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小小说)
我从梦中醒来,汽车停的稳稳当当,司机高声说:“到宝石村的旅客,请下车了。”
我很快从车顶架上取下行囊,背在身上,下了汽车,还未来得及向司机说声谢谢,汽车便开走了。
离开家好久了,村子里改变了不少,小洋楼一幢妆崛起,青竹林添了好多。 马路宽敞一倍,泥土路面已是沥青铺满,四周的青山更青,小溪的流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比先前耀眼多了。
我无心观看风景,我得赶快回家,去找告诉巧姑,我毕业了,我找到工作了,她不用再去风吹日晒地打工赚钱了。
我步子不由自主地快起来,很快就走进我的家。
正在喂猪的母亲看到我,欢喜得像个孩子,放下手里的塑料桶和铲子,对着屋子里的父亲和弟妹喊道:“祥子回家了,还没吃饭吧。”
父亲和弟妹们走出屋,父亲说:“正好,饭还热,菜还有。卸下行李洗把脸就可以吃了。”
我看着弟妹们,掏出早已买好的点心说:“拿去吃吧,我不饿。”
弟妹接过点心高兴地走开,父亲回到屋里喝酒,母亲却对我问长问短。
我回答母亲说:“一切都好,我找到工作了,下个月就去报道上班,我回家一趟,办理一下新的身份证,你们吃着饭,我要去巧姑家。”
父亲喝了一口酒,闷声闷气地说:“不用去了,我们没那个能力。”
母亲没有说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巴巴望着母亲。
父亲板着脸,瞅了母亲一眼说:“告诉他吧,让他死了那条心,免得将来抱怨。”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刚回来,水都没喝一口,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你要去找巧姑,我不得不告诉你。”
母亲坐在我的身边,喃喃道:“巧姑是宝石村老张家的女儿,出生地时候还不到四百克,脑袋才有一个苹果大,张家说养不活的,就是能活下来,她的奶奶喂了她两调羹烈酒,丢在房屋后面的小树林。
巧姑命大,被路过的不会生养的柳嫂看见,抱回家养起来。
唉!巧姑命好,柳家爹当她是个宝,编竹框、做苦工,一分一分苦钱来供养,柳家妈一匙一匙的把米汤喂养,这不,几年过去了,巧姑不但没死,而且越来越壮实,越来越好看,越来越乖巧。和你一起上学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巧姑不仅有美丽的外表,气质和内涵也是我们村独有,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她笑容总是那么温暖,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她为柳家带来了快乐和希望。
以后的情况你知道的,就不说了。最近,张家小儿得了白血病,要做什么骨髓移植,便找到柳家妈。要巧姑给弟弟,你说这不是瞎扯蛋,这些年他们不闻不问,倒要着人了才想起人家是她生的了。柳家爹,柳家妈没说什么,巧姑不同意,张家耍起了泼妇嘴脸,在人家打滚耍赖,大吵大闹,无奈,巧姑答应给张家二十万的费用,从此不再纠缠。后来得知哪是什么白血病,不过是张家想要钱的借口。柳家妈被张家活活气病,这不,现在还在医院呢。现在告诉你吧,巧姑答应她出去打工的一个小老板,人家出四十万解决她身后的所有问题,我们这小户人家是没指望了,虽说这年头男多女少,媳妇难得找,但是,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可惜了一个好姑娘,你就死了那份心吧!东方不亮西方亮,一匹草一个露水珠,我们想,你不会打光棍的。你也不要去她家了,免得耽误人家好姑娘。”
母亲说完,眼睛湿润,我站起来说:“不管咋样,我还是见见巧姑。”
父亲掏出卷烟,抽了一口说:“见见也好,毕竟人家对咱们有恩,这些年帮了咱们不少,打工补贴你念书,现在你毕业了,有工作了,我这里有五万块钱,拿去给人家吧,也算还人情,不够的,咱慢慢还。”
我走出家门,到了巧姑家。巧姑在门口梳头,见到我忙站起来,直愣愣看着,像看见一个稀有的动物,良久说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说完低下头,转身进屋,说道:“进来,进来坐吧!”
我跟着巧姑进屋,坐在屋檐下编竹筐的柳伯伯,回头看了我一眼说:“祥子来了,坐吧,几时回来的。”
“才到呢?”
“工作有了吗?”
“嗯!”
“巧姑,给人家倒杯水,别老站着。”
巧姑进屋去了,柳伯伯转向我问道:“抽烟吗?”
“不会。”
“不会好,年青人,有出息就好,可以帮你爹妈一阵子了。”
“伯伯,这是五万块钱……”
柳伯伯放下手里的竹签,望着我说:“什么意思,看我家穷吗?还是……”
“不,你别误会,你们家帮了我不少。”
柳伯伯邹邹的脸拉开,呵呵笑了起来说:“还是你有良心,傻小子,是你爹的主意吧。那个犟老头,真是让人无语了。小子,你就不想对巧姑说点什么?”
我沉默着,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多年来,我们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此时此刻,都死在一个“钱”字上,我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四十万。我不知道巧姑已经端着水站在我的后面,嘿嘿地笑着说:“爹,我就说他傻嘛,还真是傻,给,我知道你渴水。”
柳伯伯白了巧姑一眼,说:“就你伶俐,人家可是喝了几年墨水的。”
巧姑撇撇嘴说:“喝墨水喝傻了。”
爷俩呵呵笑起来。柳伯伯对我说:“小子,你听你父母说什么了?他们说的可是一半真,一般是假的。”
我拍了拍头,憨憨地笑着说:“我让你们整懵了,到底咋回事?”
柳伯伯拾起他的竹签说:“去,去问巧姑去,别耽误我,明天可是街天,我要卖竹筐呢。”
我和巧姑走在屋后的竹林深处的小路上,我多么想赶快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话。巧姑不紧不慢地说:“你老妈应该对你说,我巧姑要出嫁了,是不?”
“是,还是为了四十万。”
“我真出嫁了,你来送送我好么?”
“我要上班,哪有时间。”
“真不送?”
“……”
“我好可怜哦,好不容易爱一辈子的青梅竹马,心肠那么狠。”
“送,送,一定送,你就别耍小性子,我受不了。”
“真送?”
“嗯!”
“舍得?”
“舍不得又怎样,我拿不出钱呀!”
巧姑望着高高的绿竹说:“唉!砍不断的金竹,忘不了的思念,要成泡影了。我没看错人,你真好,没有忘了我。”巧姑说完伸手拍打我的胸口。
巧姑笑着说:“你过关了,考验结束。”
“什么,你们……”
“告诉你吧,我们都在考验你,现在的人呀,一旦有了工作,变忘却了过去的人,多的是,对不,还有一点,因为我生母的无赖,让我们家鸡犬不宁,我的养父母当时没想到办个领养证明,让人家弄走了二十万不假,我养母气病了也是真,你爹妈的胆小怕事,怕我生母会到你们家纠缠,对我们在一起是不赞成的,再说,你有了工作,对我又是什么态度,不得而知,万不得已,养父抛出了四十万的故事,试探一下你是假是真。傻瓜,明白了吗?走,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巧姑挽着我的手,嘴里哼起悠扬的《小河淌水》。
我从巧姑那里回到家,母亲已经睡了,父亲坐在屋里看电视,看见我,父亲问道:“咋样,你真想去她家做上门女婿?还是巧姑跟你走?”
我把五万块钱放在吃饭桌上说:“我干的工作,巧姑在家很好。”
“不管我们了吗?不怕人笑话错脊梁骨吗?”
“谁说不管,弟妹还小,我当然管,让巧姑在家,别出去打工了,两边照料。”
“男子汉了,敢担当,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不管将来咋样,不要让人家姑娘受苦哦,明天告诉人家,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爸,你们都在骗我。”
父亲笑了,笑得很开朗地说:“现在谁都在考,公务员要考,企业事业单位也要考,村官也要考,我们老农民当然也要考。休息吧!”
是啊!处在考试的年月,有谁不想考一考,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