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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只老鸭有关的种种

  • 作者:阿源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2-27 21: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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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李妻子在某商场门口摆地摊,卖一点特产。她回来告诉老李,有人叫她从家里带一只老鸭来,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这个任务终究交在老李身上。既然人家求鸭如此心切,自然不能辜负人家。

      傍晚时分,天黑得早,老李到养鸭场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鸭棚敞开着,正是鸭子归巢时。几百上千只鸭子在棚子里嘎嘎地吵嚷着,好像在集体讨论某个话题。老板娘说,要鸭?自己去抓。秀才拿笔还行,叫老李抓鸭,还不知从哪儿下手。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鸭子,摇摇晃晃地带跑带飞,老李望鸭兴叹。

      所幸老板正好回来了。老李自然顺水推舟,请他帮忙了。

      老板个子不高,但很精干,长年在外跑,皮肤有些黑,双眼炯炯有神。他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他随手抄起一把水泥铲,走向鸭群,眼睛瞄准一只较肥的鸭子。鸭子慌慌张张地,像一阵旋风,一忽儿东,一忽儿西。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按住了一只鸭子。鸭子嘎嘎地叫着,以示抗议。抗议当然无效。老板把它两个翅膀交叉折叠,鸭子瞬间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乖巧听话了,它的一对乌黑发亮的小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老板将它放在电子秤上,4斤3两,好沉实的一只老鸭!老板说,有电话就赶快送过去,明天就会轻很多的。

      付了款,一只鸭子拎在老李的手上,即将载走。它偶尔动一动,但不可能逃走了,老李用一块布条将它的脚紧紧绑住了。为怕闷死,还特意在袋子上戳了几个洞。

      一只鸭子的生死就这样决定了。刚才它还混在同伴中,嘎嘎地分享一天野外活动的喜悦,忽然之间成为被绑翅膀和双脚的囚徒,它当然不清楚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同。

      无疑,它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它是一只快乐的鸭子,自出生两年来,它就这样日出而出,日入而入。它吃的是草籽,谷子,饲料,渴了喝一口田沟里的水。它的家是一个棚子,在人闻起来是臭气熏天,在它则是一个温暖的安乐窝。每天回报主人的是一个鸭蛋,主人捡起来时还带着它的体温。

      然而它即将远行,而且一去不返了,这一去是“慷慨”赴死,成为一罐老鸭汤,为久病的客户作为一种丹药,延年去病。据人类医学大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载:鸭子能“填骨髓,长肌肉,生津血,补五脏”。它的一生的使命即是为人类服务:蛋可煮,肉可吃,血可喝,毛可制成羽绒服,成为“波士登”或“鸭鸭”大品牌,为人类带来丰厚利润。

      上千只鸭子,偏偏是它被抓,这其中的概率是千分之一。这是一个数学问题,也是一个哲学问题。偶然中有着必然。如果没有某人的需要,它就不会被抓,当然迟早要被抓,但不会这么早,可能多活几个月。主人要在它们中间抓走一只,这就决定了它有被抓的可能。天下事就是这样,你越希望它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它越是发生了。

      老李住在县城的某小区的电梯房。房子空间很紧,竟找不到一个地方安置一只鸭子。鸭毛有很浓的气味,无论卫生间还是厨房,卧室,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只得放在公共过道,为保险起见,他们用两个鸭蛋箱子互相扣着,上面又压了一个重物。鸭脚是紧紧地捆住,无法挣脱的。但最担心的是人。

      担心谁呢?

      每天来得早的是两个人,一是送奶的,二是扫地的。送奶的那个中年妇女,每天四点半就开始送了,她一个人要送几百份牛奶,不停地上楼下楼。搞卫生的人要到六点半,这个时间段,老李早就起床了。

      其次是两家邻居。奇怪的是,同一小区,同一层楼,将近一年,他们没有说上三句话,彼此之间不知姓什么,老家在哪里。只知道有一家两个男孩,读高中的每天晚上十二点多回家。另一家,生了一男一女,男孩天生弱智,神志不清,有时乱窜。每次进岀,都由他妈妈紧紧挽着胳膊,像带三岁小孩。

      这些人的形象在老李头脑里闪跃着。抱着侥幸心理,老李决定赌一把,把鸭关在外面。

      好在鸭子非常安静,整个楼道没人知道。第二天一早,老李就赶紧看看鸭子,一股鸭毛的味道扑鼻而来,老李忍着一口气,把鸭子抓起来,想不到它身子底下还有一个蛋。那蛋摸着还很温暖,上面带着鸭子的体温。它的双脚尽管被捆绑,但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据老板说,这只鸭子现在正是生蛋的旺季。

      李妻将鸭子拎到菜市场门口摆摊,望过去一排都是乡下来的小摊小贩,他们带来一点薯粉,干菜,花生,芝麻等特产,眼巴巴地望着来往的顾客,寒风无孔不入,他们禁不住卷紧了衣服。

      突然有人轻声地说:“城管来了!”所有小贩像触电一样,急忙把菜摊收起,慌张中四散逃窜,顷刻间地上散落一些菜叶。小贩提着篮子仿佛惊弓之鸟,有些头发花白的老人手脚迟钝,被城管逮个正着,他们用其强有力的双手,抢过篮子,只管往车上扔。老人哀求他们放过一马,但年轻的城管执法是铁面无私的。他们用力一推,老人倒在地上。在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这些人的神话,说是只要八百个这样的勇猛之人就可以收回中国某岛。早年湖阴县专门挑一些本县无业游民担任此职,专门对付小民百姓。现在肯定正规化了。当然话说回来,真的没有城管,整个城市秩序也就乱套了,人毕竟缺少自律。

      李妻提着篮子躲在某个角落。

      终于城管走了,小贩们马上又抢占地盘,彼此争吵。买鸭的是个退休干部,他来取走了鸭子。

      老干部拎回鸭子,老婆烧好了热水,准备泡鸭。

      老干部一手提鸭,一手用一根铁筷子刺进了鸭子胸部,鸭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两脚乱蹬,挣扎了一阵,头一垂,死了。拔毛之后,老干部打开鸭腹,发现了许多小小的蛋胚,他对老婆说:“这鸭子,一肚子的蛋。”

      下午,鸭毛,鸭肠,鸭骨等零碎,被干部老婆扔进了垃圾桶。至此,一只老鸭一部分装进了人的肚子,一部分被扔掉。

      生活波澜不惊,它的同伴继续欢快地在鸭场内外生活着。

      想来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只鸭子,被造物主肆意拿捏,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带走,随便你是亿万富翁,还是平民百姓,在造物主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也无法逃逸,只在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审核人:雨祺】

        标题:与一只老鸭有关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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