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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舅大

  • 作者:天佑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1-16 16: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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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有两位至亲舅舅,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一对孪生兄弟。虽说是亲兄弟,外形酷像,却性格迥异,大舅耿直,二舅内敛。

      从小我是趴在大舅身上长大的。从出生满月,大舅每天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地背着我接送回家。

      记忆中第一次过年放鞭炮,就是大舅抱着我点的,那时我才大约五六岁。

      每年过年,大舅都要给我买上一挂小鞭炮,让我自己拆开一个一个点着玩。

      开始,我很害怕,不敢去点火,大舅抱着我,让我把身子使劲往后靠,胳膊尽量向前伸,拿着一根点着火的小枝条,颤颤巍巍地去点捻儿,刚把捻儿点着,大舅就飞快地把我抱离,远远地跑开。

      “砰”的一声响,炮竹在空中炸开,我高兴得心花怒放,大舅看我开心自己也很高兴。

      七八岁的时候,大舅开始教我打鱼、戳泥鳅、捉黄鳝。大舅说乡下的男孩子,从小就要学会这些,长大了才能有吃有喝的,也算是一项技能吧。

      大舅不仅会打鱼还会织鱼网。

      农闲时,大舅就在家里织鱼网,有手撒鱼网、有双杆鱼网,最拿手的是手撒鱼网,院里院外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他织的各种鱼网。

      大舅跟我说,撒鱼网是技术活,鱼网撒不开,网住的鱼就少。

      大舅撒鱼网时,一手在前,一手在后,身子向左或向右一转身,猛烈向前一冲,松开手,鱼网立刻撕开一大片,水面上就会漾起一个圆圆的波浪,他再使劲抖动绳子,鱼儿就在网里向上直窜。

      被网住的小鱼,大舅会随手扔回水塘里,只有够一巴掌以上大的鱼儿才会收入鱼篓中。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要把小鱼放回去,长大了才理解了大舅的做法。

      春夏之交,是农村插秧季节。平整的水田里存着一层浅浅的水,秧苗刚开始分孽。晚上,大舅就带着我,提着个自制的灯笼,去秧田地里戳泥鳅。

      大舅用8-10根缝衣针,把针屁股烧红,均匀地插到一把旧牙刷头上,再绑上一根米把长的竹竿,带着我顺着田埂寻找,看到泥鳅,猛地戳下去,针扎在泥鳅身上,再狡猾的泥鳅也被戳上来。

      多的时候,我俩一晚上能戳个四五斤泥鳅,有时也能戳上来几条倒霉的黄鳝。

      空气阴湿的傍晚,大舅还带我到犁过的红花草田里或是去水草沟里放黄鳝笼子。

      大舅用的黄鳝笼子是自己用竹蔑编织的,圆圆的笼子每只长约80公分,直径约8-9公分不等,笼的两端有个口子,一端为盖口,一端为进口,进口处像喇叭状。

      在笼子里装好蚌肉、蚯蚓等诱饵后,在傍晚时分沿着靠近临水的树根旁、石缝边、涵洞里以及有红花草的水田里埋下去,然后在露出水面的笼子上面再盖些水草,黄鳝在夜间四处觅食时就会主动进入笼子里。

      第二天早上6点前,我跟着大舅起床收笼,一般一只笼子一夜可捕捉到黄鳝三五条。大舅说这些功夫全是他几十年的经验积累而成。

      大舅还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种瓜高手,特别是育瓜苗是他的强项,他卖出的瓜苗包人家成活,有时对方管理不善枯了苗,大舅也照样酌情补给。

      每年,大舅自己也种点西瓜、香瓜。他种的西瓜有红瓤、黄瓤的,个个又大又圆,甘甜清香,一个至少也得十多斤以上,瓜籽粒也大,晒干了可以炒着吃。

      西瓜收获季节,晚上,大舅也带着我到西瓜地里看瓜田。

      庄子上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小伙伴经常在夜里光顾大舅的西瓜田。大舅每次都能及时发现并逮住他们,在训斥一顿后又会悄悄地摘上几个香瓜送给他们。

      那个年代,西瓜一般是卖不到现钱的,都用小麦、稻谷来换,一斤小麦、稻谷换几斤西瓜。大舅有时也带上我,拉上西瓜,到周边的庄子上去兑换。一般情况下,一晌午功夫,大舅的西瓜都会兑换完。

      后来,市场放开,瓜农可以进城卖西瓜了。大舅再也不用到周边庄子上去兑换了,而是用板车将西瓜拉到城里去卖个好价钱,他每年种的西瓜几乎都让在城里上班的二姨夫的同事们提前预订,一抢而光。

      小时候的我,五六岁前是在大舅的驼背上长大的;七八岁以后,是跟在大舅的屁股后长大的。

      十二岁前,每年都是在外公外婆家过年,直到大舅成家有了表弟表妹后,过年时才回到父母身边。

      在农村,娘舅为大,拜年先要拜舅舅的年。每年大年初二,我都要跟着母亲一起,到外公外婆家给舅舅拜年,拜完年后又留在舅舅家。

      小时候愿意在舅舅家呆着,不光是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宠着我,还有就是人多热闹,尽管一日三餐也很简单,但家里有表弟表妹,我会带着他们一起玩耍,童年的生活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晚年的大舅不能做重体力活,常年靠在外拾荒为生,后来不幸染上尘肺病后身体日益衰弱,在家卧床靠吸氧机帮助呼吸。

      那几年,大舅经常戴着草帽,蹬着一辆电瓶三轮车,穿梭在拆迁小区和农村,收捡各种被遗弃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堆在随时会散架的车子上。

      父母退休后定居在小县城,我转业后分配到省城工作,平时工作繁忙,有空顶多回县城看看父母,除过年外,平时很少去大舅家。

      大舅是个勤劳朴实的人。因为勤劳肯干,很快,大舅靠拾荒在村里建起来四上四下的新楼房,给两个表弟也娶上了媳妇,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大舅开始出现咳嗽、咳痰、胸痛、呼吸困难等症状。

      经检查,大舅患上了严重的尘肺病。患病后,我主动给他在省城联系了一家最好的医院,请了一位权威的专家给他诊疗,想尽力将大舅的病治好。

      大舅终因积劳成疾,只能以边治疗边预防各种并发症为主来延缓生命。疾病带来的痛苦将时时伴随着大舅的晚年生活。

      今年的“十一”假期刚过,受尽病魔折磨的大舅在交待完后事后溘然长逝,我得知噩耗后驾车赶回老家,为大舅送上最后一程。

      上小学那年,我二舅应征入伍。

      收到入伍通知书那天,大队里就组织人敲锣打鼓给送过来,还给他戴上大红花,外公外婆为此还请了客,亲朋好友纷纷前来道贺。

      二舅上过高中,是庄子上少有的文化人。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制度,二舅高中毕业只好回到生产队务农。

      二舅在部队服役八年,入了党,并一直担任部队文化教员,只因生了一场重病做了一次大手术拿掉几根肋骨而错过在部队提干发展的机会,退伍回乡后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公社领导为照顾他,让他学了放电影。

      导致二舅终身残疾的疾病是怎样发生的,当年作为小孩子,我是无法知悉的,后来也没有多问,怕触发二舅的痛处,或许只有二舅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对二舅还是挺敬佩的,不仅因为二舅有文化,他穿军装的样子,特别帅气。

      有一回,二舅到村小去接我放学,他穿着一身军装,显得十分英俊、潇洒、帅气,我跟在他身后,感觉二舅好威武。

      转学到城北中学上学的那年,我跟二舅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了半年多时间,住在公社电影院二舅的宿舍里,吃饭到公社的食堂里去打。

      那时,二舅已成家,生了两个漂亮乖巧的小表妹,日子在平淡与温馨中慢慢度过。那段时间,感觉二舅每天过得好幸福。

      二舅妈虽是个生在农村的女人,却长得特别美丽,齐齐的留海、白皙的肌肤、温柔的眼睛,长长的两条黑辫子常年甩搭在肩后,说话永远柔柔好听。

      二舅和二舅妈从小是在媒妁之言下订的婚。

      外公外婆在世时,两个舅舅先后成家,并也分家另立炉灶,各过各的日子。说起来也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舅舅家也一样。

      大舅妈身体不好,在家里只能照顾表弟表妹的生活,料理家务,主要靠大舅挣工分、卖西瓜等养活一家子;二舅在部队做了个刀口有七寸多长的大手术,农活、重活干不了,家里的顶梁柱就是二舅妈。

      二舅妈嫁过来的那天,我还在外公外婆家跟舅舅们生活在一起。

      我依稀记得,那天,二舅妈打扮得漂亮不必说,装束既不土气,又不俗气,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一频,浓眉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淳朴与羞涩,看上去就是一个既秀气又大方能干的农家姑娘。

      有一年,我从部队回来探亲,还是女朋友的妻子陪我一起回乡下看望外婆,妻子见过二舅妈后,回城的路上好生羡慕地跟我说,你二舅妈长得真漂亮。

      那天,我和妻子刚到外婆的屋子里稍叙一会,二舅妈就过来喊我俩吃饭。二舅妈做事麻溜,不大会工夫就做了好几个菜,还有一个是我从小就喜欢吃的烧公鸡。

      二舅妈给我俩每人盛上一大碗米饭,各样菜都给我俩夹了好多放在碗头上。

      吃完碗里的菜,我就把筷子伸进我喜欢的烧公鸡盘子里,翻了半天,除了鸡翅、鸡爪、鸡肝、鸡脖、鸡头,没找到一块带肉的,在我惊刹时,二舅妈带着羞涩的微笑向我解释,说你二舅身体不好,把有肉的都留给你二舅了,你俩年轻牙口好,多吃翅膀、鸡爪这样的活肉。

      那次饭后,我心里多少对二舅妈有点感觉,好几次再叫我去她家吃饭我都婉言谢绝了她。直到二舅妈因宫外孕去世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我错怪了二舅妈。

      二舅妈去世后,二舅是夜不能寐,常年以泪洗面,萎谜不振,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几年时间都未能从痛苦的阴霾中走出来。

      后来有人要给二舅找个伴儿,二舅一直不肯,说世上再也遇不到像二舅妈这样的老婆了,他不能对不起二舅妈。

      有一次,我请二舅到家中吃饭,他对我说,二舅妈也是个苦命人,从小跟着哥嫂长大,吃了不少苦;结婚后,应该过得好一点,但摊上了我有病,一直是她在照顾我。

      结婚后,二舅妈知道二舅身体不好,自己从来舍不得吃一口肉、喝上一口汤,都把家里好吃的全部留给了二舅,让他补身子增加营养。

      那个炎热的夏天,二舅妈宫外孕大出血。

      那天,二舅冒着炎热酷暑,用平板车拉着二舅妈去县城医院的路上,躺在平板车上的二舅妈跟二舅说想吃块西瓜,二舅停下车,当他从不远处买来西瓜送到她的嘴边时,发现二舅妈已因失血过多合上了双眼,永远地离开了她最亲近的人。

      这是二舅妈唯一一次向二舅提出的奢求,二舅觉得这辈子自己最亏欠了二舅妈。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二舅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二舅妈去世时,最小的表弟才刚满周岁,他说他现在的记忆中已没有多少二舅妈的影子。

      从三十多岁,二舅就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抚育成人、成才、成家,现在都在县城里安上了家、过上了好日子。

      我女儿出国留学回来的那年春节,我带着妻子和女儿去给舅舅们拜年。在二舅家,从他脸上的笑容明显感觉到二舅真的是苍老了,虽然才六十多岁,但他一生经历的痛苦是常人所无法承受的。

      后来父母告诉我,原来二舅患了食道癌,他放弃了治疗,他说他没有辜负二舅妈的托付,把孩子们都养大成人了,他也要到天堂找二舅妈去了。

      那天临走前,我拉着二舅的手说:“二舅,你好好养病!我下次回来再看你!”二舅应着,并把手缩了回去,那双手干瘦干瘦的,可是很温暖,我当时多想再多握一会啊!

      我心里清楚,若没有二舅妈的不离不弃和精心照顾,哪有后来二舅的生活呢。在二舅的心里,一直还惦记着二舅妈。

      大舅二舅,您二老一路走好!在天堂,不要在辛苦了,愿天堂不再有病痛!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娘亲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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