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傣族亲人(一)
春天很快过去了,五一节的时候,勐龙县公安局派员到公司例行安全检查,领队的是刑警大队长,国际刑警赛卡,在公司检查完后顺便到我家看看。
我们第一次见到赛卡,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小伙子二十六岁,一米八多的大个子,非常精干,国字脸棱角分明,双眼微微内凹,竟显得格外的有神。由于是国际刑警的身份,他经常到国内云南景洪参加警方业务培训和交流,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一见面就喊我阿玛,喊俊华阿爹。
赛卡是南塔的布依族人,他妈妈在他很小时就离世了,就隐隐约约记住他妈妈是白白胖胖的样子,此后丧妻的父亲染上了酗酒,整天也不干活,有时候几天也不回家,他一个人在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上中学后就一直寄宿在学校里由政府接济,他把学校当成了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上公安大学后,父亲觉得生活有了希望,就戒了酒,好好地干活养家,后来父亲又娶妻另过日子。赛卡现在在勐龙县城安家,爱人是一位傣族姑娘,名叫依丹,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攀谈了好久,像见到了久未相逢的亲人。在得知我家鱼塘有再次被山洪冲垮的隐患时,赛卡当即指示公司的随员,要求给我家鱼塘边上筑一条防洪坝,以确保我们的生产安全。
临走时,赛卡跟我要了一些菜种,说回去后让他丈母娘种。我和俊华想张罗着留他们一行吃午饭,赛卡推辞了,说:我觉得你们很熟悉,很亲切,我会常来的,以后你们就是爸爸,妈妈。
我和俊华欣然应允,就这样,我们在老挝又多了一个儿子。
二十天后,赛卡指示公司给我们筑的防洪坝修好了,赛卡带队来检查验收,防洪坝是用挖掘机堆土夯实后,用石头覆面,石缝中喂上水泥,大约有七十米长,三米高,恰似一条巨蟒,顺着上次山洪冲出的鸿沟围了一个漫弯,把可能再次暴发的山洪引向左边的低洼处,把鱼塘牢牢地守在坝后,俊华欣慰地说:这简直就是水神的雕像!
我们很满意,但赛卡一脸荣辱不惊的样子,公司施工人员看不出来赛卡是否满意,施工负责人老倪一直对我们挤眉弄眼,意思是要我们帮忙说好话。
午饭的时候,赛卡让随从人员去公司吃食堂,他一个人跟我们到了家。
老三赶紧张罗了几个菜,俊华打开了一瓶酒,赛卡接过酒瓶给俊华和我,老三各倒上一杯酒,说:爸爸,妈妈,舅舅我祝你们身体健康,祝咱们家的事业兴旺!
我仨人感动的热泪盈眶,俊华也给赛卡倒上一杯酒,说:赛卡,感谢你给我们提供这么大的帮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欢迎你随时来这里,不光这里,在中国你也有家,还有两个哥哥,过几天我们抽时间去勐龙看看我的儿媳妇和两个小孙女!
我们举杯一饮而尽,气氛越来越温馨。
赛卡说,他早就了解我们,作为国际刑警,他对辖区内有影响的外国人都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们是善良正直的人,我们对待工友,村民,工人热心友爱,慷慨大方,初次见面时就感觉非常熟悉亲切,情不自禁的想喊我们爸爸妈妈,以后,就当作亲人一样走下去。
我们愉快地喝酒,交谈到了下午时分,我给赛卡做了一大碗老家的特色面食--炝锅手擀面,赛卡吃的非常开心。
临走时,我们把赛卡送到公司大门口,他的警车停在这里,随员和司机赶紧从警车上下来,跑到我们身旁。公司的工友们进进出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被一群警察找上了门。
赛卡看出端倪,故意大声说:“爸爸,妈妈,舅舅,你们回去吧,我改天再来看望你们,有事就找我!”
公司的工友们个个目瞪口呆。
又连下了几天的雨,山洪如期而至,从山谷奔涌到鱼塘边的防洪坝,顺从地偎着坝体拐了个漫弯,乖乖的泄进了左边的山沟中。
俊华说,这都是赛卡的功劳,赛卡就像这道防洪坝一样保护着我们。
第24节-傣族亲人(二)
在公司北边四公里的傣族寨子里,有个男子叫岩彩,是个生意精,懂汉语。家里有台打米机,附近村寨的稻谷都是在他那里打的。
稻糠是猪饲料的主要载体,岩彩就成了我家的供应商,每隔一周,便会赶着牛车送来一大车。结完账后,他也不着急回去,会帮我们干点杂活,聊聊天。赶上饭食也不客气,做啥吃啥。时间一长,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也给他介绍了公司食堂的大米供应。他家有什么喜事,或者来什么重要客人都会给我们下请柬,但由于太忙,没有去他家赴过宴。
中秋节前一天,岩彩又给我们送来一个白色的信封,里边装着请柬,请柬上都是老文,我们也看不懂,只看日期如期赴约就行。第二天上午,我和俊华就带着礼品前去赴宴。
我们到他家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他的亲朋好友,看到我们的到来,都用热情,尊重的眼光望着我们,岩彩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握着俊华的手向大家表示,我们是他家历史以来最尊贵的客人,既是他的供货老板,又是拥有大彩电的外国资本家,更是附近村寨各族村民崇拜的歌唱家(他们都看过“村晚”),看着岩彩一脸庄重的介绍,我和俊华被逗得哈哈大笑,随着他的引领,我们坐在了上座。
和我们同坐的是一位身着公安服装的中年男子,看着沉着稳重,彬彬有礼,也会讲汉语,他是勐醒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名叫岩砍刀,是岩彩的堂哥,今天特意过来陪我们吃饭的。
岩砍刀副局长说,这些时间来,岩彩家的米糠被你们包了,结账又及时,他又买了一台打米机,这是件喜事,也是今天请客原因,再加上今天是你们的传统中秋节,今天,你们是最尊贵的客人。
上菜了,我们边吃边聊,向他讲述了我们在这里的基本情况,岩砍刀说,以后在这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当聊到我干儿子赛卡时,岩砍刀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说赛卡为人善良正直,又是公安大学毕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队长,最近还要提升副局长,你们是赛卡的爸爸妈妈,又是岩彩的好朋友,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宴席结束后,我们和岩砍刀握手辞行,我们相见恨晚,依依惜别。
十一月中旬,我和俊华的暂住证到期了,需要到勐醒公安局去办理手续,事情办好后已经夕阳西下,在我们准备回去时,在公安局大门口碰上了副局长岩砍刀。
岩砍刀见了我们很是惊喜,一直埋怨着怎么不提前找他,听说我们准备回农场时,一把抓住俊华的手,说:走,去我家,明天再回去!
岩砍刀的家在勐醒街西边,木排围成了一个大院,有二亩多地,院子中间是上下四间的两层木楼,院子里种的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和水果树,岩砍刀的爱人热情地迎上来拉着我的手,一番交流后,示意我去厨房教她包饺子,俊华和岩砍刀坐在客厅亲热地聊起家常。
晚饭后,岩砍刀把我们领到他家的客房,说:大哥,大嫂,以后再到勐醒来,一定要找我,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转眼又进入了腊月,我们比往常更忙了,扩建的猪场早已投入了使用,现在总共四十四间猪圈,里边塞得满堂堂的,大小肥猪三百二十多头,近期每天都要杀猪,多的一天能杀三头,不仅供应公司的食堂,还有不少附近乡镇和外县的人来买肉买菜,买鸡鸭鱼蛋,我家突然变成了一个综合菜市场。
老乡老徐刚从国内的老家回来,我们的老家是一个镇子的,老徐给我们捎来一封信和一个没有拆封的摩托罗拉手机。
信是大儿子周飞写的,他和儿媳现在在北京的一家外贸公司上班,生活很安定,元旦回老家时见到了老徐,知道了我们这里开通了移动信号,并且知道在这里买不到手机,就在界首买了一个超长待机的手机捎来,安排老徐在到勐腊县时买好了手机卡。我给手机充满电,装上卡后,就坐在床头挨个给国内的亲人打了一遍电话,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耳边响起亲人的声音,感觉很是梦幻,此刻,我浑身荡漾着幸福,觉得亲人随时就在身边,异国的生活将不再孤独!
第25节-咪咪的敌人
又是一如既往地繁忙,再过两天就过年了,来我家买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秤是绝对公平准确的,价格又公道便宜,我家这段时间比乡上都要繁荣。
正忙碌着,旺旺突然大叫了起来,我感到疑惑,因为旺旺极懂人性,嗅不到危险是不会狂吠的,我仔细看看,有一男一女俩人在我家鸡场指指点点。
男的是苟家全,是去年十月份提拔的办公室主任。苟家全面色灰黄枯瘦,五短身材,小眼睛,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女的我们不认识,浓妆艳抹的,留个鸡窝头,挽着苟家全的胳膊。
苟家全对着旺旺嚷道:叫什么叫,再叫,杀吃你!
俊华见状赶紧过来了,热情地打招呼:苟主任,欢迎指导。
苟家全眯着眼说:我看看你家的鸡,给我逮两只肥的,我带回去炖。俊华说:可以可以,你看着挑。
苟家全朝我家正在抱窝的大芦花母鸡走去,咪咪见状“喵呜”一声,在他身后撕扯着他的裤腿,苟家全不知骂了一句什么,起脚向咪咪踢去,咪咪轻巧地避开,跳到墙上气呼呼地“喵呜,喵呜”和苟家全对骂着。
俊华提着两只鸡对苟家全说:苟主任,那个芦花鸡正在抱窝,鸡肉也不好吃,炖不烂,要吃,吃这两只鸡。
苟家全提着鸡,莫名其妙的说一句:你们事大啊。和那个鸡窝头女人转身走了。
除夕到了,今年公司领导层大多回国内过新年,所以,春节的聚会人数远远不能和去年的村晚相比。
聚餐后,大家表演了几个节目,我演唱了豫剧“花木兰”和京剧“今日痛饮庆功酒”。
节目结束后,苟家全代表远在国内的董事长给我们每人发一个红包,但发到我们跟前时,苟家全和助手四目一对,会意的说:有点事,先出去一会。就走出门口,过了五分钟后才回来给我和俊华,老三每人一个红包。
别人拆开的红包是三百块钱,而就我们三人的红包是一百块钱,大家都知道以董事长的为人不会区别对待人的,我们的每人二百块钱,就这样明目张胆截走了。
几百块钱对现在的我们真不算什么,但是,我和俊华担心的是宋总曾经说过的话,看到的是未来会出现的不公正对待,如果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掌握了权力,又在众目睽睽下肆无忌惮的打劫你,我们未来能会好过吗?毕竟我们势单力薄,又守着一份不断壮大的家业,就像一只肥羊和狼生活在一起,伤害是迟早的。
第26节-幸福的新年
二00七年大年初一早上,我给儿子周飞打电话,刚拨通还没有听到呼叫的声音,就听电话那边周飞说:妈,你接电话够快的啊。我感到有点蹊跷,我说:这电话是我给你打的啊,你怎么说是我接电话啊?
周飞说:是我打给你的,给你和我爸拜年哩。
可能就是这么巧,两头同时一样的速度拨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通了,真是心有灵犀一拨通。
赛卡也打来电话,要过来拜年,俊华突发奇想,说:赛卡你别来这里了,我们今天给自己放假一天,去你那里过年,去看看我的两个小孙女。赛卡喜出望外,说: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回家安排好。
俊华到公司跟老廖借了一辆三轮摩托,又从鸡场里挑了两只肥鸡,半小时后,我们来到勐龙县城。
在勐龙街最大的商店里,我们给赛卡的爱人依丹买了两条中国进口非常时尚的裙子,给小孙女买了中国产的牛奶,火腿肠,巧克力等成箱的礼品,装了大半三轮,行人们纷纷驻足,一脸惊讶的指指点点。
赛卡老家是南塔的布依族,依丹是本地的傣族富户,他们的家在勐龙县城东南角,是依丹的娘家人给盖的两大间木屋,我们到时,赛卡跟他请来陪客的姨夫,和两个表哥一行人正站在大门口迎候,依丹欢喜地喊着:“爸爸,妈妈,撒拜礼!”,众人接过礼品,赛卡的姨夫嘴里念着咒语,给我和俊华的手脖上拴上几道白色的线绳,然后把鸡用绳子吊起来勒死,仪式完成后,开始做饭。
上了几道菜后,赛卡两个双胞胎女儿过来了,她们双手合十,弯腰鞠躬,齐声喊道:“爷爷,奶奶,撒拜礼!”
爷爷,奶奶这两句汉语是赛卡刚教会的,两个孙女皮肤白皙,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可爱,她们一个叫轮(月亮),一个叫劳(星星),赛卡的姨夫拿出五张一千的老币给了孩子,我也慌忙把准备好的两份见面礼,每份一百万老币递给两个孩子,孩子看清楚后,一脸惊讶的不敢接,回头望着赛卡。我忙说:孩子,接着,不然奶奶不高兴。赛卡说:妈妈,给太多了,这是我快一年的工资了。在我和俊华的强烈坚持下,赛卡冲着孩子点点头,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接下了。
席间,我们聊着近期的种种趣闻,我和俊华讲着,赛卡向在座的翻译着,又讲起来一年前我们的“村晚”表演,大家欢笑声不停。
依丹问我:“妈妈,轮和劳在中国怎么叫?”
我说:“轮是月亮,劳是星星”。
月亮,星星,依丹反复重复着,突然,赛卡眼前一亮,说:“爸爸,妈妈,我让两个女儿现在就改名,就叫月亮和星星,这是她们的中国奶奶取的名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