被砖块割开了口子,她很想对老师说,其实她也想去搬砖!

      每天上学,都是她先去小兰家,然后同小兰一道再去到英子家,因为英子家的早饭最晚,可能是她妈妈睡懒觉的缘故吧!到英子家的时候,她哥哥的同学也在她家里等,家里堵了这么多人,她妈也急了,一个劲地往炉灶里面填柴火,是晒干的马鞭草,一放进去就劈里啪啦地放鞭炮似的很快就燃尽了,她家也是烧这个,是妈妈去圩堤上刨回来的。还有的人家烧晒干的猪粪牛粪,那个可比这个耐烧。英子的哥哥左手拿碗,右手拿筷子,一边敲一边喊叫:“还没熟,还没熟!”英子则苦着脸,嘴里嘟囔着“肯定迟到了。”英子妈实在憋不住,就把他哥往外面轰: “你这讨债鬼,今天没你的饭!“实在等不到锅里的米熬到有多稠,英子就盛了一碗干湿分离的稀饭,三两下倒进了肚子里。

      等到站在老师面前时,第一节课已经过半,小兰和英子双双低垂着头藏在她的身后,每到这个环节,她就被当成她们的挡箭牌,当成炮灰,如果炮火会朝她们轰炸过来的情况下。可是同学们是知道的,炮火这个时候会自动熄火,只要有她挡在前面,就不会受到老师的责罚。结果同往常一样,毫无悬念地,老师只说了句,回座位上坐好!回到座位上,英子还不忘抛来一个媚眼!

      接到教育部的文件,村里要开展扫盲活动,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我的班主任老师头上,放学的路上,他对我说:“你晚上跟着我去到我们村的学校,你在路边等我“村中的小学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三年级就要到离家两公里外的学校去上。晚上,她早早就出门了,乖乖地在路边等着,直到在人流当中发现手提‘马灯’的老师,(马灯其实就是带提把的煤油灯)。

      一条小路将长长的池塘割成了两半,小路的尽头便是学校的操场,这里很僻静,到了晚上,路上几乎没人走动,只是这几天由于扫盲的活动添了热闹。没有风的挑拨,湖水很是平静!湖面灯影绰绰,野外秋虫呢喃。她亦步亦趋紧跟他的身后,被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包裹着。

      学校建在村后方,从没问起过学校是哪一年建成的,反正已经是很破旧!办公室在中间,一边一间教室,分为一年级和二年级,后窗外面就是菜地,长年风吹雨淋,窗户上的木框早就烂掉了,只剩下两个大大的方形的洞,冬天用稻草堵上,防风,天气暖和了就让它的口张着,让野外的风往里面灌,为孩子们带来一丝凉意。

      教室里坐满了人,反正是没个正经位置,三五个挤一块。深秋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有的小媳妇还带上了娃,来得大多还是十来岁的小女孩,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受农村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左右,一年级上了一个学期,考试成绩几分或十几分的妹子,父母就直接将她们的读书机会让给了她们的哥哥弟弟们,把家庭中男娃女娃的角色对调一下,让女娃们去挖黄鳝,放牛,摸鱼,挖莲藕。

      此时的教室里,笑闹声此起彼伏,老师在讲台上喊‘‘静一静’,喊了几次,声浪才渐渐褪下去,他从最初的拼音讲起,讲了约摸半个小时,他走到她的跟前说: “你来吧。”她羞怯地望着他,灯光照着她饱胀的通红的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只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接住了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盈满了温情,她解读到的是肯定、信任和鼓励。她安静地走上了讲台,她讲得很认真。那短短的一个月,她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如今回想起来,在她人生道路上,这是她站上讲台的唯一机会!

      过几天就要小升初考试了,同学们都有家长骑单车陪送,她们家没有单车,爸爸也不会骑,再说爸爸也总是忙,顾不上她的学习,每当同学们兴奋地谈论去乡里参考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走开,乡镇离家有10多公里路,是没法走路去考试的,可是除了走路,她又能怎么样呢!

      每次老师帮她解决困难的时候,总要留在最后几天,是老师想给她带来惊喜吗?参加毛笔比赛时如此,帮她减轻体力劳动的时候也如此,带她去上扫盲课时亦这样。这一次,老师对她说,你明天搭坐我的自行车去考试吧。

      她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欣喜!一种浅浅的失落感萦绕心头,这个陪伴了他四年,如兄长般默默关怀着他的大男孩,从此将走出她的生活!

      老师骑的是二八高杠自行车,前后两个车轱辘,中间一个大大的三脚架连接着,老师将她抱上自行车横杠,就这样他把她圈进了怀里!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童兰:时光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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