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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炉香》:小说的“梦”与电影的“戏剧感”

  • 作者:傲晴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1-10-26 13: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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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炉香》是一部抛开原著也无法成立的电影,但它的缝合失败之处反而值得一看。

      看完影片,我想许鞍华电影《第一炉香》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不尊重原著,而是在于电影本身的动机不明、逻辑无法自洽。但如果与原著对照起来,它倒又显出了张爱玲另一篇小说《年轻的时候》的意味。

      先说葛薇龙这个角色,小说中她是“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有着过了时的“粉扑子脸”;电影中马思纯扮演的葛薇龙,脸型倒没有过时,反而是服装过时了,有着中学女生恰如其分的一份聪明和因时代匮乏而无所适从的失落。

      张爱玲笔下的人物,处处体现着“不彻底性”,葛薇龙女学生时期的自矜是不彻底的,她一方面对姑妈的生活环境感到不适,一方面又心存侥幸,“交际花”时期的堕落也是不彻底的,一方面主动为姑妈“弄人”,一方面又为无爱的生活感到痛苦。

      葛薇龙这些不彻底的性格在小说中有充分的社会环境与心理动机,所以反而显得和谐而自然。在电影《第一炉香》中,香港半中半洋的时代背景,错乱的社会地位分配,没落的封建家庭与前途渺茫的女学生身份,都使葛薇龙缺乏明确的身份认同,她不能像父亲一样偏执麻木不为变动所动,也不能像姑母一样心安理得地交际,更没有觉悟像网友戏言一样去闹革命。

      当然闹革命的女学生也有,但王佳芝的命运并没有明显地比葛薇龙更好,她最好的前途一开始想得很明白,就是在学校找个体面的男朋友,过上为主流社会可承认的生活,但这被卢兆麟与姑妈轻易地打击了。

      这时她被姑妈引导去支开乔琪乔,并因为乔琪乔不为姑妈所征服而对他有了初步的兴趣。电影中葛薇龙的明显崩坏,最早出现在这里,观众看不到“支开乔琪乔”的任务,也不知道“不被征服”的兴趣,葛薇龙和乔琪乔这两个陌生人突然开始对话,还讲着“这颗钉恐怕没有希望拔出来了”“差一点我就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孔乙己式言论,书粉怀疑自己记忆错乱,非书粉恐怕要奉张爱玲为油腻文学姑奶奶,而更博学的张迷们简直要联想到王佳芝和邝裕民的话剧团在对台词,密谋怎样引诱而推翻姑妈和乔诚爵士一众。

      影片角色的动机不明,还体现在葛薇龙何以对乔琪乔怀以偏执的爱上,小说节奏鲜明地给了交代,在司徒的车里,她想起乔琪乔“他稍微一用脑子的时候,总喜欢把脸埋在臂弯里”,这个孩子气的细节激起她母性的反应,对比司徒与姑母为她戴镯如上锁的表现,浪子乔琪乔身上那一份令人心疼的自由可太有吸引力了,后面也有葛薇龙模仿这个动作和乔琪乔自己对这个动作的重现。

      电影中的葛薇龙是何以爱上乔琪乔的呢?只见他们两个逗逗笑笑,吉婕提醒葛薇龙离乔琪乔远一点,但她没有反应,电影中的吉婕对葛薇龙过于地热情了,两个交际花之间推心置腹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小说里吉婕那一番醉后的深度讨论才显得珍贵和亲切,对乔琪乔和吉婕关系的改编倒不是大问题,同时司徒协要给葛薇龙上锁了,怎么办怎么办,于是葛薇龙不一会儿就念起台词,让乔琪乔考虑结婚,乔琪乔不想结婚她就不高兴,最初一次肉体之爱显得像葛薇龙欲擒故纵的引诱。

      只有婚后葛薇龙要和司徒协去上海,乔琪乔挽留时才露出孩子样的动作。当然这也是电影中为数不多的让观众动容的段落,葛薇龙也的确心疼地与他依偎在一起了,这好像是一个女主强迫男主先婚后爱的故事。

      后半段马思纯的表现超出了我能评论的范围,有太多含义不明、飘忽不定的笑,或许是原著中的“笑”字用得太多了,但并不如剧本标注具体是什么样的笑法,演员大概是误读了原著。张爱玲作品中的女性角色真的很爱“笑”,个中况味都在这些微妙的表情里,如果开拍前许鞍华安排马思纯读一读《小团圆》,研究下关于盛九莉“笑”的各篇大论文,或者许鞍华和王安忆自己好好读一读。

      像“张迷客厅”说多读原著的建议,肯定是不够。因为很明显马思纯是注意到小说里的“笑”了,但没法分辨,为什么不直接研究《第一炉香》的论文,那是因为没有人专门研究葛薇龙的笑,但是盛九莉的笑很出名,所以可以借鉴一下。或许。演员可以进步很多。

      乔琪乔的改动是可以接受的,找来彭于晏扮演也是这部电影唬人的高招。因为彭于晏的外形与小说不太相符,于是加入了父子冲突的戏份,使他不被家族喜爱,缺乏身份认同与努力前景的形象表现得更加明显,一再强调他缺乏母爱,也使观众得以稍稍明白葛薇龙的那一份爱。和某阿姨跳舞、与家里阿姨打趣的情节,也让他立体而讨喜了更多。可以圆滑地与所有女性建立好的关系,同时乐于同各种各样各阶层的人打交道。

      乔琪乔和葛薇龙是一体两面,他体现出浪子的松弛,她集中了交际花的紧张,同样需要“捞”,但浪子更加从容,一方面因为他面相的优势,另一方面是因为血统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而她似乎还有通过体面路径步入主流社会的机会,这简直更可悲——从容是因为无望。

      还有一个细节是比较前边的部分,葛薇龙向乔琪乔讲自己上海家中的情况,葛薇龙有些动情,但乔琪乔只顾玩她的裙子。他确实只是这样一个,虚有其表的、贪恋欢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了。

      刚看到这个片段我想这么早就交心不太真实,但是看到司徒协要带葛薇龙去上海谈生意,乔琪乔就吃醋耍赖,要求葛薇龙带自己看她的家乡,前处似乎成了一个伏笔,之前恬静的追忆之处,最终成为因“生意”而不得不去的地点,两个初有好感的年轻人,尚未带对方走入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已经为生活所撕扯,只有互相伤害,惺惺相惜这一种爱的方式了,葛薇龙不可能求到爱,乔琪乔也不可能找到他妻子的家乡,他们成了精神无所皈依的人。

      影片使观众无法进入故事,与旁白和人物口音有很大的关系。葛薇龙说话像在表演话剧,存在于小说中的文绉绉的,像表演一样精巧的语言一字一句念出来真的成了“表演”,好像她的人生已经被剧透,从入住梁宅、爱上乔琪乔、终于彻底堕落,她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还得装模作样,完成这一系列流程。

      葛薇龙和司徒协吃牡蛎的戏也很有戏剧感,他们两个人在表演一个仪式的完成,这时的老鸨不是姑妈而是范伟扮演的司徒协,他训练葛薇龙进入上流社会为自己的生意铺路,所以他教葛薇龙如何优雅地吃牡蛎,一方面是展示自己,另一方面是所谓的“调教”,然而所谓的“优雅”仪式被司徒协的不成功破坏了,他们两个人于是松一口气,暂时逃开了既定的流程,反而生出一种真实的亲切,所以会心一笑。

      相比于一步步堕落的轻车熟路,这一次不成功的吃牡蛎才是剧本中的例外,使葛薇龙遭遇了意外,像一个真人了。小说一直强调葛薇龙堕落是过程,像一场“梦”。姑妈的房子,尤其是梦一样的存在,那里的觥筹交错、物欲横流不知怎的把葛薇龙拉了进去,假戏真做了。

      电影则处处体现出一种“戏剧”感,里面的人物有既定的发展。如:“姑妈年轻时的故事与葛薇龙相对照。”背熟的台词,葛薇龙与姑妈交流中“做戏”的感觉比小说中尤甚,糊里糊涂的梦与装模作样的戏剧形成对照,有了奇异的感觉。这个故事里,似乎加入了《年轻的时候》的内核,人生很多时候像是对戏剧的拙劣模仿,一如“沁西亚”苦心孤诣地制造出一场廉价而认真的婚礼。

      电影里的葛薇龙摇着不够完美的身材,上海女人没有香港女人那样自如;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从学生到交际花的转变让她不适应;马思纯没有探索出适合自己的风格,交际场合显得窘迫,也可能那些衣服都是俞飞鸿准备的,她这个人是无所谓的,谁都可以套进那些衣服里,再有就是盲目地爱恋着、心疼着其实连快乐也带不来的彭于晏。电影中的乔琪乔没有那样惹人心疼的感觉,只是葛薇龙自己将“破碎感”投射到他身上,讽刺的是最后以出戏的一句:“我爱你,你个没良心的”来加固这场戏剧的演出。

    【审核人:站长】

        标题:《第一炉香》:小说的“梦”与电影的“戏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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