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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白:王老得 (小说)

  • 作者:露白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18 22: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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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民国初年,在距槐坊店大约三里多地,有一个叫王庄的村子。村子不大,只三十多户人家,却出了一个厉害人物,以致这个小村子也跟着显赫起来了。

      这个人物叫王老得,是一个人称“王先生”的讼师。

      王老得本有一个非常斯文的名字,但他以绰号行世。在沈项一带,至今有人给一个姓王的同事或朋友起外号时,最容易联想到的还是这三个字。

      随陆无武,绛灌无文。王老得与侠客兼土匪的范浮不同。范浮靠的是武,但把钩链子别在裤腰上的时候,也把脑袋别在那里了。王老得凭的是文,凭的是智慧,凭的是四两拨千斤的能力。若说二人没有共同点也不对。他们的共同点就一个字:恶。

      俗话说,勾头老婆仰头汉,不赚便宜就不算。王老得就是一个头戴礼帽、身着长衫、走路昂首挺胸的人。在他看来,除了神仙,皇帝老儿也未必有自己过得自在。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叫他“王老得”的缘故。

      他是讼师。

      讼师——就是现在的律师——在一个十里八村也找不出几个识字的人的年代,这是除了官府以外最高尚的职业了。

      使他得意忘形的并非家有良田几十亩,而是他在为人诉讼的过程中,能够享受到诸如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类创造的快感。

      王老得和他邻居的地界与众不同——他的邻居需要让出三尺才行,否则三丈以内的收成全部包赔他恐怕都是一件便宜的事。

      槐坊店南去十里是练迟集,集南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叫李二楞的年轻人,整天东游西逛,不务正业,性格呢,像他的名字,确实有点“二愣”。有一天,不知因为什么事,他与他爹争吵了起来。李老汉气愤不过,抬手扇了他两耳光。不想儿子非常具有现在人平等自由的思想,一拳打过去,李老汉的两颗门牙就血淋淋下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老汉一怒之下将儿子告到了县衙。

      儿子感觉事情严重了。他听说,像这种致自己老子“二级伤残”的案子按忤逆罪,是要判蹲囚笼的——上下均有铁钉,坐不能坐,站不能站。若是蹲上一天半天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经人指点,他找到了王老得。

      “不是什么事。”王老得对忐忑不安的二愣子说。

      “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吗?”

      “知道。”

      “去到院子里抱劈柴来,在屋里生一堆火。”

      这六月天烤什么火啊?二愣子不明就里,

      但他不敢不按王老得的吩咐去做。

      “穿上我这件皮袄。”王老得找出一件翻毛羊皮大袄来。

      二愣子更糊涂了。

      一个时辰后,二愣子仿佛一只练习潜水的老母鸡刚上岸。

      “把肩膀扒出来。”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的王老得说,“怕疼不?”

      “不怕!”二愣子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王老得要在他身上做什么法。在他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王老得俯下身子,在他右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个平时不愿意担当任何责任的肩膀,被一个能将死蛤蟆说出尿来、能把死马说得尥蹶子的牙齿咬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县衙大堂上,盛气凌人智慧未必凌人的县长问:“李二楞!”县长一声断喝,“你为何……?”

      没等县长后面的话说出,李二楞忙一脸委屈地说:“您想啊,我再不孝,那是俺爹啊,我怎敢有那个胆子打他?我冷不防叫他咬一口,实在疼得受不了,我一挣,谁知道他的牙糟了,就……”

      “李某某,你儿子说,你的两颗门牙是你咬他的肩膀时,他疼痛难耐,一挣之下,才掉的。”

      “青天大老爷,你想,他力气又大,个头又高,会老老实实地坐着让我咬?”

      “那他肩膀上的牙印不会是他自己咬出来的吧?”

      “大老爷,你有所不知,那都是王老得的点子。”

      “王老得的点子?”

      “俺那赖儿子去找王老得,他前脚走,我后脚跟。我偷偷地趴在他家窗户外边,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在屋里生了一大摊火,俺那赖儿子穿着皮袄坐在旁边烤……”

      “不要再说了!你儿子说你老糊涂了,我看一点不假。退堂!”

      二愣子如释重负。只老汉又羞又气,胸口如压了一块石头,回家就卧床不起,不出半月,竟然一瞑不视。

      将智慧用于行善的人,是天使;将智慧用于作恶的人,一定是魔鬼。王老得将智慧用错了地方。

      这只是王老得无数得意之作中的一个。另一个,在为他带来了无限的“荣耀”、使他闻名遐迩的同时,也为他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斗姓是槐坊店上的大姓——有一个斗举人(如果我知道得更详细的话,我会把他的简历写上几句),有一天去街上散步,被一篮子个大色鲜的石榴吸引了眼珠。

      “老表,咋卖的?”,斗举人一边拿起一个石榴端详,一边问小伙子。

      “一个三文钱。”

      “俩多钱?”

      “六文。”

      “五文行吗?我今个就带五文。”

      “不卖。”

      “小伙子,你做生意咋这样啊?!你连斗举人都不认识?”旁边有人过来说。

      “对啊!斗举人又不是没有钱。他也不是专门出来买东西的。要不,别说你这一篮子石榴,就是一车,斗举人也买得起。”另一个也围上来帮助“撮合”。

      “一个三文,两个六文,少了不卖!”小伙子在没吃拳脚前不认吃亏。

      “你口气这么硬啊?以后还来不来槐坊店啊?”

      “怎么?槐坊店是你们开的?”

      小伙子从话里没明白的,随即从劈头盖脸的拳脚中明白了。

      结果,小伙子得了五文钱,斗举人拿走了两个石榴。

      但这不是最后的结果。

      “你怎么不说你的掌柜是我啊?”王老得对跟了自己多年没长一点智慧的小伙子呵斥说。

      “我说了。我不说还好,一说打得更狠!”小伙子的脸上除了血污满是委屈。

      “好一个斗举人,真是欺人太甚!”王老得被激怒了。

      由此可见,小伙子跟着王老得并没有白混——他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社会往往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而热闹了许多。

      斗举人被告上了公堂,为他出门的时候少带了一文钱。

      故事一开始说,斗举人出自大户。大户自然有大户的背景,有大户的能量。于是案子从县转到了市(当时没这种称呼,估计是专区或者公署),又从市转到了省。

      省城开封,那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去的地方。但王老得和斗举人可以,怎么说他们也是地方名流啊。

      案子判决了。斗举人向小伙子当庭磕了三个头,作为对他有失身份的言行的惩罚。

      “法官,他这样陪个礼就算完了?”

      刚直起身、尚羞愧难当的斗举人听完王老得的话,几乎要晕过去了。

      “我们为啥打官司啊?他还欠我们一文铜钱呢!”

      法官哭笑不得,只好再判斗举人掏出那该死的一文钱。

      窦举人掏出一枚铜钱的那一刻,王老得心情之激动,不亚于屡次落第的孟郊忽然在皇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王老得乘着马车回到了槐坊店,悦耳的铃铛声如花一样洒落了一路……

      从此,王老得的脸扬得就与地面平行了。

      刻骨铭心地领略了“赚小便宜吃大亏”“小不忍则乱大谋”“欺人者人恒欺之”诸词的斗举人也回到了家。与王老得不同的是,他一病不起。

      斗举人引起的故事结束了。而王老得还活在世上,继续他“创意”不断和“传奇”不断的事业。

      但人世间的事往往难以预料,就像一枚种子落在泥土中,在一段时间内,可能发不出芽,结不出果实,甚至会腐烂掉,但也有一种可能:在谁都忘却谁也不在意的某一天,它又破土而出,长成一棵大树并结满了果实——尽管它们未比都是甜的。

      我想说的是,王老得已为他的最终结局埋下了种子。

      这结局出乎他的想象。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智慧总是慢一拍。

      某一天,有两个人驾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来了——请他去柘城代理一个状子。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啊!不是名扬天下的人物是不足以当之的。

      王老得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对他的家人挥了挥礼帽,撩起长衫,登上了马车。

      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审核人:雨祺】

        标题:露白:王老得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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