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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奖】观察者(小说)

  • 作者:骊夫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3-04 11: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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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日,我正在家看书,手机铃响。界面上显示来电者姓名的刹那,我很惊讶。瞬间想到的是,我和老李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平常也没有任何信息的沟通,连微信朋友圈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老李发表什么。看来他一直在隐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我立即产生的想法,但电话不能不接,因为我们是交情很莫逆的朋友。

      滑开接听键,我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喂,老马。”

      我接话:“哎呦,突然啊,你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了?在哪儿呢?”

      “啊,我到市里来了,办些私事。刚才突然觉得,中午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就想到你了。”

      我知道这很正常,离别多久再突然有联系都很正常,就想说“到市里来想到我就对了”,但我刚想开口,听到他又说:“其实,我本来不想打扰任何人的,想着见了面也没啥可唠的,既费钱又劳神,忒没劲。但是吧,我又真的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所以寻思了半天,还是打给你了。”

      我觉得这样的话从老李的嘴里说出来很见外,不是他的风格,就说:“你可真够诹嗖的,到市里来了想吃饭,找我不正是应该吗?咋地?是不好意思让我破费?”

      他急忙回:“啊,不是,兄弟之间谈不上谁破费。我真的觉得,见了面没啥好唠的,那将很没意思;但是呢,想到若是只有我自己,对面无人,又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反正我说不清,给你打电话前还纠结过,盼望着你说没空,那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吃饭了。”

      闻言,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到他如此诹嗖,是不是为了借钱?或者是他想办什么事让我在帮忙上勉为其难?现在的很多朋友,关系就是因此变生疏的。尽管我明知道在借钱和办事上都会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未知端底的疑虑还是让我产生了些许不安。

      我因此很困惑,却不想在电话里再问端底,就说你真是很奇怪啊,有啥话见面再说吧。然后我定了时间和地点,他应了一声就挂断了。我本来不想继续深想这件事,知道见面谈过之后慢慢都会弄明白,但是今天老李的奇怪,还是搅扰了我享受已久的平静,有些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起来。

      书是看不下去了。奇怪的是由老李这电话,我竟然又想到了一些死去的人。近几年圈内朋友英年早逝的不少,都是本市名人,印象中都是健健康康神采飞扬的,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在五六十岁的年龄就死去。很多人的死讯,我是在相关群或朋友圈里看到的。也就是说,我和他们也是朋友,虽然长久无联系,那也只是彼此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且也确实没有什么好交流的;只要没有死讯,那就证明对方还在各自的地方和环境里活着。我和老李也是一样,应该在各自的心意里,都默契着没有听到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倒是如现在这般,偶尔通个电话,消息的属性就变得复杂了。

      但是约好了,我总不能不去。动身后我打电话问老李在什么地方,他说他已经到了,并且要好了酒,点好了菜,交了押金,所以这顿饭是由他做东。我愈加怀疑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说,你到市里来了就应该由我请,这样反客为主不是磕碜我么?他回说,不用扯那没用的,兄弟之间还分什么你我?赶紧来就是了。坐公交,别开车,因为要喝酒。然后他告诉了我在哪个包间。这让我突然又转了念头,想到老李一直是个爽快人,够义气,也许曾几何时我的猜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能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进了包间,看见了端坐的老李和桌上的一瓶酒。我没有先和他打招呼,而是拿起了那瓶酒看,竟是五粮液,就很惊讶地看着他:“这么贵的酒?”

      他淡然一笑:“既然喝酒,还是喝点好的吧,一是我能借光,二是能装装样子。”

      我坐下说:“这又是何苦,五粮液虽然好喝,但价值也多是炒作来的,香嘴臭屁股的事儿,这钱花的有些冤吧,咱们俩喝酒还装什么样子。”

      老李仍旧淡然一笑:“又不是经常,能应情即景就是不冤。啊,菜马上就能上来,三个,应该能够。我也不装模作样让你点了,知道你不忌口。”

      我点点头,问他:“来办什么事儿?”

      他说:“是家里店的事儿,因为是连锁店,每年都要签一回合同,老婆没工,我就来了,谁来都行。”

      我又点点头,然后基于心里尚存的担忧,再问:“用我干什么吗?”

      他摇摇头:“不用,找你来就是为了有个伴儿喝酒。”

      说完他拿过酒瓶,边打开边说:“至于咱俩能唠什么,话赶话吧。好像憋着很多话想说,可稍微一想,又发现实在是没啥可说的,话赶话吧。”

      我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已能够确定老李并不想找我借钱或办事。于是话题自然就转到了这么多年无往来、他都在干些什么的问题上。

      “一切如常。”他说,“上班时按部就班做好本职工作,回家后要么帮帮老婆店里的事务,要么看看书,日子平淡得比白开水还白开水。”

      我笑笑:“我也差不多。就近的朋友有时聚聚,频次比以前少多了;稍远一些的朋友连聚聚都没了。平常呢,也没有由头互相打招呼,甚至干脆没有想过应该打个招呼。”

      我看着他:“就像我和你,五六年没见面了吧,可这么久后一见面,还是没有时间的隔离感,好像你也没见老。”

      老李一笑:“这说明时间这个东西很诡异啊,包容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到底是时间扩展了空间,还是空间使时间有意义呢?”

      我一怔,盯着他:“嗯?这句话听起来很深奥啊!”

      老李还是一笑:“话赶话嘛,深奥吗?”

      我点点头:“深奥,想不得,一想就发现深不可测。”

      正说着话,服务员进来送菜,我们就暂时打住了话头。待服务员离开,老李拿瓶把我们两个的酒杯斟满,说:“老规矩,咱们不互敬,不碰杯,各喝各的。”

      我点头同意,先拿筷子吃菜。老李也是如此。他挨个尝了三个菜,咀嚼了一番后咽下,说:“我突然想到了冰山理论。”

      我一怔:“什么意思?”

      老李拿筷子指着菜:“你看,这些菜被制作出了成品,成为现在这种样子,但不管是主料还是辅料,做之前是什么样子?它们生长过程中是什么样子?一直往前推,几千万年前甚至上亿年前,它们的祖先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前番浩瀚吧?这说的就是,如同冰山,一道成品菜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而支撑它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漫长过程,我们平常是忽视的。”

      我不明就里,盯着他:“啊,我承认人们习惯了忽视更巨大的支撑,只关注已经显现的,但这又怎么了?有什么坏处吗?”

      “没有。”老李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菜。“我只是在描述一种现象。”

      我一笑:“你刚吃上就说撑着的话,现象底下被忽视的支撑多了。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个最终成型的东西不是从最细小处累积而成的?再说任何过程处也都有人操作,或者有大自然来操作呀;还有,很多过程中间的东西也算是成品吧?比如砖是成品,垒成楼房,砖就不是成品了?只是砖的有序累积改名叫楼房了,不是这样吗?”

      老李点点头:“是这样。”

      我露出不解:“那你能发现任何成型的东西都有前番巨大的支撑,并不属于独具慧眼啊,由这菜想到了冰山理论,惊世骇俗吗?”

      “不,应该是熟视无睹了。”老李顾自喝着酒,吃着菜。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啊,你这还真是话赶话。不过我很奇怪呀,就算话赶话地东拉西扯,你整出这么一个显得高大上的冰山理论,也显得故弄玄虚了吧,你还拿我当小学生呢?”

      以前,我和老李在一起的时候,就问题进行争论、且互相之间言语带刺就是常态,所以我并不担心这样讥讽他会惹他生气。

      他没有回答,仍旧喝着酒,吃着菜,并示意我也如此。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着我:“你懂量子力学吗?”

      我再次发愣:“你今天怎么光整这些看着高大上的东西啊?转移研究方向了?”

      他一笑,继续看着我:“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了想,说:“不是太懂,略知皮毛。”

      他点点头:“我也是,但就是这皮毛,已完全吊住我的胃口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量子力学是个该死的东西,最好别沾它,尤其非专业人士不要沾它,否则会让人发疯的。”

      我不解:“世界上那么多研究量子力学的人,没听说谁后来疯了。怎么,你比他们研究得更深入,因而会疯?”

      老李笑笑:“这需要解释。首先,我刚才说了不是专业人士不要沾它,意思有两层,一是专业人士秉承的是科学态度,是发现和利用原理的,比如正在搞量子加密通讯的潘建伟;二是非专业人士极有可能把科学放在了次要,看到的只是量子力学这个微观世界里的诡异,却像那些科学家一样仍然弄不明白,慢慢把自己绕进去,就很可能会疯掉的。其次,打电话的时候我曾说,心里憋着一些话想说,就是因为我掉进去了,企望和你说说,兴许能出来。”

      我觉得他说得云山雾罩的,就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显得很为难:“我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这样吧,既然你说你也懂一些量子力学的皮毛,那就该知道量子力学中最典型的两个事例,双缝干涉实验和薛定谔的猫吧?”

      我点点头。

      “双缝干涉实验和薛定谔的猫中都提到了一个重要概念:观察者。”

      “这我知道。双缝干涉实验是说,在不存在观察者的时候,连续电子通过双缝后,能在前面幕布上形成干涉条纹,证明电子是波;而存在观察者之后,连续电子通过双缝后,前面幕布上只有两道条纹,证明电子是粒子。波粒二象性诠释的就是量子属性吧?而薛定谔的猫是个思想实验,是说在打开带有剧毒装置的盒子之前,里面的猫处于生和死的叠加态,只有打开了盒子,才能最终确定猫是死的还是活的,其中诡异的是,在没有打开盒子之前,猫怎么能既是死的又是活的呢?注意,薛定谔不是在说猫既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而是说,那只猫既是死的,又是活的,是生死叠加在了一起,这太令人费解了。”

      “对,就是这两件事儿,你没从中感觉到什么吗?”

      “能感觉到什么?这诠释的不就是量子世界的诡异吗?量子超时空同时纠缠更诡异。有科学家在研究它们,你我都是文科生,也进入这个领域,会贻笑大方吧。”

      老李苦笑了一下:“我没有研究它,太深的东西也不懂。我只是就着他们现有的研究成果,深深困惑于一个现象:观察者是个什么鬼?”

      我略略一想,突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老李看着我,继续说:“没有被观察是一种形态,被观察后又是一种形态,量子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为什么会跟观察者有互动?说到互动,除了双缝干涉实验中条纹的显现与观察者有关,薛定谔的猫这个思想实验,有关描述更加令人费解,说是在打开盒子的过程中,不管有多少人参与打开盒子的过程,肯定只有一人是最先看到猫的,如果这个人看到的猫是活的,那么所有人看到的猫就是活的,反之亦然。这什么意思?是说一个人的所见就能决定所有人的所见吗?”

      我困惑地盯着他:“这,这太烧脑,你琢磨这干嘛?连专业人士都困惑的问题,你一个一知半解的文科生,吃饱了撑的吧?”

      老李再次苦笑:“我也想放下呀,可这东西好像魔鬼,阴魂不散了,我已经上了贼船。特别是因此再拓展思路后,发现被忽视的诡异越来越多,我就更逃不出来了。”

      “嗯?还有什么?”我兴趣大增。

      “都是与观察有关的。”他喝了一口酒,没有吃菜,“比如我们看这个世界,是一种观察吧,眼中的一切都是三维立体的,可这种三维立体是怎样表现的?眼球承载的图像都在一个屏幕上,理论上只有面积,无关厚度,且图像是上下颠倒的,是大脑经过处理,我们才觉得、注意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三维立体。电视电影的胶片,我们平常拍的照片,都是二维平面的吧,可其上被拍入的一切,由于有近大远小和光影的渲染,呈现的就是三维立体了。但那只是呈现,是观感,本质却是二维的。并且,只要静态图像每秒在我们的眼中连续顺移二十四或二十五帧,我们的大脑就能把它们处理成动态的。这很奇妙啊。”

      “这都是常识啊,怎么了?”我再次觉到他的发现毫无意义。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嘛。”老李盯着我,“在二维平面上,只要影像有了近大远小和光影的几何渲染,就能呈现出三维效果;静态图像按一定时间连续顺移,就能在我们的大脑中成为动态。照此推断,真正的三维是不是四维的某种表现?四维又该是什么样子?”

      “四维,好像多出的是时间这一维吧?”

      “你说的很有意思。我们就说一部影片,如果从头看到尾,时间就是线性的,情节随时间而深入。可如果你想再回头看一下某个时段的情节,或某一帧的画面,就可以倒回去重新看;你想直接看一下结尾,还可以直接进入最后几分钟,操纵机器或拖动电脑的进度条就可以了。总之你要是从头看到尾,时间就是线性的,如果想来回看,你可以随便进入任何时间,慢进,快进,直接拖动,或者暂停。这说明了什么?一部影片只要已经拍摄完成,就是过去、现在、未来都已经存在了,你可以随意回到过去或看到结局。这是我们三维人对二维影像的操纵。那么假如存在四维生命呢?他们是不是也能随意观察我们的任何时期?想再看看你1965年出生时的样子,他们把进度条拖回到那个时刻就是了。”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奖】观察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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