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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弯弯 (15)

  • 作者:雨泽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2-26 01:3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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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五章

      病魔缠身

      生死中年两不堪,生非容易死非甘;

      剧怜病骨如秋鹤,犹吐青丝学晚蚕。

      少华慢性肾盂肾炎再次发作……身体虚弱如干枯的秋蒿,精神萎靡不振,在病痛折磨中玉芬的一言一行,诠释着患难见真情这句温暖人心的俗语。少时种下的病根伴随少华大半生,玉芬的深情也与之相随……

      少华眼睁睁看着凶残的魔鬼把贵生的生命无情地夺走。魔鬼与凡人的搏斗,就是十个少华出现,有时也束手无策。少华泪流满面,“救人要紧”难道仅仅是个摆设?灵魂的拷问,内心的自省,使少华的精神世界尽情敞开, 痛苦与忧伤相随,无奈与悲叹同伴。

      少华被病魔窥探得差不多了,尽管行医多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但却无力反抗,阎王再次向他露出狰狞笑脸。玉芬骂该死的病魔,质问病魔为什么老欺负少华?少华预感到死神凶神恶煞地逼来,他已经退到了悬崖绝壁的边缘。

      少华来到人世的唯一使命就是救人……你见过少华卧床接诊的姿态吗?

      每天天不亮,玉芬从干休所出发,步行长长一段路,来到171医院门前时,天地还是一片昏暗。八点准时开门,玉芬在门前一等就是几十分钟。守门老人发现近日第一个进来的是同一个人,劝玉芬不要白赶早……进门后玉芬奔向住院部,对少华说,早一分钟看到你,我心里也踏实些……

      大病初愈,少华置身花卉争奇斗艳、知了鸣唱、鸟儿欢歌的盛夏景象中,心旷神怡,好像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献给自己的爱人储玉芬的……不久,少华再次病倒,肾病复发伴肝硬化腹水,病情非常危重……少华颤抖着手从枕边拿出遗书,对玉芬说……

      🌲 病中深情

      少华的日子在处方笺上一天天划过,转眼又到了赤日炎炎的夏天。

      气温持续上升,病人显著增多。少华带领二弟少松三弟少青和丽洁、琴芳、紫珍、春华、清泉、金山等十几个徒弟,一天到晚围着病人转。少华身在医院,心系患者,很少回家。玉芬除了繁忙的工作,还有没头没脑的家务,跑来跑去,同样难得自在。

      日夜操劳,生活规律完全打乱,有时甚至通宵达旦抢救病人。少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慢性肾盂肾炎又一次急性发作。他白天强打精神上班,晚上自己输液。

      石书记知情后,特意来看望少华,劝少华请假休息。

      玉芬抹着泪说:“石书记,在家里照样有病人上门,少华躺在床上也不能安心休息。”

      石书记看看骨瘦如柴的少华,朝玉芬点点头,默默离去。

      当天晚上,少华的邻居、分管卫生的乡党委副书记曹秀凤带着石书记的指示到来,劝少华去大医院就医。

      少华摇摇头说:“曹书记,病人这么多,我不能离开医院。” 停顿片刻又说,“我的病,进大医院也根治不了,让我边疗养边看病,身边有几个可以信得过的徒弟,我动嘴不动手也能工作。”

      “不行。”曹秀凤发急,“你必须去治病,医院工作暂由黄晓英负责!”

      “她负责……”少华话说了半截,又吞了回去。

      “这是组织决定,必须服从。”曹秀凤这个同少华和玉芬兄妹般关系的邻居,第一次摆出上级领导的架子。

      次日上午,曹秀凤派车,将少华送进九江171医院,玉芬同车而行。

      桂秀从二分场赶来,照看正在读书的亮和笑燕。

      171是部队医院,制度严,服务质量好,病人入院后不需家属陪护。

      玉芬住在解放军某部海军干休所,二妹夫和二妹菊花在这里工作,他们的家就在干休所大院内。这里离171医院很远,玉芬每天凌晨4点左右自干休所出发,经过人民路转向大街,步行走到171 医院时,大门紧闭,天地还没真正清醒。玉芬拎着学生用的多层饭盒,望着铁门发呆,在门前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熬到8点准时开门,玉芬迈开双腿奔向住院部。

      院门前等待与路上来回,玉芬每天要花几个小时,十几天天天如此。守门老人发现这些日子每天第一个进来都是同一个人,忍不住发问:“妹子,你怎么天天这么准时?”

      玉芬轻声回答:“我早就来了。”

      “早就来了?”老人难以置信。玉芬点点头。

      “谁住院?”

      “我男人。”

      “不要太早,不到时间不开门,早也白早。”老人关心地说。玉芬点点头,表示感谢。往后十几天却依然如此。

      少华病房里,每天第一个前来探望的家属都是玉芬,有的病友用羡慕的口气对少华说:“兄弟,你真有福气,讨了个这么真心的女人!”

      少华劝玉芬多休息,不要白赶早。

      玉芬边为少华喂饭边说:“你病得这么重,我时时不安,到了医院门口也觉得心里踏实些,早一分钟看到你也好。”

      少华情绪失控,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若不是同房有人,他真想紧紧地拥抱玉芬。

      往后的日子里,少华病情明显好转。一天下午,少华同玉芬在院内林荫道上散步,绕着假山转了几圈,望着又一次死里逃生的丈夫,玉芬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深深的酒窝仿佛灌满了蜜意。夫妻俩手牵手,缓缓地朝前走,来到住院部后面山坡下。坐在树荫下石凳上,少华默默地注视着因消瘦显得苗条的玉芬,觉得世上最美的女人就是自己的爱人。

      明媚的阳光异常灿烂,树木枝繁叶茂,花卉争芳斗艳,知了鸣唱鸟儿欢歌,盛夏的气息弥漫人间。少华心旷神怡,好像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献给自己的爱人储玉芬的厚礼。

      🌲卧床接诊

      少华从九江回来后身体仍然虚弱,曹秀凤传达石书记指示,让少华在家休息一个月,批准玉芬休假陪护,医院工作仍由黄晓英主持。

      少华和玉芬非常感激。

      这几天,亲友前来看望,病人赶来就诊,少华躺在床上接待客人,接诊病人。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摆在床边凳子上,丽洁、琴芳两个女徒弟坐在床边,随时听候吩咐。

      一天下午,一位妇女抱着三岁的儿子找上门来。听说少华病了,她不敢进房。妇女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热情的招呼声:“是孩子不舒服吧?请进去。”

      妇女回头一看,认出了是谁,客气地喊了声李师母,点点头说孩子拉肚子。其实,她比玉芬还大几岁。

      玉芬觉得面熟,叫不出名字,热情地说:“进去,让我男人看看。”

      妇女抱着孩子朝房内探头一望,喊了声李医师,依然站在房门口。见少华骨瘦如柴,她不忍打扰。

      玉芬说:“不要紧,他到了家照样看病。”

      妇女抱着孩子走进房,少华招呼她坐在床边上。丽洁和琴芳一个为孩子量体温,一个将听诊器送到师傅手边。少华躺着为孩子听诊,孩子哭闹,屎尿拉在被子和少华身上,一股恶臭味令人作呕,两个女徒捏着鼻子跑出房外。妇女感到难堪,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少华一边安慰妇女,一边喊玉芬帮孩子揩屁股,自己起床欲进卫生间洗澡更衣,刚走几步,头昏腿软,差点跌倒。两个女徒慌忙上前搀扶。

      少华吩咐女徒:“你们带孩子去医院化验血和大便。”门徒带着妇女走了,玉芬扶着少华进卫生间。

      重新躺在床上,少华问玉芬 :“跟着我又脏又累,你后悔吗?”

      “悔……”玉芬看着病得不像人样的少华,说了一个字就打住了。

      “悔?”少华睁大了眼睛。

      “悔就悔我没本事,不能代你为人看病。”玉芬担心这样下去,丈夫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离去。

      注视着玉芬,少华叹气道:“谁叫你嫁了个痴郎中。”

      玉芬认真地说:“你身体康复了就辞职,一心去做医生,不要再当院长了。”

      “还没干几年就是辞职,对不住石书记。”少华摇摇头。

      “你没听说,你离开一个多月医院又乱了套。”玉芬满脸愁容。

      “什么?”少华睁大了眼睛。

      “本来早想对你说,怕影响你治病没作声。”停了停,玉芬又说,“黄晓英身歪影不正,她安排的那些人跟着胡来。你躺在床上看病,他们私自收费,化验的、发药的合伙贪污。”

      “真有此事?!”少华突然提高了声音。“假不了。”玉芬点点头。

      少华不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少华照样躺在床上接诊病人,只是做法不同。病人的化验单他留下原件,叫丽洁琴芳抄一张给病人。开了处方,叫病人拿药后回来叮嘱饮食禁忌。这个月底,少华以院长的身份调来本月收费记录,发现他开的医药费与化验费一半以上去向不明。少华让玉芬把相关人员分别找到家中,五个当事人四个低头认错,同意将私吞款交还医院。中药房胡双枝却强词夺理,与少华吵起来。

      玉芬好言相劝,总算把这个泼妇打发走了。谁知当天下午, 胡双枝的丈夫王次山三番五次闹上门来,怒气冲冲,大嚎大叫, 口口声声要少华洗净他老婆的名声。两个女徒弟将王次山劝出少华的卧室。玉芬搬过一张椅子请他坐下,然后将一杯茶送到他手上,心平气和地说:“次山,这事是我男人与你女人工作上的事,我一个女流之辈都没出声,你是男子汉更不应参与。”

      玉芬几句软软话,令王次山感到难堪,急忙起身离去。当天晚上,胡双枝主动上门认错,将贪污款交还了医院。

      🌲质问自己

      员秋拖着大扳车把贵生送进卫生院。贵生高热寒战,抱腹呻吟,触诊发现腹肌紧张如板状,这是弥漫性腹膜炎典型症状。少华意识到贵生病情危重,需尽快手术抢救,否则必死无疑。芦花湖卫生院没有手术条件,要救贵生,唯一的选择是迅速转院。

      听说转院,员秋突然嚎啕大哭,哭着诉说贵生的发病经过:三天前贵生出现腹痛,本想来找少华,但想到每次看病都是少华用自己的工资为贵生交费。贵生已经长大成人,知道少华当了院长比在二分场生活更困难,本不想再沾少华的光,可是自己又没钱,少华为他交过几回医药费后,贵生一年多没来找过少华。这次,贵生腹痛从脐周开始,很快转移到右下腹。拜菩萨菩萨不灵,吃草药草药没用。今天上午贵生突然出现腹痛加剧,寒战高热。员秋慌了神,急忙将贵生送进医院,随身所带的只有准备在集镇上卖钱给贵生看病的三只鸡和30个蛋,现金一分也没有。

      员秋哭着对少华说:“天哪!要转院,哪来的钱呐?”

      少华心急如焚,来到护理部问玉芬:“家里还有多少钱?” 玉芬回答:“工资月月光,这个月还借了同事3块钱。”见少

      华焦急万分的样子,忙问,“出了什么事?谁要钱?” 少华说:“贵生病危!”

      玉芬着急地说:“我去看看。”

      少华和玉芬来到门诊室,员秋拖着板车已经走了。

      少华估计员秋父子没走多远,准备去追,但转念一想,追上了又能如何?留下来治疗条件有限,又不能借钱给贵生转院,追不追一回事。少华重重地叹息一声,坐在凳子上抱着脑袋,想哭。

      第二天传来贵生去世的消息,少华泪流满面,哽咽着质问自己:“我是医生吗?见死无能救,我算得上医生吗?!”

      少华抓起一把椅子来到医院门前,用椅子垫脚,将门楣上写着“救人要紧”的木牌敲了下来。

      少华在地上捡起牌子,喃喃地说:“我要履行诺言,我要改变现状!”

      🌲彻夜难眠

      少华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医院,没过两个月再次病倒了。慢性肾盂肾炎急性发作伴肝硬化腹水,后一种病病程更长。少华儿时在老家染上血吸虫病,三次接受溶于麻油中的血防846治疗,服药即吐,未完成疗程,病情迁延不愈,发展成晚期血吸虫病肝硬化。两种重病缠于一身,雪上加霜,少华身体垮得更快。

      曹秀凤带着石书记的指示,要少华请长假再转大医院,让玉芬陪他同去。

      玉芬十分发急,想明天同少华再去九江,但是不知到哪里去弄钱。玉芬面皮薄,不善言语,生怕求人。

      同床共枕十几年,少华摸透了玉芬的性格,这天晚上他对玉芬说:“我的病我自己想办法,你不用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知道玉芬正在为钱犯愁,故意说些轻飘飘的话。

      玉芬轻轻地抚摸着少华一天比一天隆起的肚子,望着少华消瘦腊黄的脸,泪水默默地向下淌。这些天,少华服药药吐,进食食吐,连喝白开水也吐,靠输液维持生命。可是腹水越来越严重, 输液量受到限制,这样下去人还能活多久?玉芬不敢多想。

      少华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纸,轻声地说:“玉芬,你跟着我苦了这么多年,我对不住你……”

      玉芬先是一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扑在少华身上,哭喊着说:“不要说了,我要救你!”

      少华依然平静地说:“我照过镜子,多年行医经验告诉我, 病成这种相色的人迟早都扛不住。”停了停,他用枯瘦的手抚摸着玉芬的脸蛋,接着说,“我一无所有,只有你亲手建的这栋房子。我死后你把房子卖掉,卖房的钱一半给父母,我打短命,崽没做上岸,对不住二老。另一半留给你带着儿女去改嫁,找个忠厚可靠的人帮我把儿女拉扯大。”接着,少华把那布满了泪痕的信纸颤抖着手交给玉芬,“这是我的遗书……”

      玉芬用手掌捂住少华的嘴,哭喊着:“你胡说,胡说……” 两个女徒弟泪如泉涌,将玉芬扶坐在床边。

      “我要救你,我能救你……”玉芬望着少华,边哭边喊。

      这天晚上,玉芬和少华共枕卧床,脑海里冒出一种念头——只有求娘家才能救少华。娘家生活富裕,母亲一直深深地爱她,回去开口,母亲一定会设法救少华。但转念一想,父母虽然来认了亲,为了使父母减少牵挂,玉芬在父母面前报喜不报忧,装富不露穷,父母临走时感到欣慰。如果回娘家为救少华借钱,会给二老添多少忧愁?玉芬本不想增加父母心理压力,可是不去求援, 谁救少华?围绕这一难题,玉芬彻夜未眠。

      凌晨来临,公鸡唱响了新一天的报晓歌——那是玉芬自己养的大公鸡,太不理解主人的心情,声音那么嘹亮,情绪那么激昂, 唱得玉芬心里发慌。天又快亮了,怎么办?玉芬翻身坐起,无声地自我发问。玉芬伸手摸着少华的脸,发烫!她从枕边急忙抓起电筒推动开关,为少华量体温。

      少华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玉芬,你整夜不合眼,怎么吃得消?”

      玉芬从床端拿起杯子给少华喂水。少华喝了几口,胃液上涌, 又是呕吐。

    【审核人:雨祺】

        标题:西河弯弯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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