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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王家湾

  • 作者:美文苑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1-11-20 13: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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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刚

      从我老家沿洞经吴家嘴下了耳岩湾,再右下行300余米就到了王家湾。王家湾三面环山,山高路陡,湾上湾下都有山。过去,湾上的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是光秃秃的,而湾下的山,绿树成荫,柴草茂密。前面有条深沟又称河,名叫长安河,源于刘家扁对面的宋家沟,过张家嘴经八字桥流向远方,上世纪六十年代河还有水、滩还有鱼,之后就一直干涸至今。从湾里到山上只有两条狭窄、坡陡、崎岖、布满荆棘的山路,一条通向本队梁上,一条通往村头大路,一般要三四十分钟才出得了山,一遇落雨,有些路段非爬行不可。

      其实,我对王家湾并不熟悉,只是小时候偶尔跟父母割草检柴,暑假、星期天跟同龄娃下山捡棉花去过。记得最后一次是1978年舅舅生日,那天当场,伟哥来公社叫我晚上去吃他父亲的生。下班后夜幕已经降临,我打上电筒,放着小跑,到他家已月挂山腰了。农村的晚饭实际上是夜饭,要十点右右才吃。我以为那晚客多要大办,结果是除了他本家两桌外,亲戚加我只请了一桌。我当时很感动,觉得当个乡干部还是有面子,其情其景深深刻印在我的脑子里。没想到,竟成了我最后一次去王家湾的记忆。

      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湾里只有三套院子,七八户人家,全都是同宗同派的王姓,至于他们是从何时何地迁居这里我未曾考究,最高辈分的绍字辈只有二人,三字辈的都称呼他们云爷、谯婆婆。后来,由于子女逐渐长大成人完婚,实在不能住下才分家迁修了五户人家。1972年,队里又把曾住在梁上的重庆知青王时春俩口安排到王家大院居住,他们毕竟来自大城市,从思想、见识、穿戴等方面开始慢慢影响着这里的人们。

      湾里人也许是同族同姓的缘故,团结和睦,亲如一家。哪家修房造屋、交男嫁女等大小事,都主动帮忙,送粮送菜,年头岁节轮流请,全家搬,热闹又快乐。三字派为长为大的俊哥,性子急,声音大,但也耿直,顾大家。在湾里很有威信,也很霸道,无论哪家有啥事都要报告他、请示他,他知道后会积极张罗,有序安排。在集体生产时,他既是生产队副队长,又是作业组长又叫战斗班长,他吼喝一声,像部队首长的号令没人敢违抗,叫你八点出工你不敢迟到片刻,叫你耕田你不敢挖地,否则,大吵大骂,唾沫喷起老远,不管你是长辈还是晚辈,闭着眼睛不认人。所以,全队的人都喊他“俊王”,他也答应得那么理直气壮,湾里的人也服他,即使心不服也要口服,这是必须的。

      偏僻的地理位置严重制约了这里百姓的生产、生活和发展,是典型的“三难”湾。出行“难”,赶最近的乡场都要走个把钟头,买进卖出都要爬坡上坎、肩挑背驮;看病“难”,连村里的赤脚医生嫌远都不去;上学“难”,村里两所小学,一所在庙儿梁,一所在新寨梁,无论到哪梁都要翻山越岭走半天,大人很不放心。正因如此,这里的孩子大多没上过多少学,读过多少书,差不多就读到小学毕业。只有玉珍姐撑硬气读完了乡办高中,因没关系也没找到工作。唯有王怀林通过当兵走出大山,在部队吃得苦,表现好,入了党,转了志愿军,退伍后安排了工作,现在当上了科级干部,家业也发展得很好。他最应该感谢小平同志,要不是取消了阶级斗争,他这个富农子弟很难有出头之日。再是我的发小、老庚吴映红,巴师校毕业当上了教师,评上了中学高级职称,退休后待遇丰厚,日子过得非常滋润,但他不能算王家湾人,是介于梁上与河下之间,只不过划归王家湾那个作业组管辖。除此之外,再没有吃国饷的了。真可惜,是读书“难”阻碍了这里后辈人渴求知识的欲望,走出大山的梦想。

      事物总有两面性,湾里也有湾里的好处。田地小,不像我们梁上尽是两三亩的大田,他们耕耙不费时,栽秧腰不痛。土质沙,翻挖不费力,挖苕不沾泥。柴方水便,山泉水家家户户用竹筒检到缸里,出门就能割背草,下坡就能砍捆柴。我们梁上甚至外村外社不少老百姓都经常天没亮,有的走四五里到他们河下去割草检柴,或可说去偷,一旦发现了,轻则日诀得里河二面响,重则脱背篼没收工具。山上的人都羡慕住在河下的人,有些生养女儿的家庭早早就盯上了湾里的男孩子,千方百计托人说媒甚至订上了娃娃亲,我们这些住在梁上的娃仔就“贫居闹市无人问”。七村郎家梁一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村姑就嫁到王家湾当了小生哥的媳妇,我们喊侯二嫂。她苗条的身材,齐腰的秀发,桃红色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十里八村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她那时能看上小生哥,主要看好的是柴方水便,当然,小生哥也很帅气,个子高,皮肤白,很英俊,脾气也好,他俩相配算是郎才女貌,侯二嫂嫁给他应该也无怨无悔。

      改革开放给王家湾人带来了走出大山的希望。那些三字派、怀字派的年轻人虽没读多少书,但他们头脑灵活,有力气,有手艺,有志向,离乡背井,携妻带娃,搭乘打工潮的首次列车,南下广州,北上首都,西去长安,东赴江浙,哪里有活去哪干,哪里干活哪安家。无论是烈日当头的盛夏,还是寒风凛冽的隆冬,他们干在工地,吃在工地,住在工地,虽然辛苦劳累,但收入颇丰,一年下来挣的钱要胜过农村收入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远比我们这些领国家工资的人收入高。至今他们在外打工有十多二十年了,王家湾的土木老房早就被他们舍弃了、遗忘了,在梁上盖起了砖混结构、白墙黛瓦的楼房,在城里给子女购置了一套或几套住房。每年春节他们抱财回到新家,过起了比城里人还幸福快乐的生活。我隔壁远房表弟王三明,也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湾人,两口子在北京打工,一年要挣十多二十万,七年前就在我家的屋基上盖起了楼房,精装修,新家具,每年春节回来过得非常悠闲自在。一觉睡到自然醒,家里缺啥或想吃啥骑上电瓶车很快从镇上买回来,下午、晚上麻将搓起,金花诈起,龙门阵摆起。除夕之夜,上千元的鞭炮礼花燃放得满天五彩斑斓,震耳欲聋。衣食足,礼义兴,两口子仁义大方,常把左邻右舍的乡里乡亲请到家里做客,酒足饭饱之余又一起“修长城”,玩纸牌,乐此不疲。元宵节后,又背起行囊北上,开始新的一年生计。

      昔日的王家湾,家家屋檐相望,户户鸡犬相闻,人人血缘相通,个个劳作相助。而今,绍字辈、宗字辈的人都已过世,剩下的三字辈大都随儿女去了都市生活,留下的三校哥也来了梁上居住。湾里的房子全部成为废墟,所有田地弃耕荒芜,原有的两条出山路被深深的刺草淹没,从山上看下去,除了山林,只有故事和记忆……

    【审核人:站长】

        标题:记忆中的王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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