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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俊华:生产队的往事(7)

  • 作者:周俊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4-30 21: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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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把

      六十年代,没有现代化的农业机械,生产队农业生产全靠人拉,牛耕,要想搞好几百亩土地的犁耙整理,保证农作物按季节准时播种,使粮食增产,完成国家下达的上交任务,还要让社员吃饱肚子,选择一个好鞭把,至关重要。

      选鞭把,不但农活技术全面,还要对工作积极负责,懂牲口,爱牲口,爱护集体财产。

      鞭把干活不需队长安排,队里的干部对他们高度的重视和信任,从来不指挥干涉,而且非常尊重他们的意见。

      那么多牲口,和几百亩地的犁耙作业由鞭把管着,等于说把生产队的全部家当,都放心地交给了他们,这是多么大的信任。生产队的记工员,也从来不给他们记工分。是按生产队最高分记工,这是生产队给他们最高的待遇和殊荣。

      我爷周思忠和周国栋二人均是其中的一员。

      我爷善于使大牲口,一辈子与骡马为伍,对骡马的喂养、使用、驯教有丰富的经验和独特的方法。多么犟,不听话的骡马,只要到了他手里三天,我爷就能驯服它的性子。

      有新买来的马儿使活时,他不忘兜里装两把炒豆,以备应急之需。新老牲口在一起干活,难免相互不服,不习惯。不是拉拐套,就是乱踢,尥蹶子,我爷就对着它的耳根上方打一个响鞭,震得马骡就能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切记:不能打屁股,一打屁股它就会发疯般的往前跑。)

      马站住后,我爷走到它跟前,掏出一小撮炒豆喂喂,用手摸摸马身子,捋捋马脖子,自言自语地安慰到:听话啊,别耍脾气,耍脾气是要挨打的。马通人性,这样恩威并用,几次之后,便老老实实,捋捋顺顺的听话了。

      周国栋,打了半辈子长工,与牛打交道几十年,懂牛,爱牛。牛虽说老实能干,但有时也发个牛脾气,它犟劲一上来时,周国栋就在牛身上抓抓挠挠,加深感情。他会对牛说:脾气又上来啦,看我打你不打!他像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一样。牛就好像听懂了他的语言,“哞,哞”地叫上两声,火气就云消雾散,脾气也瞬间下去。他说牛也会说话,只是人听不懂而已。

      周国栋解放前跟着地主打长工,养成了处处谨小慎微的性格,但他不怕苦,不怕累,对工作负责,把生产队当成家,使牲口的技术和经验丰富,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好鞭把。

      鞭把使用的鞭子,是一长一短两把。犁地时用短鞭子,用大车拉庄稼时,用长鞭子。鞭子是由鞭杆、皮鞭组合而成,鞭杆软硬适度,把粗梢细,非常弹韧。由四根细竹子拧绕成,根部用细绳绑起来,从根到梢,拧成麻花状。

      有些讲究的鞭把除在竹梢处拴一铁环挂鞭外,为了增加美感好看,还拴上一团红缨子,鞭绳是牛皮搓编而成。鞭梢是关键,鞭梢质量好,甩鞭人随手在空中抡个圆,便是一个凌厉炸响。前后抽鞭是清脆的“啪,啪,啪”声。斜抽、反抽有点闷音,但力道更重。

      俗话说:人怕输理,马怕鞭,蚊虫怕火烟。鞭把有一把得心应手的鞭子,就像将军的如意佩剑。鞭子是鞭把工作中的灵魂工具。

      每年有春耕,秋耕二季,春耕整地时间充足,不需起早摸黑,悠闲自在,只要按部就班就行了。而秋季是最忙的季节,谚语说: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寒露前后,小麦一定要种上。适时下种是保证小麦丰收的重要条件之一。

      那个年代碳排放少,天气四季分明。小麦播种时间队长也不用操心,鞭把都会积极地安排好。有时他们还会提出建议:往哪块地先拉粪,哪块地后拉粪。根据土力的肥瘦之别,哪块该多上点粪,以保证庄稼长的均匀。

      每年过了阴历八月十五,是鞭把们最忙、最累的季节。时间短,任务重,也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刻。

      由于我家住的与牲口屋挨着,每天夜里两三点,我都会被一串清脆的铜铃声和马儿的嘶叫声惊醒。(那时马脖子上戴着铜铃,显得威武、气派,生产队有面子。)随着三声清脆的鞭响,我爷那辛苦劳累而又快乐充实的一天开始了。

      在天亮之前,他们要犁完一“绞子”地,这是土语,也是行话。同时也是计算的数字。这一绞子地,也是昨天刚开好的墒,大约六亩左右。犁好后,为了保墒,还要和昨天下午犁过的地一起耙耙。工作安排得一环扣一环。

      犁地最基本的常识是:鞭把朝地头一站,两眼把地溜上一遍。然后,根据地势的高低,看看该从哪里下犁,做到心中有数。一块地如果两边有点高,就从低洼处下犁开墒,两边的土都向中间翻,这种犁法叫“扶着犁”。如果一块地中间高,两边低,就从两边开墒,让土向两边分,这叫“绞着犁”。用合理的开墒方法,调整着土地的均匀平整。好鞭把开出来的墒,不管是几百米长的地块,墒沟都是笔直并深浅一致。

      犁地时,领墒的牛,走在犁沟里,四蹄有力,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匀速前行。因犁沟不好走,拉的套又重,到地头时,在鞭把“吁......”的吆喝声和鞭子的指挥下,领着同伴顺着犁往右拐,绞着犁往左拐。特别是开墒时,它会盯着一个目标,认准一个方向往前走。吃的一样的料,干着一样的活,可出的是不一样的力。所以,一个家庭,一个单位,能带领大家任劳任怨,干实事的人,都会被誉为“领墒的牛”。这是对他们最高的褒奖。

      我们生产队的地身特别长,沟南的地有四百米。光开墒,就令多少人望而生畏。而在我队鞭把人的手中都能轻易拿下。由于我队的地比较平坦,犁地时,都是绞着犁,一绞子一绞子的挨排犁过去。

      我爷专使骡马大牲口,周国栋使的是牛。天明后,地剩下一点没犁完时,他就安排周国栋接着犁,然后自己就去把昨天下午犁的地和早起犁的地一起耙耙,收墒。

      早上犁地,一般都是一张犁子套三个牲口。因犁了地之后还要耙地,活重,时间又长,怕它们太劳累。

      其它生产队牲口瘦小,力量弱,在耙地时,后边的耙床上是用一个箩筐装上土压着耙的。而我们队的牲口膘肥体壮,干劲十足。我爷站在耙床上,双腿叉开,两脚与两肩平衡;像站在滑板车上的年青人一样,把活干得悠哉乐哉,潇洒惬意。

      耙地也是有讲究的,分通耙和梭耙(又叫斜耙和梳耙)。通耙,就是不管地有多长,一耙压着一耙的茬口,一直耙到头。通耙耙完后,就开始梭耙。梭耙是个技术活,牲口在鞭把的指挥下,从起点对着通耙好的地,斜着走牛梭子弯型。初开始,两边的牲口拴上撇绳,撇绳握在鞭把手中,需要右拐时,一拉右边的撇绳,鞭子向右一指,嘴里喊着:“右拐啦!”需要左拐时,拉一下左边的撇绳。鞭子向左一指喊着:“左拐啦!”每次都这样,牲口是通人性的,有记性,养成了习惯,再耙地时,也就可以不用拴撇绳。该拐弯时,只要鞭子向右或向左一指,喊上向右或向左拐就行了。梭耙,是把通耙没耙到的地方和掩埋在地下的大土坷垃再一次耙碎,把没有平整的墒沟进一步耙平,一耙压着一耙,不留空档。

      在耙地的过程中,难免有庄稼根、杂草等杂物挂在耙齿上,影响了耙地的深度和质量,就要不断地把拴在耙床中间后边的绳子往上提一下,前脚用力站稳,身体向前倾,手使劲一抬,杂物就从耙床下溜了出来。喊一声“吁!”让牲口停下,收拾干净耙床下的杂物,装在耙上盛杂物的箩筐内,带出地外。这一季,每天都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劳作着,他们不畏劳苦,认真负责,快乐地干好每一天。

      上午九点钟左右收了工,一进村,离牲口屋还有百十米的距离时,鞭把就会扬起鞭子:“啪!啪,啪”地连甩三下皮鞭,这是通知饲养员“我们回来了”准备卸套。

      骡马到家卸套后的第一个任务是先溜溜,放松放松。然后,找一片干净地打个滚,解解乏。说是打滚,膘少的牲口是打不过来的,只能卧在地上,把一边的身子在地上蹭来蹭去。然后站起来,再卧下,把另一边的身子在地上也蹭上几下,才满意地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土。只有那健壮的骡马,一卧下,挨地的蹄子一弯曲,使劲一蹬,上边的蹄子趁势就利索地翻过去。

      每到这时,是我们最爱看骡马打滚。小朋友们拍着手,喊着,叫着:“加油,加油,再翻一个。”马好像听懂了似的,很得意地再翻两个滚,才自豪地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土,赶走了一天的劳累和疲惫。

      牛跟骡马不一样。卸套后,放松了,得点空就卧下,悠闲自在地倒着沫,享受着这一刻的清闲和快乐

      鞭把收拾好,把牲口交给饲养员,回家吃饭休息会。下午,社员们有的还在吃中午饭,他们就把鞭一甩:“啪,啪,啪,”响起三鞭,又开始出工了。虽说辛苦,但他们却乐在其中,就这样一直忙到把麦种上。

      鞭把最得意,最舒心的是去犁麦茬红芋地。麦茬红芋地一般都留的是旱垡子,这是给种春红芋,春棉花等春季作物留的地。犁地也不需要起五更爬半夜了。并且,还有个额外的收入,那就是犁地翻出来的红芋,归鞭把所有,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算是给鞭把的一种特殊的待遇。

      生产队收完红芋后,第二天给社员放假两天,到红芋地里搞复收,谁找到的红芋是谁的。只对本生产队的社员,不愿去搞复收的另安排活。

      复收犁地时,鞭把带着家人跟着拾红芋。一次也能拾个五六十斤,能卖一块多钱。有时就自己带个小筐,绑挂在犁把上,一边犁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瞄着翻过来的土里是否有红芋。小的不要,大的就左手迅速接过右手的犁把,弯腰拾起。一场下来,自己也能拾个三五十斤。每次这样犁地的时候,总有来搞复收的男孩们,很懂规矩,远远地跟在犁后,拾起鞭把捡漏下的小红芋。

      鞭把使牲口时,时时刻刻注意安全,特别是在大街上,上工下工,赶集挑但的,拉车的人多。稍不注意,就惹到麻烦。

      记得有一次,天快黑时,我爷刚收工回来,正走着,碰到一个不懂事的小车司机,在后边像是炫耀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不停地按喇叭,示意给他让路,正赶学生放学,人比较多。那时小汽车又少,马没听过这声音,突然间,它毛一炸,作出想尥蹶子跑的架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爷眼疾手快,持鞭扬手,对准马的耳根处,又准又狠地猛抽了下去。马立即停下了躁动不安的情绪,耳根处鲜血直流。路人们纷纷赞叹我爷的技艺高超,及时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都责骂小车司机不分场合的乱鸣笛的狂妄行为。可怜的马儿,为这不懂规矩的司机挨了重重的一鞭,这一鞭让我爷心疼了好多天。

      鞭把既是一个受人尊重、信任的职业,又是一个整天与牲口打交道的危险职业。他们凭着过硬的技术,丰富的经验,满腔的热情,为生产队大家庭年复一年地操劳着,奉献着。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周俊华:生产队的往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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