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 地
疫情三年他在省城一直没回老家。
今年“五一”的头一天打电话给老父亲:“明天回家,家里有啥农活的,回去帮衬着做做。”
老父亲迟疑了片刻,说:“有。”
到家后见家里一切都还妥帖。
他说:“回来一趟总要做点事才好。”
老父亲说:“山脚那块旱地要刨松了种玉米,刚好你回来了。”
他知道那块旱地,地结实,黏性重,没个两天很难刨得松,那些年刨一次手心就磨出几个水泡。
他扛起锄头下了地。
一锄头下去,感觉今年的地比往年松软不少,一个下午就刨好了,手上竟没起一个水泡。
呆了两天启程回省城。
老母亲送他走过门前的小桥时,说:“你爸晓得你每趟回来一定找点事做心里才踏实,可又怕你陡地做事会累着,那天连晚把地刨了一遍,一直刨到天亮。”
他的心一下子像被什么堵住了。
“你爸说我们老了,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
他扭过头,见老父亲仍远远地站在门口向这边望着。
他再也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滚下来。
真 品
干部提拔开始了。
他在副科的位子上八年,这次正科人选大家都认为非他莫属。可每次大家都认为的,最后连个提名都没他的份。
好友出谋划策,说:“部长好收藏书法,尤其对书坛贾老的字视若珍宝,要是搞来一幅送出去,事情就妥了。”
他上网一查,贾老书法褒贬不一,有人说童趣稚拙,已臻化境,有人说,那就是小孩子涂鸦。可行情不低,一幅二尺的都要十来万。
晚上八岁的儿子写好作业让他检查,他看到儿子歪歪扭扭的字,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
一周后,部长办公室里,儿子写的“见贤思齐”四个大字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
一月后,他的正科公示。
哑 巴
每个周四晚上是他与她偷偷见面的日子,跟家里那位要么说局里加班,要么说有饭局,呆的时间或长或短,但从不过夜。
她住一单元9楼。单元口的花坛边常年有个邋遢的老头,夏天赤膊,冬天裹一件油腻的黄大衣,坐在一只发黑的旧藤椅上,目光空洞。
第一次来她这时,她说老头是哑巴,好多年了,都这样。
后来他也习惯了,可每次经过花坛他还是会看一眼哑巴,而哑巴永远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
今天他经过哑巴旁边又习惯地看了一眼。
“100。”
一个有点低沉且混沌的声音飘来。
他吓一跳。
他赶紧四处望望,可除了哑巴再无别人。他想今天审核校正各基层的年终报表,是不是一大队数据造成大脑错觉。
他赶紧上楼。
打开门的刹那,她一把抱紧他,眼睛里满是柔情,说:“好好庆祝一下,今天是我们的第100次。”
他一下子怔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