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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起洋槐

  • 作者:小欢子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11-22 01: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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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蓝岭村的东南面约600米处有一片枝繁叶茂的洋槐林,是七十年代中期生产队时栽种留下的。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这片树林自然而然,就成了改革开放的“试水点”“先行区”,被零零星星地分配到了村民们的手中。分树时,是按每户人口的,不管大人、小孩。哪怕是没来得及上户口刚坠地的婴儿、新娶进的媳妇、拖油瓶带来的子女,也见头有份。每家每户,每人4棵。经过若干年的露隐霜至,这片树林成了今天高大挺拔的模样,每棵树都长得特别粗壮、结实。这些洋槐树虽然长得其貌不扬,难堪大用,但在一部分村民的眼中,仍然是值得信赖且可期的“摇钱树”。

      在这片林子里,经年累月极少有人进出和光顾,除了一些牵牛、放猪、赶羊的孩童们。在没有风吹雨淋的日子里,这片树林一年四季总的来说还算是幽深、静谧的,除了一些隐居于此的若隐若现的虫吟、鸟鸣、蝉聒、蜂嗡以外。今天不知怎的,洋槐林里倏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且声音一浪高于一浪,一阵紧过一阵,大有把整个树林连根带梢淹没了似的。这片树林显然被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往日的幽静。无需细辨,声音是从村民陈默子和五羊子口中频繁传出的。

      “安全——员在——家吗?”

      安全员是村民们给治安主任安平起的绰号。

      慌里慌张跑来找村治安主任安平的是气喘吁吁的侯居上(四狗子)。虽然此时已是深秋时分,但四狗子的脸上依然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安全员不在,守护神在。”说话的是到安平家窜门溜槛的奚不断。

      “什么火事啊,把你累成了上气不连下气。”治安主任安平以不紧不慢的口吻说,“把话说顺了,把气喘匀了,把汗擦干了再说。”

      四狗子果然做了几次深呼吸,用手抹了抹满脸的汗珠,而后又平复了一下心跳,说:“你赶快过去调和调和吧!再不过去,恐怕要锄锄见红、锨锨见血了。”

      “说的也太玄乎了,有什么矛盾化解不了的。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锨锨见血、锄锄见红吧。”

      “五羊子和陈默子因为一棵分不清是谁家的洋槐树吵起来了,吵得还很凶,有动手、动脚、动锄锨的趋势。我劝也劝不开,拉也拉不得,没办法,只好跑来找你了。我也是碰巧路过遇上争斗的。”

      “事不迟疑,我们赶快过去看看,不然真要是闹出个三错两差就悲哀了。”

      “是啊!不能让事态失控、升级。”

      四狗子深表顾虑。

      “放心吧!他们的造化没那么浅的。”

      奚不断略显淡定。

      “你说得倒轻巧,人命关天的事情能放心得下吗?”

      治安主任安平胡乱地穿上了一件外套,纽扣都没来得及扣,就急急忙忙地朝洋槐树林跑去。紧随身后的是奚不断和四狗子。

      不多一会,三个人来到了陈默子和五羊子身边。

      原本清新怡人的树林里,忽然间布满了怒目切齿的火药味。

      “安平,你来的正好。这棵树本来一直是在我家的名下,现在陈默子非要把这棵树强行易主。你说我能点头吗?”说话的是浑身肌肉扭曲、怒气交加、双手掐腰的五羊子。

      “你说这棵树一直在你家的名下,登记造册、盖章烙印了吗?没有。这棵树是我一直盯着长大的。从当年的鸡蛋粗到今天的盆口粗,我哪一年不用皮尺量,哪一年不用手指拃。因此,每长一点我都刻在了树上。你看这树上的杠杠,都是我记录时刻下的。”陈默子也冲着那棵洋槐树指指点点说。

      “这杠杠分明是黄牛角、水牛角划下的。你还是回家组团来忽悠我吧!你一个人忽悠的水平,实在是太低级了。”

      “信不信由你!我明白这棵树的成长,就像明白我家孩子每年长高了多少公分一样。三个月前的一天上午,我经过这里,正巧赶上拉肚,就专门跑到这棵树下解手。我想着一定要‘肥屎不壮外人树’。拉屎时,一只知了正扒在这棵树上扯着嗓子鸣叫,仿佛在说,臭死了!臭死了!滚远点!滚远点!我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培了这么多的粪便,现在你却说这棵树是你家的,我怎么能答应呢?你想不劳而获,没门;你想被窝里放屁——独吞,没戏。”

      陈默子有理有据的话说了一米箩。

      “别说得那么神秘!你还没噘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果然发现你今天的表情有些乱象,所以就跟踪你来到了洋槐树林,没想到你真的要对我的洋槐树下死手。”

      五羊子顿了顿心气,接着说:“你在这棵树下拉屎,我还在这棵树下撒过尿呢!那是今年八月里的一天上午,我经过此处尿急。撒尿的时候,二儿子建军也跟着过来了。他没注意,在这棵树下踩上了一坨屎。我家建军来气,就张口骂上了,哪个不长屁眼的人在这里随地大小便,拉了屎还用茅草盖上,让我踩了一脚稀。我想了一想,说,儿子,你骂的不对啊,你岂不把老子也捎带着骂了!我正在这里撒尿呢。儿子急忙分辨,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骂您呀!你若是不信,我家建军可以作证。”

      五羊子似乎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那天我撒尿时,猛然间一抬头,发现一只浑身闪着绿色光芒的大螳螂正举着一对锋利无比的大刀意欲捕捉扒在树上鸣叫的一只知了呢。”

      四狗子乐呵呵调侃道:“螳螂有没有对你说,熏死了!熏死了!快滚开!快滚开!”

      “知了销了声,螳螂匿了迹。现在也只能把你家建军抬出来给你作证了。”奚不断风趣地说。

      “宣建军可以给你作证,可是你们父子俩却都能给我作证了。你儿子说得一点不虚,那天我拉完屎,发现口袋里没装手纸,只好拔了把茅草擦,然后就盖上面了。看来你在这棵树下撒尿也是千真万确的。”

      陈默子暗自窃喜得意。

      “那还能有假?”

      “那我拉屎又能有假?你说的那天是不是建军节?”

      “让我想想。”五羊子抹了抹脸,又皱了皱眉,说,“我想起来了,那天确实是建军节。因为那天我和二儿子说起了为何给他取名‘建军’的事情。你知道,我家二小子就是建军节这天出生的。那天刚好是他10周岁生日。我是带他到新河集市上给他买生日礼物时路过这片树林,逢上尿急的。”

      “我们拉屎撒尿可能是一前一后的事!”陈默子有了惊讶的发现。

      “真是汽车撞上了轮船,难得一回!”五羊子诧异地尖叫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靠谱,却靠上这棵洋槐树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心智不熟的毛头孩子。你们说的这些话只能证明这棵洋槐树确实感受到了你们扑面而来的诚意;螳螂和知了也的确嗅闻到了你们倾情奉献的异味,别的能说明什么?是能说明这棵树非你陈默子莫属呢?还是能说明这棵树归你五羊子所有呢?你们两个人为了这棵歪瓜裂枣的洋槐树伤了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气,太不值得了。”

      治安主任安平感到很失望。

      “是啊!你们两个人哪天不在麻将桌上‘东拼西杀’,今天怎么跑树林里长锨短锄了呢?”四狗子调侃着说。

      “回去吧,别争了。我们四个人正好在一起搓两将。”奚不断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今天没时间‘摆长城’了。等会我要联系人把这棵树卖了,免得日后再生事端。”五羊子计划把这棵树卖了。

      “你想卖这棵树,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陈默子把握紧的拳头挥舞了一下。

      “别把拳头挥来挥去的,想晃瞎我的眼睛,没办法照看这棵树啊!吓唬三岁小孩了吧!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你吓大的。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都让你出不了这片树林。”五羊子显示出了永不言输的决心。

      五羊子吐了口带着火气的唾沫,接着说:“这棵树,我今天卖定了,谁也阻止不了。卖不掉,我就用锯子把它给放倒,拉回家做柴火,绝不能让它流落到他人之手。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谁才是它的真正主人。”

      “恐怕连放屁都不带响,今天你卖或锯,都试试看。我就不信邪,你还长有三头六臂不成。”

      “我就是没有三头六臂,也能让你满地找牙。”

      “让我满地找牙的人还没出世呢!”

      “没出世的人恰恰就站在你面前了。你瞅瞅,我可以是那个未出世的人吗?”

      “你就是走夜路,吹口哨,壮壮胆而已。”

      就在陈默子和五羊子为这棵树脚抬手举的时候,成名书记带着老村长何仕凌步履蹒跚地赶过来了。

      老村长斜睨着眼睛,看了看双手抱树的陈默子和五羊子。

      “你们俩先把自己家的树数一数,不要数漏了,也不要数多了。要一棵一棵地数,不要一五一十地数。都给我数仔细了,数错了没人愿意给你们负责。然后向成名书记汇报棵树且要如实地报。你们俩搂抱的这棵树暂时丢下不要数。别死死抱着了,它跑不了,也抢不走。你们俩不是要抱着这棵树一起睡觉吧。”

      陈默子和五羊子放下那棵树,各自数树去了。两个人似乎不放心,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棵树。

      “一、二、三……十七、十八……二十三……”

      五羊子数了又数。

      “一、二、三……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一……”

      陈默子也仔仔细细地数了三四遍。

      “五羊子,你家多少棵?”

      老村长何要求虽然已年逾古稀,但声若洪钟,精气不减;目不斜视,威严犹存。

      “二十四棵!”

      “陈默子,你家多少棵?”

      “二十八棵!”

      “你们两户,一家是六口人,一家是七口人,二十四棵、二十八棵刚刚好。这棵树是多余出来的,你们谁也别争了。成书记,你联系一下收购树木的人,把所卖的钱拿去救济一下奚不断吧!他家困难,小孩又等着结婚。”

      陈默子和五羊子听了老村长的话,瞬间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他们谁都没料到老村长会做出这样意外的处理方式,且处理得毫不犹豫,不留隐患。

      “谢谢老村长的关心!”

      老村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一边的奚不断深受感动。他没有想到,老村长虽然离任多年,却仍然惦记着他家的生活状况。

      “老村长,您怎么知道会多出来一棵树呢?”陈默子和五羊子不约而同地问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每家每户的树都是我分的。当初分树的时候,有一些还没有长高长大的小树就未算数。现在这么多年下来了,这些小树都长高长粗了,才让你们动了心思,动了邪念,动了肝火!你们都养儿育女的人了,为了这棵成不了大用的洋槐树争来夺去,也不怕村民们笑话。”

      老村长缓了口气,接着说:“人家是越过越聪明,你们两个人是越过越糊涂啊!我们大家都不来,就让你们两个人打,结果就是——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班房。你们法盲了,不是?你们两个人还没有我这个黄土埋到脖颈的人知法、守法呢。在利益面前就更没有我看得开喽!”

      “这棵树能卖多少钱,你们俩给我说个数,我把钱分文不少地给你们。要说你们没出息,哪一个会愿意?可如今,你们却为了这棵不成材的树横鼻竖眼,动锄挥锨,出息在哪里!?你们两个人的脸在这棵洋槐树面前算是丢尽了。老村长说的是,你们俩都是大法盲。今天不管是谁伤了谁,别说这一棵洋槐,就是十棵、二十棵也不够支付你们的医疗费。”

      陈默子和五羊子在一边默不作声。

      成名稍作了一下心情的平复,说:“为了区区一棵不起眼的洋槐树,你们竟然吼出了这么大的声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们耕田犁地,吆五喝六,也没有这么大的声音、动静。尤其是你陈默子,平时三扁担打不出一闷屁,今天怎么突然间声音穿林越木啊!是不是把多年的声音都积蓄到现在,留着和五羊子争吵呢。比酒擂台还在,你们要不要像当年何不醉和何不倒那样,来一场擂台争吵比赛。都别吃饱了撑在这儿了,还不赶快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这样不满的情绪还是成名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流露。

      “成名书记,你不是要去镇上开会吗?怎么赶到这里来了。”陈默子面部呈现出了惭愧之色。

      “你们吵成这个样子,我还能安心去镇上开会吗?我让村长宣传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争吵了。”

      “我耳朵又不聋,村中谁个听不到你们俩在树林里争吵。今天中午,你们两家的米饭可要多煮一些。煮少了不够吃!”听了成名书记的话,深深的内疚之感瞬间袭上了奚不断和五羊子的心头。

      一场互不相让的风波就这样被老村长和成名书记平息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小说||风起洋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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