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大暑,上蒸下煮。”伴随着立秋节气的到来,最难熬的高温天气似乎就要画上句号。“平分天四序,最苦是炎蒸。”心里也许会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感叹:夏天,终于熬过去了!
然而,季节上的夏天是过去了,如果认为酷热的气候也会随着夏天的结束而离开,那就只是人们意念上的“一厢情愿”罢了。在南方,流传着“小暑大暑不是暑,立秋处暑正当暑”的说法,它的前一句当然不符合我们北方的天气特征,而后半句则全国通用。清代《清嘉录》中说“自是(立秋)以后,或有时仍酷热不可耐,谓之秋老虎。”一句话,形象地写出秋天仍然承袭着暑热的本色。
在农耕文明的社会里,老百姓给自然气候赋予了丰富的想象,在刚刚过去的小暑时节,就有着一个关于天气的凄美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女子,喝下了屋檐下含有龙籽的雨水,之后生下一条小白龙而死去,这一天正好是农历五月二十五。从那个时候开始,之后每年的农历五月二十五日,当地都是狂风暴雨,因为这一天是小白龙来女子坟前祭拜的日子。
因此,民间就有了这样的说法:“五月二十五,小白龙来探母。”而后来的几天相继也会有暴雨的降落,所以人们就延伸出更多的说法;“五月二十六,小白龙来探舅,五月二十七,小白龙来探妻。”
这个传说源于当地百姓对雨水与孝道的理解与敬畏,也让这个日子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但它更多是传达出天气的特征,如若没有这样连续几天的雨水,人和地里的庄稼该多么难熬——五天不雨一小旱,十天不雨一大旱,一月不雨地冒烟。
快乐把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夏天炎蒸的煎熬,似乎把时间变慢变长。
熬夏不易,此时做事更不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就发生在高温难耐的小暑时节,为了喝一瓢酒解暑,押运金银珠宝的军汉们被蒙汗药麻翻,辱了使命。
然而,如果不是有什么任务必须要完成,面对暑热,其实古人有着非常智慧的做法——“偃仰茂林逃酷暑。”到山林,到郊外,到水边.......避暑山庄因此盛行开来,尤其是古代的皇帝,一到夏天,就会带着后宫嫔妃和皇子一起前往凉爽的地方避暑。而这样的避暑方式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于是文人雅士就有了更有趣的避暑方法——“虚堂顿解汗挥雨,高枕俄成鼻殷雷。”为了避暑,陆游想要一直躲到梦里去。
如果说陆游的避暑是一种高雅和浪漫,那么黎民百姓解决暑热的方式就来的更加接地气一些——盼望一场雨。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将大暑分为三候: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其中的三候“大雨时行”,正是暑热天气里百姓最佳的解暑方式,其势迅猛,来去匆匆,不费一分一毫,不费一人一物,尽情又痛快。
这样酣畅淋漓的雨,不但为人们带来清凉,更重要的是,在农业立国的古代,人们在劳作中,渐渐总结出一套适合农业生产以及人类生活的节气规律,一直指导着几千年来人们的生产生活。
然而,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绝不仅仅止步于此,它同时逐渐衍生出中国源远流长的独特的精神气节——生产、生活有时,人生社会有节,人身人性有气。节气不仅自成时间坐标,也演化成气节,提醒人生百年,需要有精神,有守有为。
暑天固然难熬,但万物葱茏之生长,皆仰赖于夏。《管子》有言:“大暑至,万物荣华。”有万物之荣华,才可能有万民之富足。于是,苦夏,也乐夏,熬夏也成为一种等待的幸福。春生,夏长,才会有秋天丰收的喜悦和冬天收藏的幸福踏实。
当我们走向田野,走向荷塘,走向丛林,走向大地——玉米正怀抱果实,高粱如燃烧的火焰,荷花亭亭,白杨树身姿挺拔......庄稼旺盛,花儿绚烂,夏木自秀,它们正头顶烈日,长势如火如荼。
冯骥才在《言说苦夏》中说:“苦夏不是无尽头的暑热折磨,而是顶着烈日的坚忍本身。人生的力量全是对手给的,强者之力,最主要的是承受力。”那些所有顶着烈日正拔节而上的生命,是坚忍,是承受,是熬油刮骨也不会忘记的咬牙努力。
刀郎在自己音乐创作的高峰时期,悄然隐退,十年后再次出山,其新歌专辑播放量震惊乐坛,也震惊亿万百姓,据说打破吉尼斯世界记录。尤其是针对歌曲《罗刹海市》的歌词,有人评论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并不赞成这样狭隘的观点,我更愿意相信,刀郎这样的十年,就像冯骥才说的——“人生的力量全是对手给的。”是君子,何需报仇!你只管咬着牙坚持,痛苦着默默努力,你的实力就是答案!
苦夏,熬夏,乐夏,更多的人在这样的暑热里感受、观察、思考、觉悟。每一个熠熠闪光的生命背后,都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难和奋斗、煎熬和等待,那些忍辱负重、默默前行的每一寸光阴,最后都会汇聚成你生命中即将到来的高光时刻!
《黄帝内经》中说:“故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道法自然,顺其自然,内在柔顺,不与天地四时向悖谬,走过长夏,悠然入秋,这才是生命本身的大自在,大智慧,大从容。人生百年,惟顺应自然之道,方能与四时合其序,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
2023年8月7日