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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乌里雅斯汰

  • 作者:阿源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2-09 00: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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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一直想写一株植物。

      用文字记录一棵花亦或是一棵草。在素养的光阴里,留一些山居时光的小印记,原本是一件简单、快乐很私人的事情。可对于这一株植物,我却迟迟没有去写。我写不出,我怕纠缠的太多,每当心中有念头浮起,我都能感觉到一株植物的后面牵扯的沉重和无法言说,念头强烈时,还会有一座大山的影子沉沉地压来,仿佛有一种厚重的挤压感阻止着迫使着让人无法倾诉。

      时间耽搁的久了,记忆便会变的麻木灰白,文字荒疏后笔也生涩拧巴。那些因时间慢慢淡化慢慢沉寂的心绪在平和之后,念起念落间,仿若面对一幅多年前自己亲手封存灰尘满满的卷轴,再也不愿去打开,也欠缺了一份打开的勇气!

      只有罗雀园年复一年的花开,依稀让人想起,光阴里那曾经紫色浪漫的忧伤……

      那时我很喜欢一首歌,龙梅版的《乌兰巴托之夜》,一半汉语一半蒙语的唱,入心入肺。我喜欢那歌略带忧伤的旋律,也喜欢忧伤旋律中有着草原牧歌一样婉转回佪的歌词,深情的叫人难忘。那歌和歌者温柔缠绵九曲回肠的咏叹,唱着唱着就给人想抱你的感觉,遗憾的是后来成了小众版本,歌词也重译了,虽然意思大致不会差,但却过份强调了忧伤少了温柔的宁静,到底是可惜了些!

      现在想来,那首歌多像一段草原上唯美抒情的行吟啊,追逐着彼此,追逐着青春,流金岁月里,追逐着草原上自由的风……

      此去经年,时光匆匆,归来时,已不是曾经的少年!

      今年的雨水勤快,园中开着紫花的植物,依旧生长着地老天荒不变的静谧安宁。不经意间,花繁叶茂已成密实的一从。这些年,这株草本植物终于蜕变成了我眼中的花,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我,安静地花开花落,俩俩相忘又息息相关。有时,透过枝头恍然的紫,难免又让人在春风的引诱下暗暗生出一朵一朵隐秘的记忆来。

      早春的风裹着凉意,吹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天,尚未染色的罗雀园,年年只有这株植物开的最早。紫蓝色的花朴实耐看,在褪色的荒芜里总是给人一抹视觉的鲜亮,因为花期赶的早,绿意未生,所以它的花看上去也就开的鲜艳惹眼。瑟缩的风中,紫蓝色是我喜欢的颜色。在多年的感觉中,这株植物紫蓝色的花朵中总有一丝捉摸不定浅浅的基调,忧伤而惆怅。那感觉很轻很飘忽,飘忽的像吹过肩头的风一样若有若无。

      我一直不知道这株植物的名字,也从没细究过它的身世来源,尽管这株花亦或是草的来处明确清晰而又深刻。起初,我只是喜欢这花开的早,紫蓝色的花也好看,正好能填补园中早春空荡荡的花期。因为一直觉得,罗雀园宿根的花总是太少,塞外每一种宿根能越冬能开花的植物都是我搜罗选择的心爱,于是,夹裹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儿,我从深陷的草原深处带回来了她并悄悄植入心底。哪怕后来居无定所几经迁移辗转,只要有一小块地方,我都会把她栽在身边土地上。没有人知道,一株花的后面会藏着一座山,一座大山的后面,藏着我大山一样私密的情怀。那时,我不会在意一株植物的名字,无论是一株草或一株花,想法中多是聊胜于无同样满满的私心杂念。

      直到三年前,忽然有那么一天,我用微信下载的小软件“识花君”给它拍了一张特写,才第一次知道了它植物学的名字。

      于是,我开始莫名其妙的折腾,查各类植物志;翻华北常见植物图谱;搬厚厚的《中药大词典》;一遍遍对照《中国常见植物野外识别手册》;阅读《内蒙古中草药》、《华北中草药》等相关描述……

      泡囊草Pào Nánɡ Cǎo。拉丁文Physochlaina physaloides。

      生物分类:被子植物门(Magnoliophyta)、双子叶植物纲。

      别名:大头狼毒。混-好日苏、浩尼-浩日素。

      茄科植物,原形态多年生草本,高30-50cm。根茎肉质肥大。茎直立,自基部丛生,被毛。叶互生;叶柄长2-6cm,被长柔毛,茎下部叶鳞片状,中部及上部叶卵形、阔卵形或三角状阔卵形,先端渐尖,基部通常阔楔形,而沿叶柄下延,全缘或微波状。

      伞房花序顶生,有鳞片状苞片;花萼钟形,裂片5,短,紫色;花冠钟形,筒长1-2cm,5裂,裂片长圆形,长约1cm;雄蕊5,着生于花冠管中部;雌蕊花柱丝状。蒴果中部以上环裂,包藏在膨大的宿存萼内。种子多数,扁肾状。花期4-5月,果期6-7月。生于山坡、山沟、草地。分布于我国黑龙江、内蒙古、河北、新疆等地。

      性味:根:甘微苦,热,有毒;全草:苦,平,有毒。

      名字不是很好听,一点也不诗意。一株植物的影子开始变的清晰完整。在我整理的卡片上,内容完全出乎想像之外。

      一株彻头彻尾有毒的植物。

      人啊,为什么要一味去探究事物的真相呢?或许,大地上存在的一切都有它本该存在的样子吧,只是我们不知道答案而已。譬如一棵花,譬如一株草。都有其原本生长的理由和存在的道理,有时,过份的追逐只能破坏内心留存的期待,过早地失去对另一种预期可能的选择,当答案呈现的时候,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答案啊!我一直想,生活中会不会有许多事物,在你试图探究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一份想象空间的美好。也许,日常平淡中零零碎碎的幸福和小确幸,在世俗的烟火中,大概也不需要确定的答案吧。如果是这样,那些在未知中对美好向往的追逐憧憬是不是才更符合生活中原本的美意。

      看样子我是中毒了!

      其实,我不需要知道一株植物的名字。我只需知道,一株植物被赋予的那些沉甸甸的美好连同其上寄存的种种深沉,对于我只要具有意向上的唯一就行了,哪怕是想像的。至于那株草,有没有毒似乎毫无关系。我同样也只需知道,园中有一株客居的植物,来自天边那片胸襟辽阔的东乌珠穆沁草原,每年,春风里只要一开出我紫蓝色的思念,罗雀园的春天就会随着北归的候鸟一起不断迁徙而来。

      在我的印象里,山居的日子总是从春天开始也只能从春天开始,大地苏醒,风送花香,只要泡囊草一开,我的目光也开始柔软,园中的花开始次第吵闹,无论是隐在墙角、地缝里的紫花地丁,还是向阳处为数不多的蒲公英,都相机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张开了自己娇弱的花瓣。园中最为急切的当数近百株荷包牡丹,一丛丛欣然冒出自己肥嫩好看的枝芽悄悄地绣着心事儿,那心事潮红暧昧,只等一个暖阳刚好的天气,一下子便会从怀中拎出一串串迷你小荷包来。

      仲春一直是荷包牡丹的季节。园中松软的的土地上,唐松草刚把紫色的叶片伸展开,俄罗斯鸢尾还在努力孕育热切膨胀的花蕾,一穗穗粉红色的荷包花便迅速地开成了园中的主角,风儿轻轻一吹,草香清浅,风情万种,那一串串旗红的粉便美艳撩拨的浪漫迷人。

      接下来是窗前的紫斑牡丹,荷兰芍药,白色的转子莲,内蒙原生铁的蓝,野生的白鲜粉,单瓣或复瓣芍药组成的彩色脉动,一园锦绣乱红迷眼。那是罗雀园一年花事最鲜艳闪亮的时节,花香缭绕,蜂飞蝶舞,一盏清茗或半杯猫屎,时光悠悠,你我不老,连空气都弥漫着黄刺玫和红刺玫沁人的蜜香味儿。

      而最早引爆这场花事的,却是一株开着紫花的草,冠钟型喇叭的花呈稳重的紫蓝色,紧凑密实略显拥挤,整株花没有明显的香味,一簇簇不急不躁的样子很淑女,沉稳安静的守着自己的花期。如果是温暖的午后,没有风,间或会有蝴蝶飞来略做停留又晃晃荡荡地飘走。

      泡囊草的花期很长,可以从早春末一直开到仲春以后。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结自己的果实,果实像一个长卵形的囊包裹的严严实实,成熟时便会从里面碎裂出很多黑色的种子,种子年年随意地落在植株周围的土地上,经年也没见过新的植株长出新的族群来。完成这一使命后,泡囊草的一年的生命周期便结束了,茎叶慢慢变黄脱落,七月份随雨季的到来植株开始彻底枯死并进入一年的休眠状态。

      也许,一株花是有记忆的。只是那记忆多多少少显得有些遥远,遥远的被吹散在风中。在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日子里,像极了一杯细细醅出的私酿,风味独特却又不乏酸涩,微微醒着,只能在无月的夜晚独自一个人慢慢浅酌沉醉。

      我不想选择遗忘,我喜欢春天在一朵紫色里开启的样子,像按下了一个开关,按下的一刻,我找不到遗忘的理由。任何刻意人为的选择对于我都显得粗鲁和不屑。我喜欢自然的放任,就像放任一匹马在草原上游荡那样,自有归期。

      我也喜欢独醉的清醒,心情微眯。因为一株花的原因,我会等,等春天回来,等风儿吹起,等那些需要入梦的身影,亦或是等你。每当泡囊草开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会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会想起一些人,包括,会想起草原深处一座思恋的大山。

      我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做一次最长情的告白。

      大山依旧遥远,在美丽的乌珠穆沁草原深处日夜守护着草原的灵魂。如果有一天,无论最初的原因是什么,一棵草,一株花还是一匹马,你也能在心底的封存中听见那种细微颤动的深情呼唤,我想,我——我们就一起结伴出发吧。

      最初进入东乌珠穆沁草原的时候,是十六年前的五月。那是一个闲得让人倍感羡慕的年纪,简单的物质里,每个人的心中都鼓荡着青春的蓬勃与饱满,连天上的云都充满了美好的想像。在漫无目的的无意中进入一片陌生的草原,天蓝水碧,我的心满是张承志早期散文中浓烈的马粪和新鲜的蒿草味儿,青春的激情满怀。

      酒红的杯后,那天的乌日娜、马小华长的可真是好看啊!眼睛明亮如草原上的新月,一身蒙古族风情微醺的像刚刚饮下的下马酒,遐思无限余韵悠长。

      那是我第一次接近一座草原上的大山——乌里雅斯汰,那可是一座传奇的大山,在东乌珠穆沁草原上有着自己不可撼动的尊贵与神圣。一座一代代牧民心中需要膜拜的山。突兀的就那样一下子耸立在面前了。

      车沿着弯弯隆起的山路平缓地滑上山脚的脊线停下。在簇拥着花红柳绿叽叽喳喳的热情说笑声中的确不能再向前了。山就在那里,乌里雅斯汰需要用朝拜的脚步,一步一步去丈量每个人心中升起的虔诚。

      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酒意未散的朦胧里,一片激动惶恐的局促不安。

      风吹过乌里雅斯汰,轻轻地平抚我潮动的内心,我把视线从山顶转回脚下,亲切地打量着这一片陌生又充满新鲜美感的草地,像面对一个新奇未知的谜面。

      五月,山麓相对平缓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种我认识的药用植物,白头翁,多年生草本,毛莨科白头翁属原植物,又名,毛骨朵花,耗子尾巴花。让人感到惊艳和不同的是,这里的白头翁开的不是那种你熟知的紫色而是白色,完全脱离了我在书本上学到的认知和既有的实践认知,一种发现的神奇止不住让我暗暗欣喜,我一遍遍在记忆中翻阅、检索并不停地对照眼前现实的存在,不得不深感自然的伟大和造物的神奇,同时也深感个体渺小的做为物种意义上人的——一种认知和局限。

      一株开着白色花朵的白头翁,一种普罗大众蓝色视觉标本中异色的存在,这种发现的美好——不同于植物学上的意义——和对植物不同花色存在的差异辨别在现实中无论有无意义,对于我,此时都那么呀然和开心,在苍天厚土的高原上,在乌珠穆沁草原,在圣山般的乌里雅斯汰山下,能够发现领悟到一份大地厚重隐秘存在的美好并让无知的信仰慢慢觉醒,本身就是一件美好而快乐的事情。

      风吹过乌里雅斯汰,在乌里雅斯汰向下延伸相对平缓圆润一处山岗上,车的不远处,矮矮的浅草黄绿相间,一片白头翁随五月的微风轻轻摇曳着,随意、自然、错落有致。钟型的花朵没有一点杂色的渗入侵染,盛开着蒙古族哈达般圣洁的颜色,干净得像一份内心从未曾涉足的信仰。

      花开着,我蹲下身,用目光检视眼前一株株开着白花的植物,认真地审视、观察、对比、确认植物的形态,花、茎、叶,柔软的被毛,羽裂的叶片,萼、蕊、开花时间,生长环境,在仔细追寻的描述中,从直觉、怀疑,契合再到直觉的吻合确定,除了花的白色,和科属中的原植物并没有一点多余的差别。天啊,真是一次未知而美丽的遇见!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并看见了白色花系的药用植物——白头翁!

      在乌珠穆沁春天的草原上,在乌里雅斯汰山脚下,源于内心对植物长久热爱的喜欢与偏执,直面一种植物花色无意发现的不期与呀然,细微的感知中,我的内心充满了谦卑无由的喜悦与释怀。那一刻的感觉无比微妙,微妙的连微微掠过的风儿都吹的舒适清爽。

      在我的认知中,边塞春天的野花一直很少,只有紫花地丁、白头翁、马莲还有后来认识的泡囊草等极少类别的植物。不知道是不是物候苦寒的原因,它们的花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深色系序列,典雅的蓝中往往庄重地透着一抹紫色的浪漫,然后再开的一往情深。

      边塞的风向来严厉冷酷,能够在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风中开放的闲庭信步优雅自然,无疑是成百上亿年自然选择的结果。早春的雪还未褪尽,这些花每年都会和刚刚返青的牧草一同形成草原上些微鲜亮的小小风景,那风景给人安慰,给人以绿色新生的希望,多年来一直在荒芜的草色中温暖着我,随渐起的季风一同浸润因漫长冬季而粗砺的内心,直到夏季太过激烈的突然和雨水倾注的滋养才会骤然变的圆润温柔。

      那天,在草原上高高耸起的乌里雅斯汰山麓南侧略微凸起的山麓台地上,仰望乌里雅斯汰那高耸入云的山顶,我恍若开启了人生中崭新的一课。在谦卑的仰望中,我渴望登临的内心变的澄澈清明,不再激烈,澄明的连一片药用植物的花也从记忆中的紫自然而然开成了圣洁的白色。

      是罕.腾格里的乌里雅斯汰赐予或遗存的古老馈赠吗?

      风吹过乌里雅斯汰,没有人能够回答我。只有山顶的风吹着山顶岩石上树的影子,飘渺,虔诚……

      那时,我不知道一座山会含有怎样的启示,也不知这种启示对于维系我和一片草原会具有怎样重要的作用,我不是草原上的牧人,对一座山的敬畏和其所伴生的一草一木的膜拜是那样粗糙和潦草,我慕名而来只是为了追随一座山的名字,尝试沿着张承志早期散文中描述的印记和姜戎小说中的图腾做一次并不遥远的追溯找寻,只是想略微虔诚地感受一下草原深处一座大山罕.腾格里的王者气息和最初的神圣并浅尝辄止,然后安静地离开。

      大山静默地矗立眼前,如同一本石砌的史书,沧桑而神秘。每一块巨大的岩石都似乎濡染镌刻了无尽岁月的古老风霜,记录着地质纪年沧海桑田变迁的过往,草原上同样古老的风日夜不停的吹动翻阅,却没有人能读懂内容!历史的长河逝水涛涛,念天地悠然,也许,那些源头积淀的厚重太过久远深沉,久远深沉的只能让人谦卑的仰望!

      乌里雅斯汰,罕.腾格里,草原上王者一样的山。

      长久以来,对于草原和草原上的事物,无论是一棵草、一朵花、一条河流,亦或是一座山,在未知的疑惑之前,我都不想刻意地深入,那样的奢求对于我无异是短视的,是我一直拒绝的形式。我只想在以后的一次次探寻了解中慢慢地走近、慢慢地诠释自然地融入,就像一匹终日流浪的马总有一天会融入无拘无束的草原一样。

      其实,那天乌里雅斯汰给予我的并不仅仅是对一种植物的认知的改变,似乎还有着另一种更重要的慷慨施舍。在山的后面,在一块巨大岩石的缝隙上,我轻易地不加选择地挖走了一株属于乌里雅斯汰的——我不认识的一株开花的草,一种野生的开着一朵朵紫花的植物——泡囊草。

      囿于自己植物知识的匮乏,那时,我同样不知道这株开着紫花的植物的名字,仅仅因为喜欢,因为一种渴望拥有的占有和自私的冲动。这无意的举动在后来的反思和批判中,我对自己这种行为不轨的极端毫无保留地进行了割舍和抛弃,并果断地开始一点点修正。长路漫漫,在草原脆弱的自然生态中,任何一种源于自身爱好或偏好的私念,轻易就会改变一株植物的命运的走向,从而给草原的生态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这该是草原上世代遵循的一种最朴素的信仰。

      记得曾和一位不曾谋面诗人在一次关于花的微信聊天中,无意聊到了花,植物,春天,聊到了草滩上植物的美与审美;也聊到了马莲花的蓝色——和春天大片蓝色中的一株另类——白色的马莲花。那是他私藏的珍爱——诗人维度的美与发现。

      源于对美即稀有的遵循,微信的那一边,你能从文字上听见略微矜持赞美中那份暗含的窃窃及一份小小的得意。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也是我和远方那位诗人唯一一次陌生而愉快的交流。

      围绕任何一种固有植物形态认知的美并有所发现,进行植物学意义之外的远隔千里的探讨、交流并由此分享一种对美理解,是诗人对美的认知的重新解构、调整和审视,那种新鲜感类同于年少懵懂时青春在体内所衍生的激素类的躁动与撩拨。在一种美的巨大诱惑渴望中,任何些微的拒绝和抵抗便不再具有相应对照的现实意义。

      对于我,我和我的草原,曾经同样美丽的错误不也曾在自己同样懵懂年纪中同样发生过吗?

      譬如风中曾经有一株开着白花的龙胆草,那么招摇地开在我的心心念念的惦记中,在龙胆花年复一年蓝色中寄托着我由衷的喜欢私生的爱恋。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一种强烈的渴望下,忍不住心中不断增生的欲念,我还是把它挖回了家并植在窗前,春风不解语,日日为花痴。那时我是多么期待有一朵纯洁的龙胆花在春风中为我诗意地盛开,开成另类的美,开成我的诗你的远方。却从不曾想过,一株植物选择植根的诸多因素,在离开原乡的生态后,会在细心呵护下日渐憔悴颓然死去……

      多么虚幻漂亮的洁白啊!

      那是一种迷人的勾引,在肆意挥霍的青春里,由一株植物去追忆那些允许犯错的逝水年华,不经意泛起的时光涟漪里总是迷人的浪花朵朵。

      后来,微信的叙述中,诗人以一种极具私人化的方式到底是把那棵白色的马莲花移植回了自己的家,从形式到内容完成了对一种植物美的客观占有,美便成了诗人最后诱惑救赎的借口和理由。至于其中是否包含着更剧烈复杂的内心思想斗争在微信的叙述中并没有做进一步深刻的阐释聊天好像就已经在题外了。

      微信关闭的一刻,我选择了对诗人的理解。也许,那是一种对青春该有的默许宽容吧。

      那时,我没见过也不相信会有白色的马莲花,在我的有关草原的印象中,马莲花一直是蓝色的,天的蓝色、海的蓝色、童年的蓝色、故乡的蓝色,在河滩上,在草甸湿地成片成片的塔拉上,从没有质疑过。直到现在,我呆呆盯着他手机发过来照片,一株白色马莲花就那样开着,清爽干净,隔着手机的屏幕,像缩小版的百合,一朵干净的白中,你能感受到那种真实存在的简洁的美,不可方物。那色彩彻底颠覆着我,颠覆着记忆中对于一种植物花色长久留存的印记,在这种颠覆的冲击下,大脑中单一的色彩不再是一片抽象的蓝,而是两种色调的渐渐融合,在融合的过程中,眼前照片中具象的白在流淌的蓝色中就具有了无可置否的现实映照。从而在记忆中慢慢构建出一种超脱的小众色彩,一点点固化着,不再是另类的想像。

      山顶有风,衣襟猎猎。

      呼啸的风声中,我不记得最初那天我是怎样攀登到峰顶的,尽管后来我又一次来过。山顶的脊线陡峭而尖利,随山的伸展起伏大幅度跌宕挥洒起舞,伸展汇聚成一个又一个高大的峰丛拱卫着挤向远方,高大的山峰气势豪迈寥阔雄伟。站在山的顶端,众峰皆小,四顾苍茫,罕.腾格里王者的气息油然而生,脚下,东乌珠穆沁草原坦荡无垠直接辽远的天际,更远处,乌里雅斯汰镇安静温暖地卧在一片平坦的草原中央,像一个小小的驿站,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

      在我后来的印象里,乌里雅斯汰镇一直不是很大,纯正的蒙古族风情浓郁,蒙语音标标准的婉转周正,那些年,我和一众汉族、蒙古族朋友在这里聚会、喝酒、KTV唱歌,一起去红房子蹦迪、跳舞,逛雨中的库伦庙,约游西乌珠穆沁夏季服饰鲜艳的蒙古王城,曾半醉半疯地数着十三敖包的台阶追随蒙古族一份祭奠的信仰,也尝试过酒醉后开着破旧的夏利去珠恩嘎达布其到界桩后拍更北面的草原;我在这里跟乌日娜、高娃东一句西一句学骂人的蒙语,也跟有着汉语名字的玉霞、马小华酒后一起嚎神奇的乌拉盖……乌里雅斯汰,那是一个时光流逝的令人怀念到能收留你所有流浪记忆的地方。那时的我,多像是一匹草原上无缰的马,自由地奔跑着日日恣意游荡着,无拘无束。多么激情多么青春啊,岁月行吟如歌,回首时年华入袖,处处都是孟浪的不堪!

      后来,我不止一次回来过,一个人,在库伦庙的广场上驻留沉思,在十三敖包洁白的塔身上抚摸粗糙的从前,在乌里雅斯汰山脚下新竖起的粗大硅化木前回味点滴的过往。也曾驱车专程过来为蒙古族朋友八十岁的额吉祝寿。穿过西乌珠穆沁草原去乌拉盖追逐心中满山遍野芍药花那纯洁的不能纯洁的白色。

      那一次,我线条清晰,目地明确,从水草丰美的乌拉盖开始,一路西向追随着狼图腾的足迹,感受着姜戎的草原,思索图腾中主人公陈阵的草原狼和野狼谷的草原狼到底区别的究竟,在长满德勒苏的淖尔边张望旱獭消失的影子。然后,怀揣着对阿勒坦.努特格——那一直在迁徙途中的——金色牧场的想像,在张承志的草原知青岁月中一路迁徙。我去了他返乡时去过的新庙,想像挤过窄窄庙门穿越时空擦肩的一刻;也注视过一根横卧在荒草中镔铁旗杆上岁月的锈蚀斑驳,期待一份同样注视的目光与目光的穿越相逢。我向半途骑摩托车的牧民打听过他十九岁时初来放马的营盘,询问过他二十八年额吉家所在嘎查的方向,也跟另一个牧民细究过他恩重如山的阿洛华哥哥的近况、嫂子操持一家琐碎生活的幸福是否涛声依旧的美满……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我在如烟的往事中穿梭找寻,努力搜索那些略微沉重的美好并在零落的片段中一点点剪辑、闪回,直到乌里雅斯汰远在天边的影子渐渐拉近,巍峨的山势又一次铺满我的视线。

      山风太大,风啸声激昂,完全听不见身边蒙古族朋友喧嚣的吵闹,甚至连近距离的说话声也无法听清。在一座有着传奇般色彩的大山上,我喜欢这样回归的宁静。遵从内心的指引,我默默走向身后敖包,在王者气息尽显的乌里雅斯汰山顶,用石头砌磊上自己心中的祈愿和对一片草原永恒的祝福。用自己信仰的方式。

      离开乌里雅斯汰那天,我用背包带走了那棵开着紫花的草。

      简单的仅凭单纯的喜欢。

      那是一株野生的花亦或野生的草。就这样轻易地被我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从此后,只剩一缕咫尺天涯的私念。

      时光像一条草原上的河一样不停流淌,在后来演绎中,那棵草终于变成了罗雀园的一株花。

      风吹过乌里雅斯汰。

      风吹过春天,吹过一朵花的念想。在一朵花的念想里,那些蛰伏的记忆年复一年。

      记忆的后面,是一片无遮无掩的草原——东乌珠穆沁。

      东乌珠穆沁草原上有一座罕.腾格里一样王者的山,山的名字叫乌里雅斯汰。

      乌里雅斯汰在一株花的念想里吹着草原古老的风。古老风中飘着我未曾失散的记忆……

      2021.12.4夜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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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风吹过乌里雅斯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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