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过，毕业参加工作竟这样无聊，呆坐、看书，傻傻地和同事们熟络，看对面的对面。
几乎半年时间，我们在办公室里静静坐，静静看书。办工桌上的专业书，我已经翻得很厚了，几乎比原来厚了一倍。不仅是我随手的翻动，还有偶尔的茶水倒上去，赶紧放到阳光下晾晒干了继续百无聊赖地看。晚上回到寝室，听着楼下街道的喧闹，看看对面中医学院来来往往的学生，然后还是百无聊赖翻着书。那些铅字似乎已经刻在我的大脑中。
这就是我毕业后的生活，我学的可是地质勘探，我的职业应该是在山野上行走的人，可如今我无所事事。大学四年满怀激情的理想，在此刻变成如何让一天打发掉。书不是不可以继续读，可继续依靠父母的书是真无法继续读下去。对于地质队员的生活，我充满了向往，就像牧人对于牧场和羊群的向往一样。
还有我的读书还是有一定广度，散文、小说和诗歌是我的最爱，捧起这些书爱不释手。它让我对目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现状不那么嫉恶如仇，它让我浮躁的心变得相当平和。这种爱好延续到现在，即使电子书流行，家里有许多书，有空的时候静心读一篇或两篇。并且还写上一点文字在报纸上刊出。
工作就这样简单无聊，时间被无限拉长，白昼徘徊在城市的楼宇间，长夜才慢条斯理走过来。黄昏的力量何等巨大，它可以抗衡白昼的光明，黑夜同样让城市放缓了脚步，注满满世界的水杯。焦虑也一天一天被放大，无聊成了我身边的恶魔，张牙舞爪肆意布满了我的周遭。我只能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从四楼的办公室走到七楼的寝室，又从那一边回到这一边，从七楼的寝室到四楼的办公室。轻松和欢喜变得多么可贵，就是看着对面的新同事，聊着不着边际的天，侃着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大山。
此刻，时光似乎才加快了步伐，从白昼跳转到黑夜，又从黑的夜走到光明中来。
我桌子对面的工会许主席吃起烟来真豪爽，一支接着一支，我估计一天三包烟。另外的三个同事也相当配合，烟散来散去，都开始吞烟吐雾，全然不顾我这个新来的同事。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此刻你如果推开窗户，那缭绕的烟雾整齐划一依次冲到外面。如若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此种情况，定会打“119”电话报火警。但对于我，泰然处之，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更不会大声疾呼。只是可怜了我的肺，本来决心让它远离烟草的侵扰，却还是不得不坦然接受现实。即使现在我对烟草的味道，烟民们所说的“香”，闻到烟的味道，我的肺的抵触情绪油然而生。还好现在抽烟的人也渐渐少了，朋友聚餐，仅有一人手中夹持香烟，大家总会揶揄一番，让他不好意思当着我们面肆无忌惮地吸烟。
他喝起茶来也不含糊，一个八百毫升的水杯，泡起来的大片茶叶就占据了一半，端起杯子一口喝到只剩下半杯茶叶，然后重续开水。接下来依旧重复着前面的动作。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喜爱茶的人，嗜茶如命，就连水杯内壁上都结了一层茶垢，看漂浮在水中的茶叶也影影绰绰。当然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他会三下五除二把茶杯洗得干干净净，鲜绿的茶叶又重新浮在他的茶杯中了，随后又一口饮掉，又重新加开水。
听说他喝酒依然很厉害。当时和他没有一起吃过饭，没有领略过他喝酒的风采。聊天的时候，他说他每顿饭要喝二两酒。一天按四两酒来算，十天四斤，一个月十二斤，一年一百四十四斤，还真是厉害。我可是一见酒就醉，两相一比较，能不说我们的许主席厉害吗!我奓胆也不敢和他一起喝酒，除非自己先认输看他一个人在表演“三碗不过冈”的豪情。
许主席对待“烟茶酒”毫不含糊，做起他的本职工会工作一点也不含糊，说请我们每个人填表答卷就马上要求我们填表答卷。组织工会工作一呼百应，我们绝对举双手响应。对了，我的结婚典礼就是他帮着主持的，我是一百个满意，真感谢他对我这个新来同事的关心。近几年很少看到他，但愿他身体健健康康。
我对面靠窗边的另一张办公桌坐着一位是我们部门的负责人石专。这个名字听起来真接地气，什么“石头”“砖头”的，整个一个建筑材料的名字。也正因为此，第二年还真闹了个笑话。我们从检测工地上回到单位，而我们的负责人坐前面的吉普车应早我们一步到了单位，需要他开库房的门。我们就问门卫的保安大哥 “看到石专没?”原以为一个单位的同事，许多还是在一个分队呆过的同事。可我们的保安大哥先是一愣，又看看我们坐的拉重锤的货车，继而回答道：“没有看到拉砖的车来!”弄得我们也一脸茫然。
我们这位部门负责人在办公室一样抽烟喝茶，抽烟的量略少于我们许主席，喝茶的量更加少，喝酒就更不要提了还不如我呢。但他对工作更加负责，监督我们上下班，督促我们学习，还要填写墙上的考勤。他可是从东边的成都理工学院接我来单位的同事啊，想想他和刘文斌老师傅来到我们的二公寓下，经过漫长时间的打听才找到我，因为当时我们社会上还没有手机，只有公寓门口的一部电话。而当时毕业大家急切离开，公寓一片嘈杂，吵吵闹闹，耳舌聒噪，门卫大爷用喇叭喊我都没有听到。还是我们的新部门负责人在三楼尽头的房间找到正焦急万分的我。现在想想，怪不好意思的，让一个负责人上上下下到公寓找我，而且还开着时髦的北京吉普来到我们学校的校园二公寓楼下接我去新单位。这是何等的荣耀，我却毫无表示地浪费着这样的关注。有着历史和沧桑感的红砖楼与新单位的办公楼何其相似，交叉的人缘似乎注定我和地质密不可分。理工学院的班主任让我来到他同学所在的这个单位，才有了我以后这么多年经常在母校和单位间往返，这就是渊源。两栋红楼在过后的几年逐渐消失在单位的发展中，见证各自辉煌的建筑消失在时间的流逝中，独留给我诸多美好的回忆。
另一张办公桌坐在石专对面的是我以后的老师付绍毅。对我来说他是长辈级的同事，更是老师般对我职业上的帮助。听说他也是刚来办公室不久，原来是在龙泉基地上班。他对我们关照有加，平易近人，让人希望和他说上几句话。只是感觉到他在办公室像个影子，飘忽忽就过来了，飘忽忽就消失了。说话虽然铿锵有力，但眼神飘忽忽的，意愿也是飘忽忽的。后来才渐渐明白，生活的压力才使他在办公室飘来飘去，一家人的生计维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能不飘忽吗?似乎我也是这样飘忽忽的。随后的几年，我辗转全国各地，维持生计。其实我们的职业就在山野间，办公室只是我们暂时的“疗养院”。
可能由于工作不太忙的原因，他们都喜欢抽烟。烟似乎对于他们的确很香，不然所有的烟盒上都印着“香烟”二字。付老师的烟瘾与许主席不相上下，难分伯仲。这在后面几年的工作中，我们经常并肩作战，只是感觉受不了他浑身的烟草味，还有手中正燃着的香烟。从广汉的鸭子河到攀西的安宁河，有我们一起工作的身影，也有香烟氤氲的时候。通过付老师，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从此让我在成都扎下了根。本来我的计划就是在这个城市呆上几年，又辗转到另外一个城市中去。况且四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让我对成都相当熟悉，另一个城市应该更加欢迎我。一个时常阴雨的城市，带着江南雨巷的柔情，总不比北国让人生出一番豪情壮志。
我总用惊讶的目光望着他们，竟被他们戏称为觊觎烟的香。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是承受不了烟草对我熏扰。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充满了烟草的味道，这样的情况总让我痛苦不堪。在漫漫的烟雾中，看到的对面人和物是模糊的。晚上回到七楼的寝室，穿过灯火闪烁的街道，对面还是承载我最大欢乐的校园生活。楼下的街面很窄，许多临时的建筑塞在街道的两边，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拥拥挤挤，狭窄而又局促，车辆穿过的汽笛不绝于耳，嘈杂得如一片夜市。要等待安静下来，需要到子夜时分。
目光穿过窗户，抵达对面的中医药大学，这是我熟悉的大学生活环境啊，现在却无比怀念这样的氛围。欢乐弥漫在校园，自己孤单地呆坐在寝室中。这是一段多么难捱的时光，一日接着一日。阳光依然特别难见，心情依然低落。
没有回故乡，来到工作的单位报到上班了。上班就是这样无聊地呆坐，一直看着对面抑或对面的对面。心里依然感到空闹闹的，主要是肚子空空的，因为收入无法维持我的一日三餐。
2022年3月31日于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