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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孤儿》作者 心怡【字数:6731】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22-06-23 19:20:55

(三)

  当启明星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刘永福已是第三次背着树毛往回走了。起伏的山峦的轮廓与泛白的天际层次分明;月亮被即将到来的阳光逼退到了西天的一角,显得无精打彩的。小山村好像一个从蜇伏中刚刚苏醒过来小动物,渐渐地有了生气。由于晚上吃的是稀粥又加上这一早晨劳累过度,刘永福觉得饥肠辘轳的,汗水已浸透了棉衣。他把棉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步履艰难地踽踽而行。随着白昼逐渐地映现,一种垂死的感觉紧紧地揪着他的心;尽管他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他始终不忘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因为他是明目张胆地违背队长的旨意呀。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出了柳条沟,他能看见村子中有几户的屋顶正飘着炊烟,其中就有他家,看起来他搂的树毛已派上了用场。他小心地踩着石头走过河套,河水还没有完全结冰,然后上了大路,路边的那几株榆树静静地站着,仿佛在同情他似的,又好像要告诉他什么。再往前走就是周吉桐家的大园子了,从园子的旁边往胡同里走上几步就是他的家。终于要到家了,此时他觉得背上的东西太沉重了,他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眼见就要到园子跟前了,冷不丁从胡同里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来,那前面的矮子在寒冷的晨曦中高喊一声:“是刘永福吧!”

  刘永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子就一片空白了,心也咯噔一下子就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惊愕得张大嘴巴瓷在那里,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腿一软身子往后一仰就随着背上的树毛捆一起倒在了路上。他慌里慌张地扯掉胳膊上的绳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手里的帽子也丢在了地上。

  “行啊!刘永福,真有你的,我服了你了,我不让你割柴火你就搂树毛,你挺会钻空子呀,你的水平不低呀”来的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令刘永福心惊胆寒的生产队长胡长顺和大队书记丁福。胡长顺一副凛然的样子朝刘永福逼过去,用挖苦、讽刺的口气高声地奚落着他:“你觉得那柳条沟是你们刘家的山、是你们刘家的地你就可以随便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是过去。现在那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山啦!你想随便?你想为所欲为?”丁福丁书记跟在胡队长身后,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对刘永福的行为极为愤慨,又像在审查胡队长的工作,所以胡长顺表演得极为卖力。他激愤地闯到刘永福的面前,高举起他的右手,指着刘永福的脸怒吼一声:“你休——想——!”

  胡队长的这声怒吼真是韵味十足,不但高亢洪亮动人心魂,而且将他的愤怒、蔑视、威慑全喊出来了,颇有几分将军的派头。尽管刘永福比胡队长高出半头,尽管他离队长有一米多远,但他仍然觉得队长的唾沫星子喷射到他的脸上。

  关于如何在书记面前训斥刘永福,那胡队长已酝酿一早晨了,所以开头那几句他闹的颇具气派,是具有磅礴气势的大手笔。他当过兵,所以时时刻刻都要表演一下军人的风度,像个叱咤风云的将军似的。等他把那几下子表演完毕,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他的头脑不允许他思考的太多。他站在刘永福的面前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开头的那几句话,而且越说越激动竞结巴起来:“你、你、你他妈的想、想、想随便,你、你他妈的休想----”而刘永福却显得没事似的,好像没把他当回事。

  大多人都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都担惊受怕,可一旦事情发生了反而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他刘永福也是经风雨见世面的人物。他最担心的就是怕他们找“四清”工作队整他,除此之外,他心里还真是不在乎。像胡队长的这两下子,他见识得实在太多了。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刘永福都能装出一副十分谦卑十分老实的可怜模样。可是今天他给累的麻木了,不亢不卑地往那里一站,既不哀求也不辩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似乎在说: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胡队长见此竟气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在丁书记面前他太没面子了,一着急他竟不知怎的朝刘永福的脸上就是一拳。作为拳击手胡队长也是劣等的。尽管他使用了突然袭击的手段,可刘永福本能地将头一仰双手往外一搪,就把这一拳给化解了。这一下子更激怒了他,于是他就像个泼妇似的扑上前去又抓又打,一下子就把刘永福赶到园子墙前。

  刘永福斜靠在墙壁上,把屁股和后背调过来供他练拳。虽然刘永福不还手,但却紧盯着队长的来拳,做一些小规模的规避动作,以减轻来拳的冲力。只是这位拳击手不怎么遵守规则,竟然把脚也用上了,有一脚正踢在刘永福的尾骨上,把刘永福踢疼了。愤怒像一阵突然升起的迷雾涌动着把刘永福包围了起来,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觉得那墙并不高只到他的胸部,他的右手正按在一块石头上,他可以毫不费力把它举起来,砸向队长的脑袋。他似乎看见了队长的脑袋像个角瓜一样开了花,瓜瓤子溅了他一脸。太痛快淋漓了,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样痛快过了,他咯儿咯儿地笑了出来。

  (四)

  “丁书记——丁书记——”

  喊声穿透了雾瘴钻进刘永福的耳朵里,那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出来的,又细又弱,就像一根细小的草棍儿在挑拨他的耳朵。迷雾散去了,是被那声音捅破的,它包裹着刘永福,让他窒息,让他迷茫,让他处在一种幻境的魔力控制之下。现在,他清醒了,恢复了理智。啊——,一个多么清亮的世界呀!他能看清远处的山近处的树,能看清丁书记和胡队长那张怒气冲冲的的侧脸。他还看见了有一人正沿着大路朝他们跑来,那个人还在喊着“丁书记”。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按着那块石头,他忙把手拿开,免得被他们看出他的心思。

  那来人已跑到了丁书记面前,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刘永福看出来是二队的吴明,他和丁书记是邻居,“丁书记,哎哟!”吴明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做的这样夸张大概是为了讨好领导,他直起腰极力显出无比喜悦的样子,说:“我大婶生了,生了个小子,哎哟——丁书记,你大喜了!”按庄亲的辈份,吴明管丁书记叫大叔,他说的“大婶”自然是指丁书记的老婆。

  “生了个小子,妈——的,不赖。”丁书记惊喜地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丁书记一连生了四个丫头,盼小子都盼出病来了,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他自然是心花怒放。“想我丁书记一世的英名,跺一脚营盘大队都得晃三晃,如果落了个绝后一定会被人耻笑的。”丁书记暗想。

  队长胡长顺赶忙凑过去,朗声说道:“不赖不赖,丁书记你大喜了,祝贺丁书记喜得贵子”说着还向丁书记作了个揖,也高兴的无可不可的。不知是胡队长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他太善于变化了,刚才他还怒气冲天可转瞬间他就能高兴起来,似乎刚才他和刘永福那一幕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吴明又说:“我一来向丁书记道喜,二来也告诉丁书记一声,大人孩子都平安,省得丁书记惦记着。这会儿,咱营子的人都知道丁书记有儿子啦!都替丁书记高兴呐。”吴明一向能说会道,有“吴铁嘴”之称,人也八面见光,他这一来立刻就把这气氛渲染的喜气洋洋的。他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向刘永福瞟了一眼,又看看胡队长,说:“这一大早的怎么啦?”胡队长似乎又想起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幕,生气地说:“他妈的,这小子到咱们贫下中农的山上搂树毛子,你说他多他妈的可恶啊!”

  “噢——”吴明假装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装腔作势地说:“哎——哟,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么点儿小事。胡队长你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呀,为这么点儿小事要是把你气坏了那多不值得呀;再说了,这点儿破树毛子就是让他扛回去咱们贫下中农也少不了什么呀,咱们贫下中农也不惜罕这破烂东西呀。”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老远就看见胡队长你生那么大的气,我就想,是谁在惹咱队长生气呢?难道他就不想想咱队长这一天多不容易啊,起早贪黑地干,没日没夜地为咱社员操心,受了多少累呀,难道他就不心疼吗?”他又转向刘永福,向刘永福递着眼色,希望他能明白他的心意,然后用教肓人的口吻装模作样地说:“咱们应该体贴领导呀,领导一天一天的多不容易呀,为这么一扛破树毛子让领导生气不应该呀?”

  “一扛?三扛啦。他家院子里还有两扛呢。”胡队长忿忿地说。

  “你看看,刘永福你这就不对了,贫下中农的树毛子再好烧你也不能三扛三扛地搂呀!难怪胡队长生这么大的气。”说完又十分得意地给刘永福使眼色,意思无非是希望他理解、配合他。

  丁书记得知自己喜得贵子,早已按奈不住内心的喜乐,他现在巴不得一步就迈回到家里,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刘永福,就走上前去威严地对刘永福说:“今儿个本应该把你闹的树毛子没收,罚你,让你给扛到队部去。生产队正没有柴火呢,正缺烧柴呢,把你这些树毛子闹去正好解决了问题。平时,要是让你们这些坏分子给队里干点儿活儿,你们一个个的都抽筋扒骨似的,好像是要了你们的命似的,等给个儿(自己)干活三扛两扛的干。不过看你今个儿早晨表现还不错,还挺老实,我就饶了你了,希望你下次改正,改正个儿(自己)的错误,不要再犯。”说完就走了。丁书记训话一向有罗嗦的毛病,看来他的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尽管他急着要回家,还罗嗦一大堆话。

  胡队长一听丁书记要饶了刘永福,便有些急了。本来事情都说好的了,要收拾收拾刘永福的,没想丁书记要临时变卦,对待这些四类分子怎么能心慈手软呢。这本来是他们俩人事先商量好的。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丁书记主持召开了全大队先进党员会议,会议要求每个党员要先进带后进,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积极配合“四清”工作队开展工作。会议开到很晚才散,丁书记和胡队长就没有回家,住在了大队部。今儿个一大早在胡队长鼓动下,两个人就一道去查刘永福了。事情还真如了胡队长的意,一下子就把刘永福逮了个正着。但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本以为刘永福会割一些柴火,说不定会有桦树苗子之类的东西,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狠狠地整治他一下。没想到却是几扛破树毛子。

  胡队长又转向刘永福怒气冲冲地说:“刘永福,你别他妈的得了便宜就卖乖。我告诉你,别看丁书记饶了你,我们贫下中农不饶你,我这个老党员不饶你,”他越说越生气又要朝刘永福移过去,吴明忙插在他们二人中间,像哄孩子似的对他说:“队长啊算了吧,听说你们昨晚开了一夜的会,都没休息好,白天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干,你可别生气啦。我的好队长唉,快回家去吧,嫂子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呐。”吴明一面说着一面极其亲热地搂着他,往回哄他,他也半推半就地和吴明一道走了。一些站在远处或在暗处看热闹的邻居也悄悄地回去了。

  “三哥”,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正站在胡同的墙角处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刘永福。从她那心有余悸不知所措的模样可以看出,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看上去大约八九岁的光景,穿着一双用条绒做成的黑棉鞋,这在当时可是奢侈品。棉袄和棉裤虽说都是用家染的白布做的,可却没有开花的地方。她梳着两个小辫子,脸也洗得挺干净,显得这个孩子挺秀气,只是由于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脸冻得有些发紫。她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鸟,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痛苦地看着刘永福。恐惧已代替了唧唧喳喳的欢快的叫声,她一面犹疑不定地朝刘永福跟前走,一面又怯生生地叫了声“三哥”。

  孩子的到来让刘永福的精神为之一振,此时此刻的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啥滋味,想到自己刚才在孩子面前所受到的污辱,他的心痛的如同针刺一般。他觉得他的心一阵一阵地冷,冷得要命,他不住地打着哆嗦,甚至有些站不稳了。小姑娘眼巴巴望着他,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的这位大哥哥才好。刘永福见此,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突然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小姑娘紧抿着小嘴,不吱一声,从地上拾起棉帽子递给刘永福,然后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说:“三哥,我嫂子生了。”

  “什么?生了,是姑娘小子?”刘永福立即紧张起来,人也平添了几分生气和活力,身子也不再哆嗦了。

  “你猜一猜是姑娘是小子?我可不告诉你。”小鸟儿正在恢复正常,声音带着几分娇嫩、有趣和欢快。

  “小红,快,帮我一把。”刘永福急忙把树毛捆立起来,坐在地上匆匆忙忙地把双肩套进背襻。

  “你还没猜呢,你猜呀!”

  “小红,快,帮我一把。”

  “我告诉你吧,生了个大白胖小子。”小姑娘学着大人的口吻,比划着煞有介事地说。

  (五)

  从刘永福那低矮的、黑不溜秋的茅草屋里迎出来一位笑吟吟的妇女,她刚一开门就有一股热腾腾的蒸汽从屋子里涌出来。她的头发梳成了刷子,穿一身深兰色的棉衣,多少有些臃肿,个头不高但人却显得很精致。她的年龄和刘永福的差不多,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刘永福却感激地叫了她一声“老婶”。那个女人也没应声,而是用自豪的语气高兴地说:“生了,生了个小子。”然后又摆出长辈的姿态嗔怪说:“淑兰要占房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偏偏这个时候闹柴火去,你闹回来的那点儿破树毛子能顶什么用?大冬天的又是月婆子又是孩子的就烧那玩样儿能行吗?打多会儿我就说‘没柴火上我家扛去’,还等着我给你送呀,净耍那穷刚强。”

  所有这一切:从烟囱冒出来的炊烟、从屋子里涌出的热汽、东屋里的安静、窗户下放着的那两个干柴火以及这女人说话时口气,都说明产妇和刚刚出生的孩子得到了这位妇人的悉心照料。刘永福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但马上又止住了,说:“老婶呀,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呀?”

  “什么?怎么过?有了儿子还说这样没出息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忿忿地说:“刚才,丁书记和他妈的那个‘长睡’队长也来这哩,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我把他们撵出去了。我说‘挺大个老爷们儿来跟个月婆子耍埋汰,也不嫌坷碜’,我不怕他们,我这回没给他们好脸儿。”

  刘永福怀着钦佩感激的心情聆听着这个女人说话,尽管他知道他所面临的严酷现实这个女人不可能给他太多的帮助,然而有她在这就够了,他的心就踏实了许多,平静了许多,她反而成了他的主心骨。无论他的心情多么沉重、情绪多么沮丧,只要是她来安慰他几句,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就觉得心里亮堂许多、轻松了许多,仿佛一切困难一切危险都不成问题了。他想进屋看看老婆和孩子,那女人就颇为自信地命令他,说:“不行进里屋,冷风热气的不看带进去风,在外屋给我烧火。”

  “哎!”刘永福痛快地答应着,似乎是听这个女人给他下命令是一种享受。

  外屋的空间几乎全被白色的热汽充满了,人如果站着上身就处在蒸汽之中,啥也看不清;下面是一层被蒸汽压得很低的透明空气。刘永福蹲在灶膛前,正好能从错开锅盖的缝隙看见锅里馇的是小米粥,还煮着几个鸡蛋。那女人把自己的女儿小红撵了回去,大概是怕她和产妇争饭吃。刘永福忙去阻拦,可懂事的小红却忙着走了。随后,她掀开用高粮秸钉成的沉重的锅盖,用勺子把鸡蛋从沸腾的锅里一个个地捞出来,迅速地用清水冲洗一下,就进了里屋。

  此时的刘永福心里畅快了许多,真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呀,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呀。这不又闯过了一关,虽说这不过是一道小的关口,但毕竟过来了。往后,他再上山搂树毛子估计也就没人挡了,因为丁书记没有处理他,这在他看来就算是默许了他。对于像他这样的四类分子们,必须具备脸皮厚、不怕打、有空子就钻等性格,否则的话,早已死干净了。他想,过几天还上山去搂树毛子,看你胡长顺还能把我怎么样。虽说这些破烂树毛子没人瞧得上眼,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其时别人哪里知道,这树毛子是世界上最好烧的柴火了,他多少还有些得意。这样看来早晨挨的这顿打值得,其实也没有打伤,只是一点儿皮肉之苦,那算不了什么。信念又开始支持着他了,他曾多次陷入困境、遇到危险,但每次都能摆脱困境,脱离危险。病魔差点儿要他的命、战场上差点儿被打死、“五一镇反”差点儿给枪毙、三年困难时期差点儿给饿死……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他历经恐惧的焦虑和痛苦的煎熬以后,冥冥中那黑暗之门便突然开启,马上就有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全身。现在他又有了这种感觉。当然他最为得意是他有儿子了,这是他心里畅快的主要原因。你胡长顺有了,你丁福有了,我刘永福也有了,我们刘家不绝后了。他暗暗地下着决心,哪怕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也要把孩子抚养成人,这是他庄严的责任,他们刘家决不能到他这一代就绝后了。他突然怀着好奇的心情想给自己的儿子起个名字,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很长很长时间没有遇到像这样有趣儿的事了。给孩子起个啥名字呢?他要好好地琢磨琢磨,不但吉利而且还要有气魄,噢——对了,我们不是没有山嘛?我家的山不是被你们没收了嘛?你们不是要冻死我们嘛?你们是办不要的。早晚有一天,我儿子还要把那些山闹回来。这世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谁能看得透呢?干脆就叫得山吧。

  看来思想改造的任务太艰巨了。尽管营盘大队的大小干部费尽了心机,尽管刘永福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可他的狼子野心还是不死,还梦想着失落的天堂。

  “得山,得山”,刘永福用近乎病态的心理轻轻地叫着,虽然他绝对不敢在众人面前叫出口的,但他为自己有这个胆量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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