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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月不利(短小说)

  • 作者:牧尘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0-28 17: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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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宣传科长这把交椅已经空缺半载有余了。盯着这把椅子的,确实不乏其人。然而在一番自我分析、多方权衡之后,中国人所贵有的那种自知之明使大多数觊觎这个宝座的人都知难而退了。

      这次职位竞争,大家一致认为:最有资格较量的,也只有A君、B君和我了。

      机关里的同事对这类事总是表现得极其狂热,就像西方人对赛马和拳击的狂热一样。他们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拿出不菲的赌注,来证明其分析的科学性,结论的准确性。

      他们认为A君坐这把交椅的可能性最大;我次之;B君居末。

      他们对心目中人选的学历、能力、外部环境(社会关系)进行了科学的分析,合理的比较,最后得出了组织部门还处于雾里云中的铁定结论。

      A君,大学本科,帅气潇洒,风流倜傥,人缘极好,你从局里乃至市里的大小领导与他那种父兄般的关系中便可知一二。

      当然啰!至关重要的,他有别人没有的硬件,那就是他有一个在省委机关担任要职的舅舅;

      B君,大学本科,业务能力强。不但工作积极,而且思想成熟,处事老练。人缘呢,也是好得没辙儿。部里上下,领导同事,甚至男保安员、女清洁工,对他都无不交口称赞。准确的说,B君是一个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之人。但凡由他负责的工作,领导是不无放心的;

      我,本科毕业于名牌大学,新闻专业硕士研究生。工作踏踏实实,为人忠厚,待人真诚,胸无城府。这是大家对我的评价。

      我家世代务农,父母目不识丁。除我之外,家中往来皆为白丁。如果说有值得夸耀自豪的,就是家族里也出了个地方官,那就是当了一辈子村支书的亲老伯。

      竞选伊始,组织部门就通知了A君下周一去约谈。于是,每日争论不休的同事们终于停止了口战。大家心知肚明:这个科长宝座,非A君莫属了。你听,部里绝大部分人见到A君时,都已经亲热地直呼科长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A君被约谈的头两天晚上,家里接到恶耗:舅舅酒后脑梗,子夜仙逝于天堂宾馆。

      A君闻讯,心慌意乱,彻夜未眠。A君父母满腔愤懑:真他娘的死的不是时候!

      一夜过去,A君就失去了往日的风流潇洒,呈现出一副无精打彩,精神萎靡的样子。A君觉得天空似乎不像过去那样明朗了;道路不像过去那样宽阔了;大小领导的态度也不像过去那样热情了。

      他战战兢兢地走进领导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坐在侧面的沙发上,毕恭毕敬地地倾听着领导的训诫。

      事后听闻,领导这次约谈的主题内容归纳了一句话:公务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于是乎,A君不但未坐上宣传科长这把椅子,而且要立即从部里搬到林业局下属的某个林业站去了。

      有个同事说了A君他爸妈相同的话:千怪万怪,怪他娘的舅舅死的不是时候;

      有个领导也说了过去不敢说的话:A君学的就是林业专业,本就应该去那里工作,这才是学以致用嘛!当初要不是那个滥用职权的舅舅,能硬性放进部里吗?

      第二轮争论又开始了;第二场赌注又掷下了。争论的焦点仍然是科长宝座最后的归属问题。

      “诸位上班时间甭争辩了!事实胜于雄辩。到时看结果吧!”

      双方在办公室里唇枪舌剑到白热化的时候,赌注中人如是说。

      当组织上通知我下周代表小城出席全省在摩云山区召开的现场会议时,莫说争辨双方的同事们又一次达成了共识,就连我这个”情商较低、胸无城府”的人也能感觉到组织上的意图了。

      那几天,我被一张张笑脸,一串串贊语包围了。

      我心里想:以后更要努力工作,当一个人民满意的好公仆,决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培养和希望;

      我同时也要牢记支书老伯反复告诫我的话:既为人民公仆,就要心底无私,淡泊名利。对职位升迁应该持有”得之不喜,失之不忧”的态度。

      六月十号(农历五月初一),妻将我出门所需的日用品以及与会的相关资料装入手提包内。我胡乱地吃些早餐,便匆忙地赶往长途客运站,去参加上午九点举行的这个重要现场会。

      天刚放亮,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沿湖边有几个晨练之人。我看了看手表,出发时间太早了。

      可我不得不早点呀!只能人等车,哪能车等人呢?更何况,小城开往摩云山区的长途班车每天仅有一班,迟则误。这次会议是误不得的!

      我刚走进二步巷,迎面就走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真怪!我朝左让,他往左;我朝右让,他往右。巷子窄,我索性靠墙一动不动地站着,谁知这老人家瞬间竟然倒在了我面前。

      我急忙扶起老人,向他摔疼没有。他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大声呻吟着。

      就在这阵儿,迎面突然冒出了两个中年人。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一左一右揪住了我。我告诉她们,我真的没撞着老人,连他的身体都不曾碰触到。

      他们不容我解释,不依不饶,与我纠缠了好半天。他们义正辞严地批评我无社会公德,不尊重老人,撞倒老人还拒不认账。这种无耻行为,卑劣品德,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百口难辩,只好用无奈的,求助的眼神望着老人。可老人一声不吭,仍然一个劲地在呻吟着。我一看表,七点发车时间快到了。我干脆不再解释,不作任何争辩,只恳求他们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那两个中年人也看了下表,终于答应量我的财力而行。于是我掏出身上仅有的八百块钱,抹下了手表,私了作罢。

      可这一番折腾,我赶班车就来不及了。

      我心慌意乱,三步并着两步走。当我赶到车站时,那辆每天一班开住摩云山区的长途客车巳经开出了几分钟。

      最叫人不爽的是,那辆开出老远的像甲壳虫似的长途客车竟然还映入到我的眼帘之内。我呆若木鸡地站着;怅然若失地望着,心情坏到了极点。

      由于包里没钱,家中经济拮据,不得巳,只好折回城里。先去向朋友借贷,然后再高价雇车赶往那交通不便的摩云山区。

      您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如若有过这种倒霉的经历,您完全能感受到我当时的心情。

      当小城组织部接到我市代表缺席的电话时,我还心急如焚地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

      六月二十三号(农历五月十四),那是一个天气灰蒙蒙的日子。我排队购票后,便匆忙来到月台上准备登车。就在这时,两个公安人员走来问清姓名后便将我拷住。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犯了啥事。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使劲地按下我的脑袋,一把将我推进旁边的警车里,一溜烟径直送到了车站西区派出所。

      先是给我做笔录。那位身材魁梧、威严高大的警察扳着脸,连续拍着桌子,厉声质问我为啥色胆包天,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耍流氓。

      他先敲打了几下案桌,拖着腔调问道: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紧接着他十分鄙视地瞪着我,案桌敲得更响了,语气说得更重了:这就叫阳光下的罪恶!

      我的双眼惊得圆圆的;我的嘴巴在惊恐中一张一合却无语。我感到莫名,我不知道耍流氓一事从何说起。

      惊慌了好一阵儿,我才镇定下来,告诉他们我将去外地出差,来到这车站前后还不到十五分钟哩!他们立马拨通了我的单位电话,反复询问了我平时工作方面尤其是生活作风方面的有关事宜。

      幸好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网络时代!感谢沿途的”天眼”救了我,帮我洗刷了冤屈,不然跳到黄河里怕也洗不清了。

      最后,在办案警察说了声“对不起!搞错了。”之后,我就被放出来了。那天晚上,我做了整整一夜的恶梦。

      结果,我因工作责任心差;工作能力欠缺;思想意识形态方面还要加强改造,尤其要注重道德修养等等……

      一句话,在这次组织部门进行的人事考察后,我落选了。

      落选对于我本无所谓。我这个来自黄土地上的农家子弟,对眼下这份工作已经很满意,很自足,从来没去想过有朝一日天上会往我嘴里掉下一块馅饼。更何况还有俺那个支书老伯时时教诲我的忠言警语,这对我思想情绪的稳定还是起到了预防针作用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伯除了用中国老祖宗的经典圣言劝慰我,同时还严肃地告诫我:务必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至于升职方面,永远都应该本着这样的态度:得之不喜,失之不忧。

      我突然想起了领导约谈A君时的那句话:公务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句话,革命军人是最熟悉的。这既是我老伯的口头禅,也是我老伯一辈子的行为准则。无论在军队还是在地方,每当组织上分配他新的工作时,他都”呯”的一个立正,从来就只说这一句。

      解放战争中,就是老伯他们这一块块炉火百炼的砖打败了蒋家王朝;

      抗美援朝时,也是这一块块砖把武装到牙齿的美帝砸到了三八线;

      社会主义建设中,还是这一块块砖砌成了牢固的社会主义万丈高楼,摩天大厦。

      我应该像老伯这些先辈们一样,永远做这样的砖。

      话是这样说,理是这个理。可我一想到平白无故的挨宰;莫名其妙的受屈;名誉大大的受损,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特别是每日去单位里上班,或者走在路上,看到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瞄着我,相互窃窃私语时,我的泪水在心中流淌。

      最使我感到尴尬,感到可怕的是女人,尤其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远远看到我都会绕道而行,仿佛我是金庸小说里那可怕的采花贼。

      每每这个吋候,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郁闷,胸中仿佛堵了一块铅似的。

      我突然觉得我不适宜在机关,在官场环境里工作了。我心心念念都想回归到生我养我的那片故土,回归到长年刮着东南西北风的黄土地上去侍弄土地。

      我多么害怕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妻安慰我说: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甭沮丧!过了五月也许就会好了。

      我不解地望着她。

      “你发现没有?你发生的许多件怪事,不都在职位竞选的五月吗?以后五月里,小心谨慎些就是了!”

      妻只唸过小学,文化低,人善良,生活中还有些许迷信思想。我知道她指的是百姓常说的“运气”。

      我是不信这个的。可妻刚才提到,我突然想起:是呀!许多怪事怎么全在这个月让我撞上了?难道本月于我……?

      我切实感到了一阵迷惘。

      在我老家,农历五月有一个很香很美的名字一一蒲月。婚嫁、乔迁,大都选在本月。按理说是个吉祥月呀!

      妻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人在不同时期运气都是不同的。别不相信哟!不管怎么说,每年这个月份,你务必小心谨慎些!我呢,也在门帘上多悬艾叶和菖蒲,以便避避邪,转转运。

      我和妻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墙上的日历,她顺手将农历五月份发生怪事的日期页码都一一折了起来,以便警示今后。

      看着折起的这几张页码,发生在本月的那些事儿又历历浮现在眼前。我思前想后,仍然心存余悸,不寒而栗。

      我看妻,妻看我,四目相对,心有灵犀:蒲月不利!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蒲月不利(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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