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欢早起，上午和午间还要小睡，母亲则忙于家务和准备三餐或看电视消磨时光，余下的时间爱看电视，一般不午休，说是怕夜里失眠。晚上母亲常常看一会儿电视就睡着了，无论多喜欢的节目都这样。父亲拍她，她闭着眼睛狡辩：“听着呢。”其实，呼噜都打响了。她贪恋黎明觉，偏偏父亲那个时候会醒来，还故意弄出动静，气得她骂他是一只打鸣的公鸡，这还不说，母亲 到梦里，他就把一碗冲好的鸡蛋粥给母亲端进来，嘴里还不住叨叨：“都8点了，上班时间早过了。”母亲说：“你又不上班，着什么急?”
母亲爱看电视剧，父亲喜欢看新闻联播，两人常常会争执不休。母亲说新闻有什么好看的。父亲歪起脑袋不满地向母亲扫一眼，拉起官腔：“不看新闻联播，怎么知道每天发生了哪些国家大事?”母亲反唇相讥：“知道又怎么样，什么大事轮得着你操心。”父亲被呛得一下无语，气哼哼的。
这日常的拌嘴犹如家常便饭，有时会上演升级版的“武斗”：因一些小事，父亲会向母亲挑战：“那就打一架试试?”母亲不甘示弱向前一步：“试试就试试!”这情形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家里有什么东西旧了或者不用了，母亲总也舍不得丢，父亲却是毫不吝惜地弃之门外，为此，俩人从年轻吵到现在。后来，父亲扔东西就趁母亲不在，等母亲回来发现也为时已晚。可就是这样，母亲还像个收旧货的一样攒下的旧家什和旧穿戴将房间的犄角旮旯全部塞满。
前两年父母去西北小妹家长住，大妹过来打扫房子，才把一些不用的东西和不穿的衣服彻底清理出去。不过，母亲回来一年，家里就像变戏法似的又堆了个满满当当。旧茶几堆在餐厅一角成了她的杂货架，旧电视柜抬到阳台上摆满花盆，拥挤不堪，她理由还一套套的：“家就得是这个样子，紧紧凑凑才显得热热络络。”
母亲提起一件事就生气，她厂里wg期间生产的主席像章名扬天下，母亲买回各式各样一大堆精心保存起来。父亲却从不当回事，上世纪80年末有个收古玩的人来家里，不知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话，竟然把像章全部白送给人家了。多年后，主席像章在收藏市场大幅升值，母亲懊恼得直跺脚，没少数落父亲。
可父亲依然我行我素，看到不上眼的东西该扔照扔，甚至有时候只要暂时不需要就连个塑料袋都会觉得占地。有一天，母亲找东西半天找不到，问父亲看见没，父亲说不知道，母亲很纳闷，藏在床下的东西难道自己能长翅膀飞走?第二天，父亲早起，又把厨房窗户上掉了一个角的玻璃贴膜撕掉了，母亲气愤地说：“你的手不闲着要掉啊，大冬天的，厨房窗户每天那么重的水汽，就是换新的也粘不牢，你就不能等两天，真是气死人了!”
老两口就这样吵吵嚷嚷过了一辈子，这锅碗瓢勺的交响曲每天都在继续着。
父亲虽然常因这些琐碎事惹母亲生气，却离不开她。前年9月，母亲送妹妹女儿回疆上学只订到两张机票，没有和父亲同去。还没过几天，父亲不是感冒就是血压升高，整个人病恹恹的萎靡不振，喝药打针都不管用。
父亲脾气急躁，爱使个小性子，有时候不讲场合，常搞得母亲下不来台。但他有一点好，不管自己怎么胡闹，家里的大事小事全由母亲做主，发过脾气后，也知道错，会跟母亲道歉，只是道歉的方式有点特别，就一句话：“不知道我就是这个脾气?”
母亲有一个爱好，喜欢将家里的家具搬来搬去。不管是高大的衣柜、书橱，还是笨重的双人床沙发等等，在我的记忆里，就跟她手里的积木一样，一年总要组合几个来回。尤其是年关腊月大扫除后，别人家早就收拾停当，我们家还在母亲的即兴设计里捣腾。她干得高兴，可把我们兄妹给整惨了，门窗敞露一天，只有客厅一炉炭火，快睡觉了房间还冷飕飕的，而且晚饭被排挤到所有的事情之后，最后吃到嘴里时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小时候的家里住的是厂里分配的家属房，面积不到40平米，芝麻大小的地方，就那几件家什，母亲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每次都能摆出新花样来。
这件事，父亲一开始是一千个不赞成。我那会儿才十岁，妹妹们更小，母亲的创意必须依靠父亲的体力才能实现，所以，不管父亲怎么甩脸子，母亲都忍着，直到父亲看到最后的效果，满意地露出笑脸。
以后这样常折腾，父亲也变成了和母亲一样喜欢搬腾，只要母亲振臂一呼，他必定大力响应。他比母亲更胜一筹的是，喜欢在墙上粘粘贴贴，水泥墙他摁不进图钉，就使用透明胶，粘钩，每年单位慰问赠送的那几本挂历和年画都不够他摆布，家里的墙上和组合柜上到处是他粘贴过挂钩和透明胶的痕迹。母亲坚定地站在父亲的一边批评我们：“想要日子兴旺发达，就要在过年时红红火火地张罗，过年贴年画那是图了个喜气，否则就只能穷嗒嗒地过一辈子。我反驳说：“你看咱们家，地上摆着现代家具，墙上贴着大红大绿的年画，整个一年代错乱感，还不把人的大牙笑掉啊。”
不过，说归说，我们打心眼里还是支持他们这个爱好，他们乐得这样做，首先有益身心，只是，年纪大了，尤其是父亲，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时不时地还在他的身体里为害作乱，你不劝他悠着点，出了问题，还不是给我们找麻烦?
我想起曾在网上看到一篇日志，很有趣，说明星宋丹丹也喜欢在家里移家具，经常是家人前脚出门，后脚回来就找不着北了。我不由得笑了。
时光飞逝，父母都已老去。白发飘摇，步履蹒跚，他们争争吵吵中度过一辈子，相依相伴。他们的感情经过时光的磨砺，慢慢积淀，历久弥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