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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烟火】快乐老王(散文)

  • 作者:王家钰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5-01 20:5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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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哥哥曾教我两句话,一不要对不开心的事念念不忘,二不要对令自己不开心的人耿耿于怀。他的意思是做人要学会忘却懂得快乐,哪怕穷得一无所有都要穷开心,因为只有快乐才是人间值得。同样是过往云烟,快乐是一种心态,抛开恩怨,远离烦恼,学会了宽容,无论逆风还是顺水都能自得其乐,何乐而不为。他本人也总是乐呵呵的,有滋有味地吃喝玩乐,无忧无虑地高天阔论,时不时插科打诨,逗个乐子,幽默风趣,谈笑风生。上大学时,同学们戏称他是“快乐老王”,来区分其他王姓同学。

      “快乐老王”本名王建委,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男孩,所以看得无比金贵,家家户户都还在为解决温饱犯愁时,他过的是王孙贵胄般的生活,吃的是细米白面,穿的是新衣新鞋,不但一家人把他捧在手心里,家里的亲戚和邻居都要高看他一眼,见面打招呼都是,你家那个少爷哩?时常有人夸奖,“你家建委真聪明啊。”我奶奶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那咋会不聪明哩,不聪明他没有理由啊,从春上小鸡仔学打鸣,分得出公母,我都开始给他炖小公鸡吃,他爹有粮本,能买大米,蒸红薯时单给他蒸一小碗大米,鸡蛋、豆腐更是没有断过,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了。”

      奶奶嘴里这个好喝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家其实只有一种,别人家还不一定有。我家在村子的最北靠寨墙,我家老寨墙东西长近百米,上面长满了野草、灌木和杂树,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我家连年喂羊。那只白色的母山羊,性情温驯,能吃能干,不但能驮着哥哥玩耍,还能每年下两次崽儿。羊有奶的时候,我母亲会端着一个白色搪瓷茶缸去挤上大半缸,茶缸比较大,上面有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挤好的奶,放火上加热,并不会溢出。奶热好后,再挖上一勺白砂糖搅拌,长柄的金属调羹一圈又一圈滑过茶缸内壁,发出一串串清脆而有节凑的声音,玲玲,玲玲,弥漫在厨房的奶香更加郁浓起来,浸润了五脏六腑,感觉满是幸福和高贵,平时唯恐避之不及的羊身上那种骚臭腥膻,好像并不十分讨厌。

      温度刚刚好的羊奶递到哥哥手上,母亲满脸宠溺,贴心叮咛,“营养着呢,喝了它既长个子又长成色,来,一口气喝完。”她的儿子是希望,是未来,是顶梁柱,只有他才配得上这珍贵的美味。我和妹妹的眼神随哥哥仰起的脖子起起落落,跟准了他换气的节奏,眼馋得紧,甚至要把目光移到别处稍作调整,怕口水不小心流了出来。哥哥的脖子仰得越来越高,心里越来越失望的妹妹嚎啕大哭起来,有时候也能唤起一些怜惜,茶缸里余下一点点,她吧唧着嘴,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滴。

      有过饥饿经历的父母,对食物有着特别的感情,他们有机会都会变着花样做美食,亲戚们联络感情所送的稀罕吃食,都是王建委优先品尝,吃饱喝足,才轮的上我们姐妹。连带跟着父母赶会,串亲戚,供销社里看稀奇的机会都是他的。事实上,他们的宝贝儿子除了越发嘴馋,并没有长出来个壮实身板,除掉胖乎乎的脸蛋,身体反而纤细瘦弱。他们转而巴望儿子能出类拔萃,胜人一筹,把书香世家的门楣发扬光大,当上靠文化吃饭的城里人。随年龄的增长,哥哥越发地顽劣,调皮,花样百出,父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平添了几分怨气。

      我和姐妹的衣服除了棉衣就是单衣,并且总是姐妹轮换着穿。哥哥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有棉衣单衣,而且有夹袄,坎肩,绒衣,毛裤,还有玩具箱,小人书,更有父母替他记下的成长中的零零碎碎的小故事。父亲说有建委那年,全国上下陆续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你xx叔家的小宝小他两月,王家连添两丁,可喜可贺。母亲说得更多更清楚,才两岁多的小人,还穿着开裆裤,就知道找暖和的东西,才捅了炉子的火杵,冒着烟,肯定不凉,一屁股坐了上去,烫得好叫唤啊;东西还主贵,去他姥娘家串亲戚,我带的一篮蒸馍、糖包他一个都不叫往外拿,如果拿了还得用其它的东西补上,保持原样;他爹去县城开会,买回来一双小号的解放鞋,走着路呱嗒呱嗒响,橡胶底子,下雨天踩个小泥肯定不会像布鞋一样见水就湿,他倒好,径直走到门前的一个小水洼里,踏起很高的水花,还开心地哈哈大笑;有人捎信给我说建委在东头大坑里玩水哩,我赶忙跑去找,大坑里,护城河的水沟里都有人,光溜溜的一群孩子都比他大,转了两圈没找到,问问,谁都说刚才还在,这么浅的水不会有事,急得我一头汗,原来他听见我喊了,嘴里噙着一截桐树叶的柄赶紧潜了下去,那是空心的。

      记忆中哥哥总爱领着一群小伙伴拿着木棍打打杀杀,爬树,滚铁环,捉泥鳅,掏鸟窝,手持弹弓练准头,他的独门绝技是吹牛说瞎话儿,云天雾地说孙悟空,哪吒,嗖一声上天了,连说带比划,引人入胜,俨然一副博学多才的样子。父亲一边嗔怪他看书走马观花不求甚解,一边替他广泛地搜罗故事素材,趁机灌输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主题思想。哥哥的油嘴滑舌巧言善辩自然也会惹怒母亲,“简直是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老唱对台戏,你舅来了,看他不把你的腿打断。”“我这么大个子,手里端豆腐啦,你精心培养的儿子就那么无用?来俺家打我,我不把他的腿打得趿拉着走。”六个身强力壮的舅舅谁都没有弹过他一指头,自然不是怕吃亏丢了面子。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跟着哥哥去公路边儿拾桐叶。当时他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我小他四岁。

      秋天,院子里的一棵枣树果实累累,有枝丫接近主房楼上小窗,伸手可得。哥哥就住在阁楼上,为了采摘到更多更好的果子,他做了个简单有效的工具,一根长长的高粱秆,顶端用铁丝固定了手电筒的灯头,去掉反光杯,就是一个收口的铁皮玻璃底小罐,从小窗伸出去,照准枣子,锋利的铁皮小刀一样锋利,轻轻一拉,喳,枣儿乖乖地掉进小罐,十拿九稳。他吃够了,留几颗放在衣兜里,还有重要用途。

      哥哥,我和妹妹被母亲安排去拾桐叶,哥拉住架子车就去南地公路上,公路两边是桐树,路两边的排水沟里,平时没有水,多是风刮不走的落叶。规矩是哥定的,我和妹分别在路两侧,看谁拾得又快又多,奖励枣一颗。我比妹大两岁,手脚更麻利些,很快就拾得一篮,当我去领奖时,妹急忙赶过来,也要吃。每人一颗,哥的理由是,她小哩,咱得让着她。自知又改变不了什么,我乐得摆一副宽怀大度的模样,并不计较。枣子没熟,青疙瘩一个,只有一点点甜味儿,但并不影响我们对它的喜爱,枣核在嘴里转悠半天都舍不得吐掉。受到鼓励的妹妹更加卖力,结果是我一篮她一篮地往车上装,哥哥除了隔断时间往前挪一下车,其它的时间不是玩耍就是和某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我和妹为了几颗青枣马不停蹄干得汗流浃背,还觉得跟着哥干活心里踏实,愉快,是不是有趣?好笑?

      总体来说我对哥哥还是蛮崇拜的,他虽然顽劣,还是考上了大学,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毕业后顺利参加了工作,在城里安家落户。对父母也很上心,那些年工厂濒临倒闭,他的生活十分拮据,还是挤出一部分钱资助父亲买了一辆老年三轮,让他拉住母亲出去游玩,赏风景,品尝风味小吃,要让他们安享晚年,不留遗憾。在父母这里做到问心无愧,其它的则顺其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后来,王建委转岗转型,进军继电器行业,凭借不懈的努力披荆斩棘,取得了电气高级工程师的职称,不但要勘测、规划、设计,绘图、安装,还毫无悬念地登上了讲台,侃侃而谈,为企业培养后备力量,快乐是会感染的,有他的地方,欢声笑语,轻松惬意,因为经常出差的缘故,全国各地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吃遍地方风味,游遍名山古刹,看得通透,活得随性洒脱。

      快乐老王一如既往地快乐着,惯有的心态是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最爱唱的一句歌词是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让我用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让我将心中最温柔的部分给你,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嫂子说你哥一天到晚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教导别人,拉着腔口唱歌,唱戏,一刻都舍不得闲着,他那嘴真没白长。

      都说快乐长寿,笑一笑十年少,到王建委这里集体失灵,哥哥四十八岁的时候因白血病不幸去世,永远离开了,快乐老王英年早逝,无不扼腕叹息,老王不老,而且从来没有老过,他在生命最美的季节悄然退场,永远年轻,潇洒,风流倜傥。因为突然,遗像是从旧照上裁取放大的,原本是在海南某寺烧高香时照的,碗口粗的金黄色的香抱在怀里,浓黑的头发,雪白的衬衣,背后风景如画,蓝色的海,绿色的椰子树,清晰明朗,赏心悦目。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屋檐下长大,一起学习一起闹,一起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洗礼,说走就走了,始终忘不了他脸上那种无助,那种无奈,那种不舍,六年了,想起来还是会不自觉地掉眼泪,再看看他,一字浓眉,眼睛不大,弯弯的,嘴角微微上扬,无论换哪个角度去看,都是偷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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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晓荷.烟火】快乐老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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