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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

  • 作者:荆棘鸟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2-08-28 07: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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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元旦前一天,村南本家大爷死了,按农村习俗,自然要大操大办,生死事大,谁也不敢被冠上“不肖”的骂名,尽管都知道世间孝顺的子孙如濒危动物一般少,但不肖的子孙偏要在爹娘死后卖弄,谁去理会?总之大家都是如此。

      出殡当天,亲朋应邀而来,认识不认识的嘈嘈杂杂如过江之鲤般往来穿梭,院门口停着棺木,花圈孝布摆了一圈,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稀稀拉拉灰头土脸地跪在两侧。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哭的人不多,只是当至亲远道赶来,才不得不干嚎几声以示哀痛。

      丧事的“灵魂人物”——执事人,即整部大剧的“导演”,自然不可或缺。一旦失去了这个“主心骨”,就仿佛人失去了大脑,大家都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这样的大阵势,总该有个张罗的,否则该记账的跑去待客,该哭灵的倒去和人聊天,采购烟酒的上灶做饭,该戴孝的忘系麻绳,打酱油的倒买回了醋,所以,这张罗人就像宗教精神领袖般重要,绝不可缺少,而他本人似乎也感觉被赋予了神圣,自然地庄严肃穆起来。在花圈素锻的包围中,令你是什么新潮人物和开明人士,到了这,少不得孝帽头上一扣,装出一丝哀伤的模样,规规矩矩到灵前,尽管心里满装着为究竟该交多少份子钱而惴惴不安,但仍免不了硬生生双膝跪地撅着腚三拜九叩,跪灵的儿女们哼哈两声欠身弯弯腰算作回礼。众小儿则在四周嬉笑顽皮,三三两两不相干的邻舍围观看热闹,交头接耳嘀咕着,哪个样子呆笨,哪个规矩不够,往往引来悄声嘲笑。

      请来的吹鼓手一直滴滴答答在大门口卖力地表演着,现如今,这行业也创新了形式,引入了流行歌曲、戏法、唱戏等节目,一首“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一个旦角装扮的反串,满脸搽了粉白的脂粉,凤冠霞帔地唱着贵妃醉酒。开始还真以为是女的,近前一看,那粗壮的腰身,大脸盘子,分明一个大老爷们,然而,盛装下,倒也显些妩媚。那人唱了一阵,下场休息,换上一老江湖上场,表演魔术,自称“快手”,得自高人传授。那干瘪老头子精瘦精瘦的,只有两只眼贼亮,上场一出手就是不凡,三个球在他掌中像施了魔法,任其在两个倒扣的碗中神奇地出现消失。四外人都靠近了伸直了脖子紧盯着看,然而都是枉然,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午饭后,开始正式出殡。孝子贤孙拿着幡抱着罐,棺材放在灵车上,憨厚老实的大哥像牲口似的驾着辕,其他男性亲属分两列帮衬拉扯着灵车,女亲属都在前面强天呼地缓缓而行。撒纸钱的像仙女散花似的一把把将纸票子抛向空中,落下来蒙了人一头一脑。吹喇叭的前面开道,应景的滴滴答答不停,招惹得不少村里人出来围观。

      走不多远,前面停下来,原来点歌节目开始了,这是早预设好的,那乐队老板趁机怂恿地高喊着“有送爸爸最后一程的赶紧点歌了!”于是,儿孙姑舅纷纷抢着点歌,一首歌少则五十多则一百。只见上午的旦角演员此时早去了戏装,大胳膊大腿粗粗实实的出来唱,不时还来个煽情,不愧为专业哭丧者,果然钱没白花,只见那大老爷们扯开嗓门,跪在灵车前连哭带唱,如泣如诉,可谓声情并茂,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悲悲惨惨,栖栖遑遑,比真儿孙还像,逼得我大爷家的大女儿只得连爬带滚地围着灵车转圈,围观的左邻右舍像看耍猴似的欢喜。此时出殡到了高潮,谁点歌谁孝顺,谁点的多谁就孝顺的多,于是亲属比齐点,演员也轮番上场,连那一身素装的女老板也大大方方出来献唱。只是苦了我那老实巴交的大哥,一个人乖乖跪在灵车前,一动不动,灵车不起,他就必须始终一个姿势忍着。几首歌下来,早已五十开外的大哥身体开始晃动起来,想是腿跪麻了,他只得双手撑在车前的横梁上。半个小时过去了,女老板手里厚厚的一大把票子,兴奋得合不拢嘴。演员们也是兴致高涨,一首接一首,唱个不停。大哥脸色青紫,不知是冻的还是累的,身子如筛糠似抖个不停。直到主事的一本家哥哥出面,才算告一段落,队伍重新启程。

      好不容易到村口,是最后一站了,买卖人岂可放弃最后赚钱的机会,又开始撺掇亲属点歌。为了激发热情,仍由那高壮大汉起头,只见他拿出耍把势卖艺的看家本领,震天撤地唱了一回后,见人越积越多,更是像发了“人来疯”,也不怕天寒地冻,褪去皮上衣,光着粗壮的膀子,一边唱一边连翻了几个跟头,由于动作过猛,险些跌个屁蹲儿。招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连一直哭爹叫娘的大女儿也绽开了满脸褶子咧嘴笑出了声,撇得那口灵棺里的亡魂孤零零好不孤寒。等大家笑过之后,转过身来,才发现我那可怜的大哥正发疟疾似的颤个不停。大家这才忙手忙脚地将他搀起来。

      闹腾了好一阵,终于将棺木带到了坟地,下棺填土烧纸了事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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