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今日校园英语作文
文章内容页

【酒话】那杯难以下咽的苦酒

  • 作者:瘗花秀士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2-01-23 00:00:54
  • 被阅读0
  •   一

      网民们经常在争论哪个省的人最能喝酒,我从不参与这些争论,但我觉得,贵州应该是能排得上号的,至于前五前十就不清楚了。

      并不是炫耀家乡,包括我坚认贵州人是全国最能吃辣的,也不是炫耀。我其实对辣椒可有可无,但若有嗜辣如命的四川人湖南人要跟不爱吃辣的我比吃辣,我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喝酒就更少了,我认为中国酒文化是种极其野蛮和低级的恶习,平生喝过的次数应该在二十次以内,基本上是在宴会上被动喝的,自己主动喝酒的情况屈指可数。说贵州人最能吃辣、强于喝酒,是在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之下作出的社会调查结果,因为任何一个在贵州的湖南四川人,在本地人面前都不敢说自己家乡能吃辣,也因为我们见过的公斤级酒徒不计其数。

      印象最深的是摊摊酒。

      我的家乡在九十年代前是个打着富裕县旗号的超级穷县,交通闭塞文化落后,城乡遍布着大量找不到丝毫就业机会的闲散人员,没有工作,没有文化,成天不知道去干点什么坏事,喝酒几乎成了他们唯一排忧解闷的方式。尤其是贫苦的农村人,酒虫作祟起来比死还痛苦,但又买不起瓶装酒,就趁赶集的机会,到城里小卖部勾一二两解馋,因而尽管囊中羞涩,却不妨碍全县上下到处遍布酒鬼。

      摊摊酒又叫当当酒,其实就是散装酒,酒是本地酿制的包谷烧,因其无勾兑、度数高而深受当地人喜爱。摊摊酒的喝法是把盛在陶缸里的酒用酒提(本地叫当)勺出来倒在专供顾客即时饮用的酒碗里,顾客站在柜台外边,打一当酒,就着怪味胡豆、兰花根或水果糖细舔慢咂或一饮而尽。酒提是白铁皮做的,有着不同的容积,以便应对需求量不同的顾客,一般从一两到一斤,半斤以上的大提适用于拎着酒壶酒桶来的,有着长期需求量的近边住户,二两以下的小提,就是零售给路边散客站着喝的。

      那些到集市上来喝摊摊酒的人,都跟前往快活林的武松似的,每到一个摊子就喝一提酒,一条城区主干道走完,肚里已装了一两斤酒了。有些人则是每见一个熟人,立即生拉硬扯着,拖到摊子上去“搞两当!”拒绝喝酒是不给面子的行为,容易发生肢体冲突,所以若轻易无法推脱,被邀者只得苦着脸喝下这刀子般割喉的劣质酒。当两提酒下肚后,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两个人勾肩搭背,抱着对方油腻的脑袋又哭又笑,左脚绊右脚,在店门前推来搡去,为了争夺结账权而大打太极。

      逢摊必喝的人向不自控,几乎每次都会喝得失去行动能力,到了集市散去,居民出门打扫卫生时,街角里必定东一个西一个躺倒了那么三五个已进入神仙境界的人。落到这种地步,虽然不那么体面,总算还没什么危险。有些人喝高之后,逞着一股血气,硬撑着往一二十里外的家里赶去。走到半途酒劲发作,顿时天旋地转,一脚踩空,咕咚一下就倒栽进路边的秧田里去。我在乡下上学那几年,见到过好几起这样的情景,有些人醉后,摔也摔得极富创意,倒栽在秧田里跟拿大顶似的,脑袋插在田里,双脚在空中胡乱踢蹬,此时若无人去拉他出来,这个人就该脱离肮脏尘寰,前往西天极乐世界报到去了。每当见到这样的情形,我必从鼻孔里发出一丝嗤笑,然后脚步不停地继续自己的穿行。

      二

      在宴席上,只有妇女儿童才有部分豁免权,成年男人若不喝酒,很有可能酿成治安事件,宴席上各种对骂,夜市上各种追砍,都是常见的事。这种现象非贵州特有,全国都一样,网上新闻很多,就不用跟我抬杠了。

      一九九二年我在本街参加一个婚礼,桌上有个男青年表现特别热情,不停地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倒酒,他给我夹肉时,被我以不吃肥肉为由谢绝了,他夹了一圈下来,又开始敬酒,我又说谢谢我不喝酒,他一下就爆发了,锤着桌子破口大骂道:“你妈逼给老子发酒疯是不是?”我一下懵了,我滴酒不沾,发的什么酒疯?同来的朋友连忙劝解,他才不甘不愿、骂骂咧咧地坐下了。

      这次差点被打,对我触动很大,以后遇上红白喜事,本就不爱扎堆的我都是能推就推,即使去了,也尽量跟小孩子坐一桌。但这样还是不能完全避免喝酒,总会有其他桌的人到处流窜敬酒,于是我常常会预备一杯白开水来应付。

      这种事做多了也会有马失前蹄的危险。

      一九九九年在仁德市下面一个县开笔会,朋友吴某酒量不好,但喜欢互动,还要端着杯子到处去敬,几轮下来就跟红脸关羽似的,便偷偷叫我去给他倒杯开水,没想到当时条件不好,开水都用暖水瓶盛,倒出来直冒热气,吴某端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没法去敬酒,急得直跺脚。

      我自己也有过露馅的时候,二零零一年我在文学院学习,离别宴上,大家互相敬酒,一个跟我有过交谈的同学向我敬酒,我说从不喝酒。但敬酒的人太多,难以一一解释,就倒了杯冰水,谁敬就紧锁眉头抿一口。那同学不满了:“你跟他们就喝,就不跟我喝,看不起人。”我只好告诉他,喝的是白水,他拿去闻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

      即便明确告诉别人不能喝酒,从不喝酒,要推脱也是万般困难的,不得已的时候,我也喝过。前几年在文联编刊物,经常会有活动和会议,劝酒的特别豪横,辞酒的巧言令色,我学不来他们那些套路,推不过了就喝呗,你们也不见得能把我放倒。

      但酒我绝不主动去敬,因为喝酒非我所愿,我喝是给你面子,不能太过分了。

      敬酒的不一定都是下属或身份低微者,领导也会敬酒,政府官员、单位领导、行业权威也会敬酒。行吧,你们敬了我就喝,不然编排我没眼色,没礼数,没教养,至于给你们敬酒,满桌的人、其他桌的人,甚至不端杯的人,都会一圈一圈地轮着敬,不缺我一个吧?

      唯一主动敬酒是二零一六年,我受邀回到家乡参加一个年会,巧合的是,在我青少年时曾给过我指点和帮助的几个领导和老师都在同一桌,那时他们大多都退休了,成了边缘人士,很少有人来敬酒,这时我一反常态,给满桌人一一敬了酒,并少有的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我还曾替人喝过酒。我们文联主席也是个酒量极浅却非常主动的人,曾有多次离开饭桌就走不动路的情况,我送过他好几回,嫌弃之情犹如长江黄河滔滔不绝。后来每次一起吃饭,发觉他快不行了,我就主动替他喝了,喝酒虽然难受,总比搀一滩烂泥回去轻松些。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大家都认为我能喝:“你不喝就走不脱!”,我气往上冲:“谁再逼我喝酒老子就打人了!”

      从不喝酒要被打,到不喝酒要打人,我整整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

      三

      我曾多次对劝酒者说,我喝酒就是自杀。要让如此难喝的饮料经过喉咙,流入腹腔,除了自杀,我找不出任何能自圆其说的理由。事实上几次自己主动喝酒,都带有一定的自杀因素。

      一九九四年春,我为了躲避歹徒追杀,在仁德师专住了三个月,到了六月份,女友来信说她国庆节要结婚。那时我正在两个刚开始创业的朋友的餐厅准备吃饭,信的内容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上,我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他们见势不对,忙问我怎么回事,但我又怎能向任何一个我们之外的人讲述?谁也不是上帝,谁又能拯救一颗濒死的心?

      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伏在餐桌上嚎啕大哭,接连几次滑倒在地上。依稀中有人来扶,有人在劝,说的什么都没听清,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了。

      他们把我扶回租屋后,我一直做着惨绝人寰的恶梦。午夜时分下起雨来,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朝着家的方向跑去,颠三倒四地呼号。道路不知怎的变得很窄,像条羊肠小道,两旁不时闪过一些树的魔影,想要挡住我的去向,我生气地挥舞着双手,与树们搏斗,谁也别想挡我的道,我要去追我的她呀!

      雨越下越大。记得那年初相识,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从此以后,每次相见,每次传书,几乎总在雨中。每当夜深人静,风铃低语,我便会听见一串串在雨中相握的祝福与问候,看见两个穿越时空阻隔的寒冷相拥的身影,让风雨也感动得温柔起来,还看见我们的风铃在雨中觅到一朵花蕊,便开出了七彩的春天……

      翌日清晨我,被一个卖菜的妇女叫醒,那时我伏在马路上像具尸体。她叫我快回去,我怔怔地问:“回哪里去?”她诧异地说:“回家呀!”

      回家……回家?我哪里还有家?她才是我的家,我才是她的家,如今天各一方,何从谈家?

      一九九八年我再次在一段反反复复的虐恋中陷入绝望,午夜时分,我唱着自己写的悲歌《魂断兴市桥》去桥上跳河。

      那年漂泊在外的境遇,是我一生最集中的写照和浓缩。在短短的时间内,我见识到了无数的龌龊和卑劣,见到了最惨痛的阋墙,见到了最无耻的谄媚,见到了最恶劣的倾轧,见到了最卑鄙的陷害,见到了最黯淡的人生……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现实,都在印证和支撑我与生俱来的先验与预感。与四年前一样,我依然把爱情当成了罪恶之海仅有的一叶小船,把她当成了无路可逃中唯一的归宿。

      独自走在长长午夜的桥头,想不起哪里是我应去的港口,阴险的北风牵着我走,我到底该不该回头?然而无数次擦肩,也握不住一次挽留啊!钟楼的嘀嗒声在提醒着我:到该走的时候了,那无边的苍茫才是你永远的居所。还是趁世界酣然入梦时,让我悄然化为一缕尘烟漂流吧,不让人知道也没有人担忧,即使你偶尔午夜梦回想起了我,也当我从未来过世间,从来不曾追求也永远没有哀愁。

      跳河未遂回来后,我喝了半斤多酒,借着酒劲拿起毛笔在墙上大书特书,写下世上最悲伤的句子,后来我给了房东一百元让他自己去刷墙,就此忘了写些什么。第二天房东对租在我隔壁的朋友李某说:“你那个朋友昨晚上喝醉了,哭得死去活来,你不去看看?”但那几天我们还在冷战,他正在忙着搬家,并没有来告别,后来他在散文《与采薇一起走过的日子》里,把我这次醉酒的原因写成是因为舍不得他离开。

      也许基于这些原因,加上看过无数喝酒喝得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的事迹,我特别痛恨逼人喝酒的行为,给脸不要脸就是讨死,因为你们是流氓我是好人,所以我要打你们!

      2022年1月22日星期六

    【审核人:站长】
        上一篇:框画

        标题:【酒话】那杯难以下咽的苦酒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xiaoyuan/xiaoyuanaiqingwenzhang/8443.html

        赞一下

        深度阅读

        • 您也可以注册成为美文苑的作者,发表您的原创作品、分享您的心情!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