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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斌:打“阿嘎”

  • 作者:武斌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5-12 0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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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青藏高原上,舞蹈和歌声最能给我希望和力量。人们在劳作之余的围成一圈的“锅圈舞”,舞步完美一致,让我感受到团结协作的震撼,与之相伴的歌声更是协调一致,像是与上天的对话,时而轻柔,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希望无限,力量无限。而把劳作与舞蹈、歌声完美结合在一起在我看来就只有打“阿嘎”活动。

      我是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第一次看到一样宏大的劳作场面,伴随的是优美和谐的舞步和动听的歌声。

      转过扎什伦布寺的主殿,人类建筑高超艺术的震撼在脑海中还强烈碰撞着。猛然听到一阵雄浑高亢的歌声,循声而去,穿过右侧的院门,一群人站在一个殿宇上面。歌声是他们一起唱的,那像是我们熟悉的劳动号子,因为他们在劳作,只是增加舞蹈。旁边熟悉的一位游客告诉我,这是在打“阿嘎”,类似内地修瓦房时的上泥和铺瓦。

      他们手持的工具称为“帛多”。“帛多”(打“阿嘎”的工具,下面一个圆圆的石饼,石饼中间挖出一个洞,洞里楔一根长长的木柄)整齐划一地落在湿润的屋顶上的时候,发出“嘭、嘭、嘭”的响声,犹如伴在歌声里的低音炮,厚重、深沉,犹如“踢踏舞”一样的节奏和旋律。姑娘和小伙子们的双脚不停地踩踏地面,和着“帛多”的节拍,忽快忽慢,忽轻忽重,身段袅娜,步履轻盈,“帛多”时而握在左,时而握在右,那么舒展,那么和谐,曲度有均,巧拙有节。

      我出神地看着他们在阳光中有规律地变换队形。一会儿转过来,一会儿转过去,他们的歌声时而舒缓、时而轻快,还有人在歌声中喊着号子,“帛多”下部的石饼夯打在“阿嘎”上的节奏仿佛鼓点,不管怎么唱,他们的歌声都没有乱过,他们的步伐也整齐有力……

      多么壮观的劳动场面,多么铿锵有力的舞蹈,多么优美动听的歌声。

      我请教一位熟悉当地风俗的汉族人老梁,他告诉我说“阿嘎”就是一种土——强风化的微晶灰岩,大约百分之八十的碳酸钙和百分之二十的二氧化硅。这种土做房顶或地面有光滑性、耐磨性,并且有很好的防渗性。藏族人把这种土看作神圣之物,有一首藏族民歌这样唱“阿嘎不是石头,阿嘎不是泥土,阿嘎是深山里莲花大地的精华”就是歌颂这种来自大山表层的“阿嘎”。

      一般平整的地面或房顶完成,由三层“阿嘎”打成,需要反复打“阿嘎”。最底端一层由形状最大的“阿嘎”石块(拳头大小的圆石和红土平整地铺在木板上)构成,用‘帛多’反复夯打,夯打速度要慢,用力要均匀。大概花费三天时间后,第一层“阿嘎”土已被夯实,中间层是由中等大小的“阿嘎”石块打成,洒过水后继续夯打,大约三天过后,地坪表面已经较为平整坚硬。最上面一层是粉状的“阿嘎”土,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洒水,然后拿起“帛多”用力夯打,地坪表面很快泛起一层泥浆,在反复的夯打中,泥浆渐渐变干,这时再次洒水夯打,直到地坪表面变得像铁板一样坚硬,“帛多”底部不粘泥土,第三层“阿嘎”土的夯打就达标了,这一道工序大约需要花费三天时间。一边拍打一边浇水,不断干燥、不断浇水、不断捶打,当“阿嘎”土与水相融时需要用持久的热力锻造,拍打的时间越长,也越细致越光滑。当然女儿墙也要打“阿嘎”,只是人的数量少,用带短柄的“帛多”拍打,发出的声音是“梆梆”“啪啪”。

      打“阿嘎”时,整齐划一地将“帛多”用力砸向地面,歌声能使繁重而机械的体力劳动变得轻松、活泼,既提高劳动效率,又能使劳动者本身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减轻体力的消耗。

      夯打工序完成后,工人们还要用榆树皮的汁液、酥油茶和食用油反复擦拭地坪表面,只有这样做,“阿嘎”土才能更加坚固,防止日后被水侵蚀。为了让地面变得光滑,还需要用布反复地擦拭,时间越长越光滑。

      我估计用这种方式修建出的房屋,像北方的窑洞一样冬暖夏凉。在现在科技日益发展的今天,青藏高原上这种需要大量的人力付出繁重的体力劳动完成的房顶或地板,正慢慢走向消失。只是这种传统的手工记忆,应该留在高原人的心底,应该得到传承,不应该彻彻底底退出时代发展的洪流。

      打“阿嘎”的舞蹈估计也是从“果谐”发展而来的,只是跳“果谐”人围成圆圈,形似“锅圈”,故称“锅圈舞”和“圆圈舞”,而打“阿嘎”只能依靠房顶或地板的有限空间,整齐排成两到三排,有节奏地夯打地面。当然在寺院中的房顶(就譬如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看到的一样),有足够大的空间,还是有五六十人的规模。那种气势简直壮观极了,像一个浩荡的军队保护自己的城堡,又像是为附近房间的主人观看而表演节目。节奏和谐而又统一,又彷佛是和上天对话,也像是为寺院祈福。经常看到打“阿嘎”的女人多于男人,看来它对于体力的要求不是太强,只要能和大家的节拍就可以。青藏高原的人个个都是天生的音乐达人,他们会把枯燥的劳动变成优美的舞蹈,把劳动变成娱乐。

      我没有完全明白他们歌唱的内容,但我能听出他们的歌声一会低沉,带着长长的思念,和对情人的眷恋。“远方的客人请你看着我,我的歌声多动听。阿嘎土地面平如镜,唱歌的人儿在传情。猛虎般的小伙啊,正在向我靠近……”,这是一位女孩唱给自己心中男孩的歌。一会又高亢嘹亮、热情奔放,歌唱幸福的生活。我听到流行于当地的《走出喜马拉雅》的音乐节奏。一会是对英雄圣人的歌颂,有“辨经”般的热情浓郁,如歌曲《格萨尔》。

      “这群快乐的年轻人,与城市街头跳舞(唱歌)的年轻人并无不同,只是高原的阳光,让他们绽放得更加强烈。”这种跳舞和歌唱不单单是愉悦身心,而收获更多的是劳动成果。让自己脚下的地面变得更加结实光洁,让蓝天洒下的每一缕阳光在他们的汗水中呈现出七彩斑斓。扎根于藏族同胞内心深处的信仰,似乎通过这种庄严而神圣的仪式才能得到诠释。

      (2010年旅游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时看到打“阿嘎”的场景)

      2022年5月6日于成都家中

    【审核人:雨祺】

        标题:武斌:打“阿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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