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人不如意的时候总喜欢怀念过去。我是很认可这个观点的，失去的总是那么美好，能留在记忆里的大抵是美好的，若不美总该深埋了它吧。这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积极，我们记住美好，这些总给我们希望，教我们善良。我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照例也是美好的，也常让我怀念且伤感。今天本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只是想起了母亲，有了一些画面，就这样写点什么吧。
我隐约记得我小时候有点挑食，母亲经常做些我不喜欢的菜色，我非常愤怒，绝食抗议。母亲耐心地劝说我尝试吃点，说你试下就知道了，味道不错的呢。这种连哄带骗，我其实早已识穿，但架不住母亲的苦口婆心，最后还是吃了点。说实话，我并不能明确判断菜色味道到底如何，只是觉得没那么难吃，也说不上好吃，照例我嘴上一定说不好吃。母亲便笑了笑，而我定不会再拒绝这道菜了，至今回味起来，母亲的菜色却是人间至味。前些日子，我指导女儿作文，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做的粉蒸猪皮和炒猪皮，我要女儿把这个素材写进作文里。那时候我还在创业，我还在希望出人头地，母亲自然想来帮我一下。有段时间员工也是和我们一起吃饭，母亲负责买菜做饭，她总寻思着帮我节省点。她发现广州很少人吃猪皮，也不喜欢买带皮的猪肉，于是她花很少的钱去猪肉档口收购猪皮，变着花样把猪皮做成菜。那段日子真是值得怀念，有母亲的日子是那样的踏实与充盈。
母亲很多时候是笑着的，我总感觉她的笑不真实，或者说是不诚实。比如家里遇到困顿了，她也笑着，这不是不诚实的表现吗?她常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这大概是她笑的原因吧。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父亲是“右派”，经常一大早被叫去接受批斗，母亲晚上失眠，白天照例是笑着的，她大约是怕有人伸手打她吧。我虽没经历过，但可以想见那段日子的艰难，父亲性子很刚，若不是母亲的笑融化了一些矛盾，父亲估计早已不在人世了，或许世间也就没有我了。母亲的笑刻在我心里般，我却总不能如她那样笑着面对生活，我不忍强颜欢笑，也不屑这样做，我退回自己狭小的领地，我只想做个真实的自己。我常以母亲为榜样，在这点上我却学不会也做不到。我不忍我的棱角伤害到别人，这是我继承了母亲的善良，可我并没有学会她的隐忍与克己。我的生活图景如“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般，若不能如母亲般在江湖里应付自如，我只好做一个相忘于江湖的闲人。我不清楚母亲心目中我理想的样子，母亲会对我现在的样子满意吗?我也没有机会去了解了，母亲离开我已经快9年了。
我很多时候做不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仁爱，更没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豪情博爱，我最多算个善良的人。但对于母亲我总是那样深切的怀念，我以为这是天性使然，人性如水，母亲的引导是那样的深刻，我的身上深深印上了母亲的痕迹，这大约是我常怀念母亲的缘由吧。我们希冀善良，母性的引导看起来是至关重要的了，这是我从母亲身上得出的结论。我们需要尊重母性，挖掘母性的光辉，人类文明需要母性的滋养，若我们得到充足的母性养分，我们的内心能持久善良与真诚。很多善良且有成就的人在回忆自己母亲的时候总是令人伤感，显得那样情真意切。
在这个不是纪念的日子里写下这些纪念我母亲的文字，我顿感欣然，就是不知道我是否活成了我母亲所希望的样子，但我也知道，只要我善良，无论怎样母亲都是欣慰的。
2020年5月28日子音于广州南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