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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宇:中铺的十小时乘车

  • 作者:张春宇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5-04 20:3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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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手机没了电,火车坏到了半路。于是已经是失联的我,在这因特殊原因形成的孤城环境里,决定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记录下一些事情。

      因为课程安排的原因,我们的假期比2020年来的稍晚了一些。等到我能确定回家的具体日期而想买票时,轻快凉爽的高铁车票已经售空了。无奈的我只能看着无座的信息提示,硬着头皮选择乘坐长达五个小时的绿皮列车。我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以往也因类似的原因坐过,所以我也就无所谓了,毕竟能回家就行呗,自己也没那么娇气。只是久坐了会腰疼,所以,我通常都会买一张硬卧。一来可以躺在床上消磨时间,二来不用在车厢里跟人摩肩接踵。

      硬卧......还好吧。

      只是清晰的记得上次碰巧买到了中铺,上铺的大妈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电话里说着家常理短,然后控制不住的垂下来的一条腿在我脑门上颤颤巍巍。但是大妈还是很和善的,沟通了之后对我怀有歉意并立马改正。只不过似乎电话那头是很亲近的人,说到了兴奋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把腿搭下来,于是我索性把头换了个方向。而她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动后,立即怀有歉意的换了条腿。

      ......正中我的脑门。

      而这次,很荣幸的在仅有的三次更换车票的机会后又买到了中铺。我就知道也许一些经历可能会更丰富了。果不其然的,到了车厢发现自己的床铺上有个大哥。我便立即展开了友好的问询。

      “您好,这是四号车厢20座中铺嘛?”

      “老弟,这是五号车厢。”

      “......”我光速跑开。

      而等我到了四号车厢20号,中铺上仍然躺着个疲倦的中年男人。

      “您好,这是四号车厢20座中铺嘛?”

      “嗯?你也是20号?你看看我这手机,那我咋也是20号呢?”

      “呃,您这个是上铺。”

      “哦,不好意思没注意看。那我走???”

      “呃...不必麻烦了,我可以去上铺的。”

      “啊行,这孩子乐啥呢...”

      不知道你们坐没坐过火车的硬卧,硬卧的床,上去的梯子很窄,即便我还算灵敏一些,爬上去也仍然很吃力。旁边的老人在三个亲友的连拉带拽,提腰带托屁股的助力下才勉强登顶。不知为何,看着这画面,我脑海突然浮想起了拼多多。山呼海啸般的亲友助力嘛。

      也许有人觉得这么费力,下面的人把下铺让出来就完了呗。可火车卧铺不像是公交车的座位。不是不尊老爱幼不给让座,而是买卧铺票的旅客大抵都是需要休息的,也多半都在休息。有的甚至带几碗泡面一住就是几天。没人知道这些人的下一站是到哪儿,是什么时候下车。卧铺票实惠,所以最适合那些天南海北的务工人员。对他们而言,火车的终到站,就是生活。而在生活面前,每个人都对彼此相对理解和保持缄默。

      上铺的车厢没有下铺的稳当,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我也伴随着周遭的缄默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卧铺的乘务员把我叫醒。

      “沈阳北到了啊,下一站下车,醒醒,别睡过了。”

      这便是卧铺车厢另一个暖心的服务了。为了防止孤身一人没有结伴的乘客睡过了头而特地提供的叫醒服务。乘务员会根据每一位乘客的车票信息,在下车的前一站来看一眼。如果乘客还在熟睡就会提前被叫醒。所以如果在卧铺你要休息那就踏踏实实的睡,会有人来叫醒你的,每次被叫醒,我都感觉贴心的不行。

      从沈阳北到铁岭无非也就半个钟头多一些,所以睡眼惺忪的我看着手机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一点儿也不慌张。也就剩下半个多小时,想来够用。空调的风一直吹着,比起火车外面凉快了不少。只是,好像比刚才慢了些。

      本来我是不着急下床铺的,只是那个睡了我中铺的大哥好像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下车了,新上来的人应该也是上铺的车票。看着他在下面徘徊不止举棋不定的样子,再看看他的表情,似乎不久前就写在自己脸上,而且比我还精彩些。

      懒得解释了,下床吧。

      当然了,下来了也就没想着再上去。一来也是想看看车厢里人的全貌。这也是算是我的一个习惯。我可太喜欢观察生活了。二来顺便上个厕所。

      蹒跚着连蹦带跳的下了床铺,让我顿时有了上山容易下山难的体验感。到了厕所,才发现里面居然冲不了水。我开始时以为是自己没找对地方,顿时急的我不知所措,在厕所不敢出来,直拿手机查百度。直到路过了一个乘务员我出去问了她才知道,好像是火车电压不太稳的缘故,导致厕所没法正常工作。我这才敢尴尴尬尬的离开那个令人窘困的厕所。

      回了车厢,惊鸿间发现了个似乎年纪跟我相仿的女生。其实我早就注意到她了。因为这一节车厢里,只有她和我规规矩矩的带着口罩。好感顿升。虽然夏日炎炎,可她却显得那样清秀。

      这时手机响了,火车也好像慢了下来。

      每次到了快要下车的时候,也就又到了父亲和母亲轮流给我打电话的时间,他们俩总是这样,连打电话问的问题都一样。生怕我睡过了头或者落下些什么东西,本来手机的电量就所剩无几,这下几乎就要耗尽了。肚子也有点儿饿了,不知道家里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的吃食。我的鼻子几乎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而世事就是这样的,越是期待,越是等不来。

      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女生坐着的座位旁有个充电的插孔,只是貌似被人占用了。她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迫,帮我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充满了电的手机,就拔了下来。为此还和那个手机的主人拌了几句嘴。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占着资源不利用行为有什么值得申辩的,但我十分感激于那位女生的帮助。于是我就坐在她的对面跟她闲谈起来。

      我们俩就这样彼此带着口罩聊着我们的大学生活。闲谈时得知,原来她是锦州医学院的研究生,离我的学校很近很近。聊着聊着,火车从慢悠悠的移动变成了彻底的停滞,充电的插口也没有了反应,空调也停止了工作。整个车厢霎时间便充满了蒸腾的热气,但仍然保持着缄默。

      又过了一会儿,广播的突然响起。我以为是要给我们解释停车的原因,可原来是有位乘客病了,想询问是否有车上是否有医生愿意去七号车厢协助。我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女生。我们俩相视一笑。而她似乎也有些窘迫了。

      “我....还没考证呢,算吗?”

      可随后她便借着洗手离开了座位。我心里清楚,她哪里是去洗手,她肯定是去了七号车厢。

      而她走后不久,我就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嚷:

      “什么?!车坏了?”

      于是。满车的缄默,瞬间就被这三个字打破......

      沉寂,只存在了一瞬。随即是爆发般的群情激昂。缄默也在那一瞬间崩溃,同时远去的还有对彼此拘束着的信仰。男人已经脱掉了上身的衣物,原本安静沉睡的孩子也开始纵声啼哭,手机的音量被拉到最大放着歌曲,老人瘫坐在床铺上微弱的呻吟。攀谈声,叫骂声,哭声,在炎热的空气里,驱动着人群心底的悸动。

      热。驱散了缄默的寒冷。而车厢里的人们,似乎也因此没有了一切的约束。自由的,酣畅的,淋漓的,同面前的,附近的,一眼看中的,不知身份地位的,天南海北的,半身赤裸的人,大声的,甚至用不太通的语言交换着彼此的意见。蒸腾的热量好似将要驱动停滞的火车,而火车却始终一动不动。在共苦而又无能为力时的人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尽力的宣泄痛苦。

      原本沉寂的七号车厢里,陡然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又霎时作鸟兽去,如过眼云烟,顷刻间烟消云散,好似黄金周出行的游人排队,网红打卡的景点到此一游。

      谁是病人?我只看到了好一车的大夫!

      想到这儿,我又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一抹清秀。她向我挥手。

      “你来晚了,人都走了。”

      我缄默。

      “乘务员来了,快,快让路。”

      “列车长来了,快,前面的别挡道。”

      “哎,有车过去了,凭什么啊?”

      “啤酒饮料矿泉水喽,前面的让一下路.....”

      “哎哎哎,有凉的嘛,给我一瓶矿泉水。”

      “没有。五块钱一瓶常温的。”

      “来...来两瓶。”

      “有冰棍儿没有?”

      “没有。”

      此时,寒冷在车厢里的一切存留似乎都不复存在了。为了散热,那许久不开的,夹缝里落满了尘埃的火车车窗被汗流浃背的乘务员一扇一扇的打开,但流进来的仍然是窗外蒸腾的热气。应急之下,每一节车厢的门也都被打开了,但都有乘务员在看守。人们拥堵到车厢的连接处,把仅存的冷气也逼走。

      “不然我们下车得了?”人群中不知谁说出了一句话。

      热出的汗,流过在车厢门口看守的乘务员的脸颊。他向人群看了一眼,走向更中间,向更前面,靠近了一大步。

      终于,火车的后方传来一声鸣笛,一节短短的,通体土黄色的车缓缓经过车窗驶向了车头。

      “是抢险队的吧?”有人好像认出了它。

      不久,列车长向我们宣布,请各位旅客回到座位,关好门窗,列车即将启动。说完了这句话后,车厢里好像就不那么热了。像是在煮沸的壶里,添了一勺凉水。人们开始陆续回到原本的床位上。我也回到了原本的床位旁,从床上拿出了电脑开始记录。她也回到了原本的床位,我起身给她让路。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清凉,空调好像又开始吹起了缓缓的风。

      “好了来电了。”

      “啊终于来电了,要走了。”

      “我之前经历过一次十四个小时的停车呢。唉,不说了。”

      没有对话。人群,又恢复了缄默。列车开始缓缓的启动。

      我快要到站了,临走之前要个联系方式。可手机早就已经彻底没电了。想去充电,可陡然发现怎么充也充不进去,好像是在之前的拥挤中把线给压坏了。于是,我把线拔了出来。而这时,那个方才争辩的男人慢慢悠悠的趿拉着鞋,走了过来。把自己的充电器插了进去,然后嘴里还嘟囔着:“唉,没人充咱充......”

      我有些失落,在电脑上胡乱记下了一些能让我回忆的只言片语。然后我掏出了砖头一样的手机看着。缄默。

      突然,旁边在下铺的一个兄弟递给我一条线和充电宝让我先用,说就是有点儿慢。我感谢他,他说不必了。他说他看到了我电脑上文件的备注,我们是同校不同系的学生,而且他也是铁岭的。出门互相照应着,应该的。

      我迫切的插上了我的手机,迫切的盯着屏幕上显示着充电的标识。那时我感觉时间仿佛变慢了,可也感觉到火车仿佛变快了。也许是为了赶点,是真的。也许。是错觉吧。

      “铁岭到了啊,准备下车。抓紧啊。”乘务员说。

      手机这时才刚亮。但好像没有意义了。我匆忙的拿下我的两个行李箱,把它们推向车厢的门口。看了表。早上八点出门。现在是晚上六点。离开前,我回了回头。模糊中,我似乎看见了之前那个女生好像也钻进了自己的床铺里。

      看高度,应该也是中铺。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春宇:中铺的十小时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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