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生活随笔生活感悟
文章内容页

江苏 王祥明 ‖红抱裙

  • 作者:刘强强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5-25 11:23:50
  • 被阅读0
  •   1958年夏天,我出生在江苏海安一个叫做朝东门的农村家庭。

      我来到了人世间,对朝东门来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喜庆,因为我是朝东门里几十年出生的第一个男孩。一个划时代的历程即将从这里开启,“ 绝后代 "的臭名将成为过去。因此,妈妈特意为我做了一套大夫领的红毛衫,一条红兜肚,一条镶着花边的红抱裙。红色是男人的化身,更是力量和幸福的象征。

      转眼之间就到了满月的日子,这次可比“ 洗三 ”热闹多了。不仅亲朋好友来了,生产队长、大队长、爸爸单位的站长等人都来了。朝东门第一次空降了许多大“ 菩萨 ”,真的是“ 蓬壁生辉 ”,高朋满座。爸爸高兴得不得了,酒桌上不停地敬酒,劝酒,转眼间一扎洋河大曲就喝空了七、八瓶。一个个喝得眼珠都有点转不过弯,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夹的菜好久都放不到嘴里,还一个劲地说:今天真开心,多喝了一盅,但没醉。

      一顿满月酒,足足喝了两个小时,众人才七歪八扭地迈着" 四方步 ”,陆续地离席散去。

      就在这时,妈妈走到爸爸的身边,轻声说道:“ 早晨晒在车棚里的红抱裙,还有我的一件花夫绸褂,你收回来了吗?”

      爸爸还没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口齿不清地说:“ 什什么裙裙子,什什么么娃?”

      妈妈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再看看一脸醉态的爸爸,也是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凑到他耳根说道:“ 明儿的红抱裙晒在外面不见了。”

      听到这里,爸爸的酒早醒了一半,红抱裙没了?他睁大微醉的凤眼,急切的问道:“ 在哪儿没的,找过没有?”

      妈妈的眼圈儿早就已经发红了,她沮丧地说:“ 到处都找了,就是没找到,让我婶娘(四外婆)、表嫂都帮忙找过,还是没找到。”

      这下爸爸也不淡定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偷了?”

      一条红抱裙,放在现在,可能不值一提,但在计划经济的上世纪五十年代,那可了不得。三块多钱买的三尺红绒布,再花上三尺布票,请人用缝纫机走了边,又花了两毛钱。我爸爸就是不吃不喝,也得花三、四天的工资,普通老百姓那可是半个月也挣不来的工分钱,何况还捎上了妈妈刚穿了没几天的花夫绸褂。

      一条红抱裙虽说算不得什么,但关键是刚出生新生儿的红抱裙,又恰恰是几代人急切不可得的头生子,其珍贵程度自不能与寻常之物相比,岂可等闲视之。况且小孩儿月子里贴身之物,一时半刻也少不得。

      一条红抱裙,不一会儿就让朝东门震惊了。

      四外公摸摸剃得油光光的脑袋,喷着满口的酒气,懊恼地说:“ 谁他妈的这么绝德,其他东西你不偷,单就来偷这条红抱裙。”在他知道的老距规中,红抱裙就是婴儿的命根子,是命门所在,少了它问题就大了。这小孩将来要么长不大,要么就是多灾多难。朝东门怎么就这么不幸呢?才生了个小伙,竟然又遇到这种蹊跷事,难道朝东门真得就该绝后吗?不敢想,实在不敢想,他不敢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去,就连他最亲近的四外婆也没说。他焦急地在家门口到车棚之间,不停地来回走着,不停地摇头叹气。

      这一夜,妈妈彻底失眠了。她望着蚊帐的顶,一动不动,像是在数蚊帐上面有多少个方格方孔似的,任凭我的小嘴,在她那丰胰的乳房上有一阵没一阵的胡乱吮吸。她在回想这一天上午的整个过程,看看是不是忘在哪儿,或者是放在什么不该放的地方,然后事情一多就忘了。她拼命回忆着,她清楚地记得,早晨洗完尿布,然后再洗衣服。红抱裙今天本来是用不着洗的,因为我夜里一场尿太多,不仅淋湿了尿布,顺带把红抱裙也浇了个里外透,这才不得不洗。红抱裙和衣服洗好后就晾在车棚边桩上的绳子上,小日中,家里就来人了,也就没有再去看。按道理,家里这么多人,要是有人从门前过,不会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东西怎么就没了呢?是飞上天了?还是钻到地下了?难道说是惹鬼了不成?真个是被鬼神吸走了?想到这儿,妈妈不由得汗毛倒立,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推了推身旁熟睡的爸爸,只听得哼哼两声,鼾声依旧。

      次日清晨,天刚微亮,朝东门的男女老少都起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到处寻觅起来,有在河边找的,有在树底下找的,有在芦苇丛里找的,还有在家里的床上、铺底下,凡是昨天找过的地方,又都重新细细的找了一遍又一遍。红抱裙还是不见踪影,难道飞了不成?要是贼偷了,可他从哪儿来,又从哪儿走呢?从这么多双眼皮底下偷东西,这本事也真够大的了。可谁信呢?真是有点邪门儿。

      东西没找到,妈妈气得早饭也没吃,因为昨晚四外公上忍不住把那些不吉利的话,一一说给四外婆听了。四外婆也是满腹的心思,一心的忧虑。一大早,起来找东西的时候,顺便和我妈透了点口风,更使得妈妈心思重重,难过不已,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晚上,爸爸本来要在粮管所值班的,担心出了这档子事,妈妈难以承受打击,就请了假回来,陪妈妈说说话,解解闷。

      爸爸睡不着,天刚亮就起了床,打开门,沿着门前的水渠边走边想心思。找了两天都没找到的红抱裙,到底哪去了?他百思不得要领,任由树上的露水滴在自已的头上,不知不觉来到车棚跟前。一抬头,只见晒衣绳上挂着衣服,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前天不见了的红抱裙和花夫绸褂。爸爸那个激动啊,简直要跳起来,射箭般地跑回家。他手里拿着红抱裙,嘴里不停地高声说:“ 找到了,找到了!”

      妈妈轻声嗔怪道:“ 毛毛躁躁的,当心吵醒了孩子。”

      爸爸把红抱裙举到妈妈面前,不停的晃着,俏声说:“ 你看,你看,是真的!没骗你。”

      妈妈拿过红抱裙,正面看看,反面看看,尤其是那幅喜鹊登枝的图案,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那是她亲手绣出来的。这下把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几天的煎熬,让她心力交瘁,痛苦万分。这种情绪,现在终于可以得到释放了。

      红抱裙啦红抱裙,你真是折腾人啦!你在哪儿躲猫猫的?你怎能这样捉弄人呢。

      听说红抱裙找到了,朝东门里的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可四外公是有了年纪的人,觉得整个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尽透着古灵精怪。你说遇到神仙了,那是不可能,你说撞上鬼了,那也太吓人。可是小偷能有那么好心,大发慈悲,把偷过去的东西送回来?不敢想象。

      整个事情的始末,在生产队传得沸沸扬扬,更有人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有说是熟人偷的,后来良心发现,才偷偷送回来的。有人说是神仙作不得,觉得朝东门变化太快,超越了时代,才不得不稍加惩戒。反正是三分人话,七分鬼话,各说各的,莫宗一是。

      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渐渐淡漠了。可谁也没想到,大人的心情才刚刚安定下来,百日过后,我突然上吐下泻,只几天功夫,就病得面黄肌瘦,原本养得圆圆胖胖的,现在竟然变得骨瘦如柴。全家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各种老偏方,又是外溥又是内服,还有泡澡,闹了几日,仍不见好转。不得已,只好到医院去看视,打了几针,方才好转。

      妈妈心想:这都是红抱裙闹的,这孩子将来会不会多灾多难呢?

    【审核人:雨祺】

        标题:江苏 王祥明 ‖红抱裙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suibi/shenghuoganwu/63146.html

        赞一下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